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载着两个人,倒没有很晃了,到了顶楼简直要趋近于平稳。很久后听着叮声才知道是到了。会长很有打算,顶楼的活动室有三间只有他有钥匙,一间让他搭了张床垫,很能睡上一觉,既然楚虞不是那种没经验的,还是趁早享受了好,也不用耍那么多花招来哄上床。他正欲把楚虞揽出电梯去,却在刚刚欣赏了自己的镜面里看到了第三个人。
电梯门大开了很久,这人也看了有一会了。像在博物馆看一幅画似的,就用一双端详的眼,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反倒是显得冷。会长被这眼神激了一记,总得还是镇定,他很清楚梁京兆这种养女孩子的中年富商,把女孩子既是当作□□也是当做商品,他们花钱来买断青春,享受物品任自己支配的感觉,又是精明的商人,自然不希望自己花销打了折扣。这些商人多有妻有子,倒不会找那个男人的麻烦,而是把一切都归结于他买来的女孩。被教训的只会是楚虞,等楚虞被扔出来,会长正好接手,价格也便宜了。
会长正畅想着,忽然觉得腿间有点柔软的触碰,撩拨似的。会长的身材高大,正好掩了楚虞在怀里,楚虞做什么他也看不到,就感觉着楚虞又动了动。他看一眼镜子里的梁京兆,他当然乐见主动的楚虞,然而这主动的也不是时候。
电梯门开了很久,过了设定的时间,要自动的合上了,梁京兆伸了手来,按了一下电梯按钮。门又吱吱嘎嘎的打开了。
此时楚虞也从会长怀中挣开了一些,会长大腿上那引人遐思的触感还在,他趁此低了头,心神荡漾的看了一眼,一眼就看了个清楚,由此魂飞魄散,心神荡漾出天外了。
楚虞手里握着把□□,角度由她调整过,只要她按下去,刀子立时弹起,一刀就能把他胯.下的东西砍个将断未断皮肉丝连。这时楚虞低声对他说了一句:“三秒里你不放手,我就把刀弹开。”会长闻言像触到开水似的整个甩了手,惊惶着跌退一步,一下子撞上电梯门口的梁京兆,梁京兆扶了他一把,手抓着他后背的衣料:“学生,小心点路。”
楚虞这才由这句话注意到门外的人,她刚刚是被那会长挡住了视线,她心思也没落到别处,手也一直在兜里摸着刀把。她看到梁京兆,刚刚握刀时又狠又怯的神情变了变,她把刀藏进手心里,缓缓放回了口袋。
会长惊疑的盯着楚虞,看她把刀收回去了,嘴立刻上来:“你他妈拿把刀,装什么贞洁烈妇啊。”
楚虞感受到梁京兆的眼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低下头,并没与会长理论,向电梯的一角退了退。
会长还要再骂,这会对他来说几乎是劫后余生了。楚虞这人疯起来也挺“虎”的,上回把那硬邦邦的饮料筐子直接从最高处扔下了,没考虑过半分后果,那时他就给知道楚虞这娘们不是那么好招惹的。他嘴刚动了动,要冒出几句爹妈来问候楚虞,梁京兆抓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掷到后面墙上去。
走道里正对着电梯就立着个方正有棱的带烟灰缸的垃圾桶,会长头撞上了墙,肚子撞上了烟灰缸的棱,立刻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梁京兆没回头看他,楚虞也没多看,她看着电梯划成三乘三见方的地板砖,视野里踏进来一双皮鞋。
梁京兆按下了数字,电梯也到了关门时间,缓缓合住的时间里,楚虞又向墙角缩了缩。
电梯运行起来,噪音巨大,密闭的空间里并不静谧,两个人的心倒都是很平静的。他们一前一后,都面对着门的位置,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一路向下向下,楚虞在这段时间里想了一些事情。
在刚刚的活动室里,宣传部长靠辱骂她是婊.子来让她产生自卑,让她怀疑自己并对唯一愿意接纳她的男人感恩戴德。而电梯里的会长,则是用他那一点可笑可怜的权利来利诱她的服从,。这两人的手段并不相同,却殊途同归。楚虞才明白,得到爱情的途径原来是如此的丰富。为了得到一个女人男人会使竭尽所能的使用手段。
楚虞再抬眼看梁京兆,梁京兆仅仅给了她一个后背,一个习以为常的后背。在人群里,楚虞可以三秒内就找到这个背影,这不说明什么,只是多年下来的条件反射。她已经将这个后背看过千百万次了。这个男人宽阔的肩膀隐在西装裁剪妥帖的走线里,顺着手臂下看是一截衬衫袖口,袖口上端正的系着一枚袖扣。今天他的衬衫是深蓝色的,没有花纹,袖口是金属色,那领带就应该是黑色或夹点银的。再就是那双手,关于这双手,楚虞有更多的记忆。或者说梁京兆身上的所有部位她都有着相对应的记忆,说到底十四岁到如今,时间还是太长了。
二楼与一楼之间,隔音较差的电梯里传来一点学生们吵嚷的声响,年轻的气息从孔缝里钻进。这一年里,楚虞怕透了这种声音,一堆年轻人不知任何羞赫的夸谈着他们的生活,这种跨谈来自于他们对未来的胸有成竹和对过去的无牵无挂。楚虞听见这些声音,立马就知道她和这群人的不同。她和同龄人有一层隔膜在。
一楼门开,果站着六七人,男女都有,簇拥着向电梯里看。楚虞和一个年长的男人,两人隔着距离,但一看就是相熟的,楚虞半低的眼和男人似曾相识的面容。这栋社团办公楼里所有社团都要与社联的人打交道,昨天的彩排,这些人里有人当时也在。学校的流言里,楚虞本就是一个充满暧昧的角色。
梁京兆迈出了电梯门,门外人随着他挪动出一条道来。楚虞在角落里慢慢抬了头,扫过电梯口这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她一一看清了,因为看得够清楚,眼神够锐利,有一些在她的注视下错开了视线。楚虞突然感到:如果她的弱小给了这些人欺辱轻视的理由,如果她强大,那这些人就会是弱者,她也同样有资格轻视他们。
楚虞的眼最终落回了梁京兆身上,梁京兆已经走到了前厅的大门,他的手握住了玻璃门的不锈钢门手,将门打开,然后侧了身向这里回望。
楚虞走出去,穿过大理石砖映着玻璃门外天光的前厅,来到梁京兆身前,梁京兆将门开大一些,让楚虞先出去,楚虞抬起头,没有看梁京兆温和的眉眼,没有看他棱角坚毅的下颌,而是看了衬衫领口处束的严苛的领带。纯黑底色,银丝细覆。和她猜想的一样。
梁京兆的车就停在社团办公楼的楼前,他没有问楚虞的意思,径直向停车处走。楚虞跟上了他,在他打开驾驶座车门的时候,楚虞在他的对面,默默的开了副驾驶的门。
梁京兆坐进车里,入夏有段时候,车里被闷得很热,梁京兆打开了空调,楚虞坐进座位上,梁京兆倾了倾身,把楚虞那边的空调风扇拨到另一边去,不让冷气对着楚虞吹。
梁京兆打开储物柜,递了瓶水给楚虞,问她:“早饭吃了吗?”
楚虞点头。她接了水,没有用上力气拧瓶盖,只摩挲着把玩。
梁京兆自己启了一瓶,拧盖子时左臂抬起,顺势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去吃饭,行吗?”
楚虞说:“可以。”梁京兆把楚虞拿抱在怀里把弄的矿泉水瓶抽了出去,换成他已经打开了的。楚虞抱着梁京兆的水,小小的喝了一口。
真是抱着喝的,楚虞两手都握着瓶身,像只小动物一样,只啜了一小口。她喝完了水,把瓶盖重新拧回去,梁京兆一直在看着她,看她拧好了瓶盖,对她轻声说:“拿出来。”
“什么?”楚虞下意识就问,但她其实知道梁京兆说什么。梁京兆扬了扬眉毛,对她伸出一只手。
楚虞抬了腰,把藏在身侧口袋里的□□拿出来,放在梁京兆的手掌上。
她的指尖点碰到梁京兆的皮肤,一如往的热和干燥。梁京兆把这把刀放在眼下看,弹出刀刃来,食指和中指漫不经心的动了动,刀子就在他手指间转了起来。
他说:“这个没收了,太危险。”
楚虞张嘴要说什么,梁京兆说:“以后不会让你有用得上它的时候。”
楚虞说:“您又要派人看着我吗?”
梁京兆斜斜看她:“怎么,不行?”他说:“看看你,没管你几天,又把日子过糊涂了。”
楚虞静默一会,还是问出了:“梁叔,你来H市干什么?”
梁京兆收了刀片,把它随手扔进储物柜里,“有生意做。”
楚虞没说话,过了一会,梁京兆说:“也来看看你。”
楚虞说:“您给我们社联赞助,也是为了您的生意吗?”
梁京兆笑了:“这倒不是。”梁京兆没有细说下去,他转而道 :“怎么就任人欺负呢。”他说:“在家敢和我吵,出门在外怎么就不敢说话了。”
楚虞一瞬不瞬看着笑得落拓的梁京兆,也是没忍住,她觉得哭是很丢人的,但奇怪的是,自她来到H市就再没在谁面前哭过。她以前还以为自己是坚强了,其实她自己的泪腺比她自己更清楚,你的难过只会获得爱护你的人的怜惜,别的人看到你的泪水只会当作笑话。尽管梁京兆多次斥责过楚虞的眼泪,但她的哭泣对于梁京兆,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楚虞觉得眼眶很热很酸。她这一年里,除了于露茵隔着电话对她恨铁不成钢的骂,再没有人问她一句,怎么就任人欺负。
梁京兆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楚虞。
楚虞接来,却没有用,团成一团我在手里,口中低低说着一句:“您之前说得对,H市太远了。”
楚虞也许是难为情,这句话说得又快有细小,梁京兆还是听清了,听罢便笑,纵容的,“想家了?”
楚虞点了点头,她想的不只是家。
梁京兆拍了拍楚虞的肩膀,“今年暑假回家住几天吧。李梅也想你,她新学了粤菜,家里没人买账,只记得你是爱吃的。”
楚虞认真的听梁京兆讲话,然后伸出了两条手臂,梁京兆看到就低下了身子,楚虞一下子抱住了梁京兆,她环着梁京兆的肩,把额头在梁京兆的衬衫领旁、贴着他的脖颈,轻轻的蹭了蹭挡眼的额发。梁京兆被她撒娇的样子弄得失笑,“这么想家,李平过年的时候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楚虞没有回答,新年的时候她买了速冻饺子回宿舍,超市里都是一家一家的人,宿舍楼只有几盏灯亮着,楼道里都是黑漆漆,她打着手机的手电筒上楼,只拐角处安全出口的绿色荧光牌给她回应。人要是能对抗孤独,他一定强大到近神的地步,而楚虞只是个普通人。很多人这辈子只会当一个普通人。
梁京兆很克制的任由楚虞抱着,他并没有对楚虞做出什么回应,楚虞伏在他的肩膀上隐秘的抽泣,发汗的脑袋在他眼底微动,梁京兆说:“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哭?”
楚虞抬起她的头,看着梁京兆,而梁京兆低了头来看她,楚虞环着梁京兆的手上移,捧住了梁京兆的脸,她手上用了些力气,梁京兆的脸庞在她的挤弄下变得滑稽,也没有那么令人畏惧了。楚虞看着就笑了,然后慢慢的凑上来,试探的贴了贴梁京兆的唇角,然后又移开,睁着一双水光的眼看他。
梁京兆说:“楚虞,其实我很卑鄙,趁虚而入。”
楚虞看着梁京兆,轻轻的说:“没有关系。”其实她也很卑鄙,她也是在利用梁京兆。梁京兆的趁虚而入,也只是利用她想利用他的心情罢了。
梁京兆按住楚虞的后脑,低下头重新一个深深的吻。
接吻的时候,楚虞并不专心,她悄悄睁开了眼,看着梁京兆非常非常近的眉睫,梁京兆只看眉睫也是英俊的。其实他已经很好了,与部长和会长之流相比,楚虞吃穿用度都依仗梁京兆,梁京兆一直以来都是慷慨的,其实他完全可以用这些来要挟楚虞的,她是他养活起来的孩子,没有梁京兆她可能活不下去,他在楚虞的生活中有足够支配的权利,梁京兆说他卑鄙,实际上只是一点点罢了。他想要的无非是她青春的年华和肉体,这些楚虞自己握在手里也并不珍惜。
楚虞从前和梁京兆闹,现在想来她甚至感到羞赫,梁京兆和她要的是不一样的东西,她那时因为梁京兆对她抱有欲望而恐惧,为梁京兆疏远她而不安,为梁京兆只是爱恋她的身体而不是爱她这个人而愤怒,又为梁京兆不够珍视她而感到烦累和忧郁。现在看来,真的很傻。梁京兆那时的疏远,不过就是因为她的认真,愚蠢的认真,他并无意与楚虞发展出一段感情来,而楚虞兀自烦恼,又想要的太多。她那时不懂事
——爱恋我的藐视我,并索取我的性命。
她受过的“藐视”这样多,所感受的“枉然”也不计其数。她的爱又是很贱的,不值钱的,那给谁不是给呢?日子已经够糟了,不会再糟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急匆匆的一章 熄灯了用手机热点发的
☆、理所当然
楚虞摸着梁京兆的表盘,往上印了不少手指印,梁京兆任她摆弄去,楚虞磨叽了半天,才问出一句:“您也吃早饭了?”
梁京兆点头,“吃了。”
楚虞说:“您现在饿不饿?”
梁京兆吧楚虞从他身上捞起来,摆放到副驾驶座上去,“你饿了?那咱们现在去吃饭。”
楚虞说:“不是。”她眼落到别处,“我租的房子就在后面,你要去看看吗?”
梁京兆闻言,眼垂了垂,楚虞不太耐烦:“你到底去不去。”
“走。”梁京兆发动了车子。
楚虞在梁京兆眼皮底下摸出钥匙来,再插进锁里转,她手腕动作的不怎么自然,但进了门回头对梁京兆说话的时候倒是平和的,故意显得老练,“我去换身衣服,您找地方坐。”
梁京兆看着楚虞笑了笑,他弯下腰在玄关的鞋柜里找拖鞋,楚虞看见了,折过身把梁京兆挤到后面,蹲在地上帮他找,梁京兆就看她一个脑袋像是钻进柜子里似的,在眼下动来动去,楚虞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关着柜门站起来,腿都有点麻。她低着身子揉着脚腕嘟囔:“我记得有两双的,好像是房东又拿走了。”
梁京看他的小孩挺辛苦在这里一通忙活,最后楚虞说:“您直接进去吧,瓷砖地,不沾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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