沈觅进了大堂,透过莺莺燕燕寻找田蚡的身影,只见前面围着一堆美人,哪里能看到脸,只见美人丛中探出一只男子的鞋,想必是田蚡的。
旁边还有一男子被美人挡着脸,身着墨色衣袍,难道这个是田蚡?
沈觅拿不定主意,小碎步走上前瞧个究竟。
离成功就差一步,一小步。
待与窦宪那双戏谑的目光相对,沈觅顿时浑身僵硬。
他大爷的,谁说好人有好报!
救了小鱼,救了那女子,怎么报来这么一妖孽!
沈觅可恨自己收不了他,转身想跑,又一想,就算跑也得把来意先办了。
沈觅无视窦宪,对着田蚡施礼,“田大人,民女有要事禀告,能否借一步说话。”
田蚡吃惊,见过不机灵的,没见过这么不机灵的,此时能把窦宪拉沟里就是最重要的事,呵斥道:“旁边这位是窦大人,把他伺候好了就是要事,你别傻愣着,赶紧为贵人斟酒!”
“大人,瘟疫之事另有内情——”眼见窦宪目光转为凌厉,起身向自己走来,沈觅忙将手中的药丸掷去,谁知窦宪反应敏捷,药丸被随手一挡竟然飞向田蚡。
田蚡张着大口正待训斥沈觅,不料一异物飞进嘴里。
“咕噜”!
一不小心竟然吞了下去,眼见嘴里冒出一股青烟,田蚡睁大双目,浑身抽搐,随即昏迷。
作者有话要说: 田蚡:小窦子我跟你没完!
窦窦:来啊来啊,一起快活啊!
田蚡:人家才不跟你玩,我有的是美女
窦窦:切!老纸有觅觅(>^ω^<)喵
☆、窦宪这厮啊
眼见田蚡昏迷, 沈觅更是着急。
窦宪一把抓住沈觅胳膊,恶狠狠道:“你说你哪来的本事!什么水也敢淌!想死怎么不找块石头碰死!还不跟我走,莫非想让田蚡掐死你不成?”
好不容易见到个能直达天听的,不能就此放过机会!沈觅挣扎着拿起酒盏对着田蚡脸上一泼,引来莺莺燕燕一片惊喊。
窦宪气的直乐,把眼巴巴盼着田蚡苏醒的沈觅扛上肩膀, 大步踏出堂外, 对着门外的一众侍卫喊道:“告诉你们田国舅, 这份儿礼我收下了, 窦伯陵记他个人情。”
管家顾不上倒地昏迷的田蚡,弓着小腰送窦宪出门。
沈觅被窦宪搁在马背上一路狂奔,哪里看的着路, 眼前除了马蹄还是马蹄子。
被婆子扛着跑算什么?
被丝瓜瓤子擦澡也比这个享受。
好容易等窦宪勒住马,沈觅被扔到地上, 恍惚中看见木门上方一块牌匾, 上书“静园”二字。
抬头打量周边, 山啊山啊山, 夜色中连绵不断。
沈觅捂脸,眼前还是无数的马蹄子。
窦宪将马交给成一,见沈觅坐在地上抱着头, 十分不悦,脚尖轻踢她的腿,“请你来此不容易啊,还得让我请你进去?”
沈觅抬头, 指着满头满脸的灰尘,“窦大人,你这是请吗?哪个请人用马驮着跑的?”
“呵!”
窦宪蹲下身子,歪头看向她,的确面色潮红,灰头土脸,哪有半分刚才大堂里的水灵劲儿!
“不舒服?”
沈觅没做声,心想这不是废话呢。
“你可知我有多少种私刑?不多不少,一千一百一十八种,我保证,随便一种都比这个难受得多,要不,沈大夫自己选一个?”
不知怎的,沈觅并不害怕,许是破罐子破摔,眼前这厮坏虽然坏,还真没伤害过自己。
说起来,还欠他金钗和玉镯子,想必,他早忘了,也不会看在眼里。
记得有提神清胃的药丸,沈觅摸腰间药袋。
窦宪一把捏住那小手,“又想撒迷药?”
沈觅被捏的呲牙咧嘴,另只手狠狠的掐他一把,“放开,我晕马了,拿提神的药丸。”
窦宪没懂,却看见沈觅另只手腕上的玉镯,还是青州买的那只血丝白玉,心下一软,手松开,“晕马?是何意思?”
沈觅吞下药丸,“晕马就是晕马,这么驮着谁不晕呐,要不你趴马背上溜一圈试试。”
“嘿!我说丫头,一年不见你脾气见长啊,敢对着我大呼小叫,小心我让你吃苦头。”
吃苦头?这会儿正尝着苦果呢!无数的马蹄子在眼前扫过,心里又泛起一股恶心。
懒得理他,沈觅晃晃悠悠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窦宪嘴角轻扬,也不再计较,打横将她抱起,纵身跃入园中。
沈觅原本以为静园之所以起这个名字不过是地处荒僻的缘故,进了院子才知道,所有的仆役婆子全是哑巴,见到窦宪只跪下行礼,说不出半句话。
见沈觅吃惊,窦宪道:“害怕了?谁犯了错我便割他的舌头。”
暴虐!
沈觅捂起脸,不再看他。
进了屋,窦宪将她扔在榻上,自顾自的出了门,随后两个年轻婢子进来带沈觅前去洗漱更衣。
洗漱一番,精神方才见好,眼前无休止的马蹄子终于消停。
婢子端上几样小菜,两道清粥,色香味俱全,看的沈觅饥肠辘辘,刚要下手,却见一绯衣玉冠的美男子站在门口。
自然是窦宪。
素来见惯了他着黑色衣袍,乍一换绯色衣袍居然还烫眼睛。
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风流,这厮长的着实不错。
又想起了远在蜀地的薛温良,无论何种颜色的衣袍,温良犹如嫡仙下凡,一行一动,一颦一笑,世间独一无二。
见沈觅盯着自己看,目光中闪过一丝半刻的迷离,窦宪既高兴又不高兴,高兴的是她正看着自己,不高兴的就多了,谁知道她眼中看的是不是自己,没准是那个阿现呢。
窦宪觉得自己心情又不好了,这女人,欠收拾!
沈觅见他脸色变了几变,也不知在想什么,眼前的马蹄子刚消停,这会儿实在没有捉摸他心思的力气,自顾自拿起筷子吃饭。
窦宪正想发作,却见她木呆呆的拿起筷子,话到嘴边只好又吞了下去,坐在榻边,舀一碗荷叶莲子粥放在她跟前。
记得在山上道观时,她爱喝这个,一次能喝两碗。
见她端起粥喝了两口,窦宪今天第一次觉得这女人顺眼,懂得识时务也不算没的调/教,可再一看她的吃相,窦宪又觉得不好了。
六碟小菜,她就吃面前的那一盘,已经快见底了。腮帮子鼓鼓,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拿筷子敲她脑袋,训斥道:“你看看你这吃相,这辈子甭想改好,以后别出去给我丢人。”
嗯?
沈觅斜他一眼,这厮就是个神经病,“我这吃相怎么了?我靠医术赚银子,又不是靠吃相,再说了,我吃相虽不如你好看,但是也难看不到哪里去,我生在民间,长在民间,就是个普通百姓,你拿大家贵族那套标准来看我,是你的眼睛有问题,不是我吃相有问题。”
敢还嘴?
窦宪脸色一黑,还没开口又听沈觅道:“还有,我丢人也是丢我自己的人,丢不着你的人。”
窦宪脸更黑了,“不识抬举,六道菜,你就抱着一盘吃,眼睛看不见还是手脚不够长?还就是天生的穷命?”
沈觅一听这话差点噎着,忙抱着粥碗一顿灌,眼见粥见了底,沈觅把碗往木几上重重一搁,故意用袖子擦嘴。
穷命?外边的灾民连穷命都快没了,一想到这个,沈觅开始焦躁。
“窦大人,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见她要离席,窦宪这才反应过来,剩下的五道菜是给自己留的,心情顿时又好了些,也不管菜是不是凉的,夹起来往嘴里塞。
孺子还是可教的。
“且慢,吃饱了坐这,伺候着。”
沈觅没走,老老实实坐在一旁,想起城外惨相,心中一阵堵塞,免不了几声长吁短叹。
窦宪鬼精鬼精的,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沈觅你能不能消停消停,什么浑水你也敢搅和,活腻歪了可以跳崖跳河上吊喝药,犯不着去搅和瘟疫的事儿,指不定你和这事儿谁先完。”
谁先完?
要不是他把自己带到带里,田蚡肯定已经把瘟疫内情上报了。
还跳崖?
要不是他窦家的毒妇,自己能被追杀么?能差点摔死么?
一想到这个,膝盖反射的开始疼。
沈觅揉捏着隐隐作痛的膝盖,火气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怒道:“知道有内情还不往上报,那就是你们做的了?害人无数,不怕报应么?看看那些冤屈死去的人,不会做噩梦么?我想死跳崖?还不是拜你们所赐?一群鸟人!鸟人!鸟人!”
鸟人?报应?
窦宪怒极,筷子重重一搁。
一刀砍了这女人!
又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心想她生气也是有原因的,差一点死在窦琪手上,定然受了不少罪。
这么一想,也不再那么愤怒,不愤怒了也就不再想一刀砍了她。
窦宪将火气一压再压,深深呼出一口气,闷声道:“沈觅,别惹我!”
沈觅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难惹,穿上鞋,自己到门外去溜达。
刚出门,听见屋里传来盘子碗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一阵闷响砸在门上。
这是木几吧......幸而砸在门上的不是自己,这厮的脾气忒难琢磨。
俗称有病,有病得治,可自己就算是神医也治不了他的怪病。
在院子里溜达溜达,有机会探探地形总是好的,万一有逃跑的机会呢?若是因为不熟悉地形而毁于一旦可就悔恨终身了。
院子不大,贵在精巧,有小桥流水,紫藤昏鸦,抬头望星星,低头数青蛙。
处处透着雅致,可见这厮脾气虽然差,不过欣赏水平还是可圈可点的。
没见着什么密道偏门,想来这东西应是秘密,怎么也不该让自己这个外行人一眼瞅出来不是?
还是老老实实坐在紫藤架下数青蛙好了。
唉!原本好好陶冶情操的地儿,此时哪里有半分心情。
夜色下的湖面比白日显得静谧,鱼群时而拱起一道道水波。
窦宪出来时,正见沈觅在水边大石上静静发呆。
蹙眉皱脸的一脸呆样!
虽然呆,不过......呆的不难看,跟园子里那群悲春伤秋的花花草草不一样。不说别的,那些花花草草哪个敢对自己发脾气?哪个见了自己还有空发呆?
孺子还得再教教。
找了块个头大的石头用力掷进水中,只听“噗通”一声巨响,水花溅了沈觅一头一脸,吓得差点摔进湖里。
见她一脸怒容,窦宪莫名的心情好了。
“可是在反省?本官大人有大量,你若真心道歉,或许可以放你一马。”
沈觅想先把石头的仇给报了,左右看一圈没有顺手的石块,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倒是一只青蛙离得不远。
沈觅是大夫,蛇啊虫啊倒是不怕,青蛙自然也不怕,抓起来青蛙对准窦宪那张欠扁的俊脸扔去。
见她扬手,窦宪一闪身。倒不是怕这个,嫌脏而已,刚要发怒,却见沈觅把手里的青蛙扔进水里。
居然敢吓唬自己,窦宪乐了。
“你胆子够大,胆敢戏弄于我!”
沈觅就着湖水洗手,抓了青蛙黏糊糊的,“拿青蛙扔你,不舍得。”
窦宪欣喜,一丝甜意涌上心头,看着沈觅顺眼了些。
沈觅接着道:“爱护青蛙人人有责,畜生也是性命,哪像你们,杀人比杀鸡还狠得下心。”
原来是舍不得青蛙!
窦宪立刻感觉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窦窦:觅觅说我还不如青蛙
大狐狸:呀~谁这般实话实说?伤了窦窦的心啊
窦窦:大狐狸我跟你没完
大狐狸:来啊,一起快活啊
窦窦:你大爷!
大狐狸:我大爷也是狐狸啊,找他作甚!
☆、窦宪这厮啊(二)
自己在她眼里还不如一只青蛙?
窦宪来气了, 恨道:“真想把你扔下去。”
沈觅不做声,扔下去陪青蛙么?
莫名想起了在田蚡府邸上扔下水的小鱼。渔夫的金鱼帮他达成了愿望,还不止一个!
那条小鱼呢?
自己不过是想把信息传递出去,怎么就这么难,居然还恩将仇报,把窦宪这厮给倒腾出来了。
见她不做声, 窦宪往前凑近, “你方才说的鸟人, 什么意思?”
“鸟人?就是会飞的人, 比如你,比如你身边那长翅膀的护卫,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 成一。”
看她答的干脆, 窦宪才不信, “你竟又戏弄于我。”
“真的, 不信你飞一个看看,要不让成一飞一个,你看看像不像鸟。”
窦宪跃起, 飞到大石上与沈觅挨着坐下。
“少糊弄我,当我傻?”
谁敢当你傻!沈觅仰头,默不作声。
“看什么?”窦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入眼漫天繁星。
“看星星。”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好看!每颗星星都有它的来历和故事。”
“哦?譬如?”
沈觅站起身, 拍拍身上的土,“不譬如,我累了,回去了。”
窦宪一把拽住,拉她坐下,“说一个我听听。”
“不说。”
“真不说?”
“难不成你还割我舌头不成?”
“一个故事一百两金子,说不说?”
“当真?”
窦宪当即掏出一沓子银票,“你要不要数数?”
天上掉的馅饼不能吃,窦宪的便宜更不能沾。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银票还是算了吧。”
哟!
窦宪眼神一亮,一年未见,这丫头有进步,知道自己的便宜不好占,夸道:“不错,有长进。”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帛,在她面前抖了几下,“这是你的卖身契,欠我的钱多了,我还想着一颗星星一百两,给你减减利息,既然你这么有长进,我看直接还钱好了。”
沈觅目瞪口呆!他大爷的,居然还留着这个。
沈觅想夺回来,可哪里抢得过窦宪。
窦宪高举卖身契,沈觅蹦啊蹦啊,怎么也够不着,情急之下,一拳打向他臂弯的麻穴。
见她着急,窦宪正乐着呢,只觉得胳膊一麻,本能反应将她向一旁推去。
沈觅重心不稳,身子一歪向后倒,眼看落入湖水,被窦宪一把拉住手。
沈觅刚要松口气,可不知怎的这厮竟然与自己一同落入水中。
湖水不浅,一时竟踩不到底,沈觅会水,在湖中扑腾两下便浮上水面,可窦宪不见踪影。
难不成还在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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