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我比他更早遇见你,还救下你们一家三口的性命,委身做我的妾室,就那么不甘么?”
沈觅摇头,“自小阿爹告诉我,此生不可做人妾室,何况,我已有心爱之人,此生不想负他,也不想负了自己。”
此生不负他?
窦宪恼怒,一手扣住沈觅的脖颈,恨恨道:“宁可我负你,也不可你负我!”
说罢,将她压在木几上,一手拽开腰间衣带。
沈觅如何挣的开束缚,正以为今儿个要被狗咬,门外忽然传来成一的声音,“禀报主上,太后急召。”
窦宪扣着沈觅的脖颈,心中恼怒至极,太后什么时候不能召见,非得这当口。
卸了身上的火气,看向沈觅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明,低头亲吻她的脸颊,“把自己养的好好的,等着嫁我。”
沈觅见窦宪出门,冷静了一会儿,整理好衣带来到水池边,一坐便是大半个时辰。
不知温良现在如何,进展是否顺利,自己身陷泥坑,怕是又要连累他了。不用探路也知道这个小院恐怕是暗卫重重,想逃出去很难,窦宪说三日后,那么,如何拖延时日呢?
婢子怕她寻短见,一直在后面站着,生怕有个万一。
沈觅知道她们担心什么,转头一笑,“我不会想不开,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看那里紫藤花开的极好,过去看看。”
今年的春天似是来得更早一些,往年四月里盛开的紫藤如今已绽放大半,紫色的花絮层层叠叠,似一株花伞,引得蜜蜂群绕,仔细看树下,竟还有少许果实。
沈觅在花架下又坐了大半个时辰,回屋时采了几株紫藤花。
窦太后年龄大了,喜欢子孙群绕膝下,窦宪是她最看重的后辈,自然免不了常常进宫陪伴。今日梁王之女刘离专程进宫给太后请安,这不,太后一高兴,急召窦宪进宫。
刘离长的不错,家世也好,性格温婉。
至少,面儿上是温婉的。
窦宪当初对结亲无所谓,那会儿沉浸在沈觅的死讯里,糊里糊涂的也答应了,这会儿倒是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有个能登大雅之堂的正妻,再有沈觅这么个娇妾,眼看窦氏一族继续兴旺发达,人生圆满呐!
两人在太后面前,自然是能装的多乖就多乖,你给我个木瓜,我给你个蜜桃,很有举案齐眉的样子。
太后见一对璧人很般配,相互客气有礼,更是高兴,连连喊着要赏赐两个好孩子。
刘离平日里极少进宫,说要去椒房殿给皇后请安,太后便准了,只说过会儿回来一起用完膳。
刘离谢恩离去,走前还多瞄了窦宪几眼,窦宪深谙此道,自然是加倍瞄回去。
“听闻,皇后家里那个泼皮又去闹事了?”窦太后敛了笑意。
窦宪回道:“正是,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把戏,太后不必担忧。”
“怎么说也是个国舅,跟皇家沾亲带故,没的丢了皇家脸面。”
“太后此言极是。”
“听闻,为此事你母亲还气病了,那田蚡口无遮拦,说你抢了他的女人,还谋害他。”太后十分狐疑,这个后辈不是个眼界浅的,更不是沉迷女色的无用之人,怎会无端端跟田蚡抢女人。
窦宪一脸乖觉,“太后既然知道田家那泼皮口无遮拦,何必听信他言,那日田蚡宴请于我,还专门准备了美人,好歹他也是国舅,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无奈之下收了他的美人,田国舅一时病发,我便回去了,谁知那美人是奸细,意图谋害于我,被我当场斩杀,将尸体送还给田蚡,那田蚡想必是气不过,便找上门骂骂咧咧,言语之间牵扯到窦家,十分不堪。”
窦太后一听田蚡安排的美人谋害窦宪,当场黑了脸,又一听田蚡辱及窦家,黑脸气得发红。
“此事你做得好,就该给他个教训,有你和你父亲在,我放心。”
窦宪行礼,“是,伯陵自当尽力而为。”
窦太后越看越满意,想着再从几个世家门阀里挑些美人给窦宪充当妾室,早日开枝散叶。
晚宴结束,宾客尽欢,刘离被太后留宿在宫里。
窦宪一回静园,便有婢子上前比划一番,窦宪心生不妙,衣袍未换便急急的去看沈觅。
果然,沈觅烧的脸色通红,人事不知。
下午的时候好的差不多了,怎么又突然起了高热,难不成被那只鸟给吓着了?
窦宪急忙叫来成三。
成三又是诊脉,又是扎针,愣是不退热,急的成三团团转,窦宪的脸色比锅底还黑两分。
到了后半夜,沈觅陷入昏迷,任凭窦宪怎么叫也没有半点反应,可是把窦宪气坏了。
不就是只破鸟么?
不过是吓唬吓唬她。
至于纳她为妾,也可慢慢商量嘛!
窦宪灵光一闪,想起那日外藩进贡来两对金鹂,太后有眼疾,差不多半瞎,听那鸟声清脆喜人,便格外喜欢,赐给自己一对,自己留了一对。
窦宪叫来成一,嘱咐他谨慎行事,把太后的鸟笼子打翻,切记把金鹂取回来。
成一幸不辱命,趁夜色将金鹂取了回来。
窦宪找了只毛色相似的,将羽毛弄短搞乱,就这么放进笼子里。
成三不解,“主上,为何把羽毛弄成这般?”
窦宪看着鸟,没说话。
成一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黑鹰嘴里的鸟能活下来已是不易,怎么油光瓦亮。”
成三依旧不解,“明明是你偷来的,关黑鹰什么事。”
窦宪回头,“成一,你刚才干嘛去了?”
成一毕恭毕敬,“回禀主上,属下刚才小解去了,见黑鹰飞回来便过去看看,一看吓一跳,黑鹰嘴里叼来一只受伤的金鹂。”
窦宪点头,“哦?黑鹰为何叼着一只金鹂?”
成一道:“想来是白日里,黑鹰和金鹂闹着玩呢,这大晚上的便给送回来了。”
窦宪点点头,“哦,原来如此。”
成三看成一的眼光满是崇拜,人才啊!难怪自己只能排第三。
窦宪在榻边守了一宿,沈觅依然未醒。
想起今日太后安排自己陪刘离泛舟,窦宪极不情愿的匆匆洗漱一番,出门前嘱咐婢子好好看顾,又对成三道,回来时还醒不了便罚他去春园当管家。
成三压力很大!
想破了脑袋也琢磨不出为何病情这般反复,而且来势汹汹如猛虎,再耽搁下去,这么好看的姑娘香消玉殒了咋办?
自己可不想去春园看园子。
成三把几个婢子叫过来,反复确认沈觅当日用过什么,吃过什么。
几名婢子吓得连连磕头,表示不曾毒害于她。
这个成三信,很信,能在窦宪眼皮子底下作怪的少之又少,何况这些都是收容来的哑巴,之所以收容她们,不过是图个清静罢了。
这些年,静园从不曾来过别的女子,榻上昏迷不醒的这位还是头一个,成三苦恼不已。
一个十一二岁的婢子牵牵成三的衣角,又指指外边的紫藤,示意成三随自己出去。
来到紫藤架下,婢子咿咿呀呀,指着紫藤一通比划。
“你是说,沈姑娘吃这个了?”
婢子点头。
成三撕了一片放进嘴里,香甜啊,纳闷道:“这个可以吃啊,去年还有个婆子采了做花饼,也没见吃出毛病。”
婢子闻言,垂头不语。
成三又吃几片花,砸吧砸吧嘴,对那婢子道,“不过你提醒了我,听闻沈姑娘善制药,想必吃了什么相克的东西,你给我指指,沈姑娘还去了哪里,仔细想,一处不能落下。”
窦宪傍晚赶回静园,见沈觅依然高热昏睡,心里一阵抽搐,命成三速速前来。
成三一溜小跑着来复命。
窦宪一脸阴沉,“你是说,她服了毒?”
成三道:“回禀主上,沈姑娘懂医理善制药,此乃属下臆测,昨日明明已经见好,却突然反复的这般严重,除了服毒,属下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
“臆测?就是什么也不知道?”窦宪扶额。
“属下,属下正在查找相克之物。”
窦宪大手一挥,“把院子里的草全拔了,今晚找出来什么相克,若找不出来,我就把你给克了。”
成三一哆嗦,这事儿难办呐。
窦宪哪里不知道难办?
成三的医术是成字辈顶尖的,比太医还好使得多,他都不知道,恐怕只有沈觅自己清楚了。
沈觅的医术从配制迷药和解瘟疫的毒便可知,比成三还高出不少,若是自己给自己下毒,极有可能,而且难防。
“记得去年太后曾赏赐一枚返照神丹,说能解百毒,你去找来。”
成一犹豫,“主上,夫人极其看重神药,日夜奉在卧房神像前面。”
窦宪挥手,“知道在哪里就好办,速去速回。”
成一领命,转眼消失在窗外。
窦宪看着昏睡不醒的人儿,心里不是滋味,拿湿布一遍遍擦拭着她的额头、脸颊,看见脖颈处的手指印,手一抖,暗暗恨自己下手忒重。
见她领口露出小段红线,窦宪顺着红线取出玉环在手里把玩。
玉质实在算不上好,亏她贴身带着当宝贝。库房里有的是上好的玉器,只要她喜欢,每天换一样都不带重复的。
一想到她拒绝自己,甚至服毒,图什么?
不就是躲着婚期么!
不就是避着自己碰她么!
窦宪一阵恼怒,在屋里走来走去,想着怎么整治整治她,再看看榻上昏迷的小人儿,又恨自己狠不下心肠。
整治谁呢?还不是连自己一块儿整治了!
窦宪趴在沈觅耳边,悄声道:“你够狠的,敢服毒,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弟弟和李仲玉一个个杀了给你陪葬,你若是活过来,就住在这个小园子里,我们安稳度日,可好?”
“大不了,你护着谁我不问了,只要你忘记他,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好不好?”
“将来你弟弟的前程我揽下,想让他做什么官,都随你,可好?”
“阿觅,阿觅,是我先遇见你,你怎么能把心给别人?”
“你当街抓住我的衣袖,你从身后抱我,抱的紧紧的,我心里其实喜欢的紧......”
“得知你落入山崖的时候,我很难过,这辈子头一次知道为女人难过是什么滋味,头一次知道牵肠挂肚是什么滋味,头一次知道心疼的滋味......”
窦宪低头,轻轻亲吻她的额头,“阿觅,醒来,醒来,我不逼你了还不行么......”
解毒丸还是有效的,第三日沈觅终于退热,人虽未清醒,但成三说已无大碍,只要好好调养,月余便可恢复。
窦宪一脸喜色,吩咐婢子熬上几样粥,等着沈觅醒来喝。
成三也高兴,终于不用去春园闻胭脂味了,待沈姑娘醒来,可得好好请教请教,吃了什么东西能成这般效果。用力甩甩胳膊,可怜的小手哦,拔草拔的起了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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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
太后不乐意了!拄着手杖在殿里走来走去,连声哀叹。
长安近来多事之秋啊,瘟疫遍地是,盗贼满天飞,这天煞的贼偷什么不好,非来偷花,偷花也就罢了,怎么还把鸟笼子打翻了呢?还偏偏是金鹂鸟笼子。
没了金鹂鸟,太后吃饭也没胃口,总觉得耳边少了点什么。
皇上虽说与太后不合,可毕竟是孝子,见太后茶饭不思,便令人四处寻找奇珍异鸟——只一条,叫起来好听的。
窦宪进宫安抚太后,带了一只做工精致的竹笼。
太后闭目假寐,对他不理不睬。窦宪心里还是有点虚的,悄悄走上前,拿起竹笼放在太后耳边。
“叽叽叽”,“嘟嘟嘟”,脆生生的调子传来,太后睁开了浑浊的眼睛。
“咦?蛐蛐?”
“正是蛐蛐,听闻太后丢了金鹂鸟,茶饭不思,伯陵特意寻来两只蛐蛐给太后解闷。”
太后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太监宫女们也松了口气。
“我年轻时,每到入夏,野外多的是蛐蛐,连成片的叫啊叫啊,自打十几岁入了宫,宫人们怕吵着我,把蛐蛐撵的干干净净,好不容易再听到蛐蛐叫,竟然还是你送来的,好孩子,还是你有孝心,我好似回到了几十年前啊,那时候,我还是个少女......”
窦宪耐着性子,听完太后的八岁,十八岁,二十八岁......
等四十八岁讲完,已是到了午饭时辰,窦宪也不好走,太后还没讲够不是?
用完午膳,太后终于讲到花失窃,贼人打翻了金鹂鸟笼子,最后做一个总结。
伯陵啊,你是个好孩子,皇上虽然有孝心,满处找奇珍异鸟,可到底没有这蛐蛐送的好,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得!
窦宪就等着这个呢。先客气一番,说什么都不要,只要太后万寿无疆。
太后更加感动,真是顶顶好的孩子!说罢,要什么,只要宝库里有的,我都赐给你。
窦宪顺着杆子爬,说自己家里那颗返照神丹失窃了,母亲哭天抹泪的闹腾。
太后说这算什么事儿,让宫女取来两颗赐给窦宪。
窦宪把那颗返照神丹交给母亲,另一颗则自己留着。
窦夫人原本因为失窃了神药十分恼怒,见儿子专门跑到太后那里又要回一颗,这才消了一半的气。
孝顺的儿子这么有心,可毕竟被盗了,很不光彩!窦夫人还有一半气憋在心里,脸上不阴不阳,看的窦婴心里发堵。
窦宪悄悄的对母亲说道:“母亲年逾四十仍是一朵绽放的花,美艳不可方物,幸好那贼只是偷走一颗丹药,若是见色起意,那可如何是好?”
窦夫人后怕不已,另一半气也消了,对着铜镜看来看去,感叹那贼忒的没眼光。
成熟美艳,凹凸有致,还是儿子眼光好!
不止那贼没眼光,还有瞎了狗眼的老头子,整日流连在美妾屋里,不过是一群嫩葱,能有什么意思?要说女人味比自己差太远了。
长安城近来乱成一锅粥,闹的人心惶惶。
先是太后宫里遭窃,魏其侯府也遭窃,洛阳龙山寺的和尚抓住一名黑衣蒙面人往井水中投毒。
这还了得!
众人合力将其赶紧扭送至官府,谁曾想,蒙面人半路咬舌自尽了。
紧接着,嵩山书院也抓获一名投毒者,有了前车之鉴,众人将罪犯捆的粽子一般,连嘴里也塞了麻包。
龙山寺的威望自不必说,佛教之首,宫里的贵人和官家的夫人常常去抽个签算个姻缘啊啥的。嵩山书院乃天下书院之首,文人翘首以盼的地方。
这两个地方抓出投毒的贼,那岂不是等同于造反?
造官家和文人的反!
皇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当场摔了心爱的茶壶:“查!狠劲儿的查!朕看看是谁造朕的反!”
当即下令命太子主持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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