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像块玻璃似的无波无澜,游了半天也没有什么人再进来,楚虞靠在池子边,池水也温热,不是标准泳池的温度。没一会有人端饮料过来,楚虞问她说:“怎么这里人这么少?”
服务员回:“小池正修整,游泳池这几天都关闭着。”
楚虞往她指的地方看,果然有个小池,可看着是已经竣了工的。她知道这都是梁京兆的把戏,游泳池里的水也是温的。楚虞从水里出来,立刻有服务生带她去汗蒸,末了问她要不要按摩服务。
梁京兆是都给她安排好了。楚虞从楼下玩到楼上,到了时间去吃饭,一吃两个小时,面对面的料理桌台,诺大的包间只坐着她一个,厨师站在她对面,她吃了一盘做下一盘。楚虞在空荡里接了于露茵一个电话,于露茵问她学校的那些事怎么样了,楚虞反问她:是你告诉梁京兆的?——把她的情况,受的委屈,过得不如意告诉了梁京兆。
于露茵坦然说是,又问:“现在怎么样了?”
楚虞说:“你其实挺对的,我自己根本应付不来。”
于露茵说:“我只是听张余年说,他觉得梁叔挺认真的,也让我劝你。”
楚虞不想提梁京兆,“你和张余年能联系上了?”
于露茵说:“这他之前说的。不过我一直觉得他不是什么认真的人,说的话大概没什么谱。”
楚虞说:“不声不响照顾你一年,他也算认真了。”
于露茵倒笑:“兴许是忘了我,连和下面的人说一声不要再管我都不记得。”
她正说着,王姐进来,于露茵让楚虞等等。王姐拿着平板,“《心然夜话》让你和王昊做节目,你去还是不去?”
于露茵笑了:“这怎么由我说了算?”
王姐道:“你知道,海荣那边希望你和王昊组CP,毕竟新剧要开机了。”于露茵的公司和梁京兆有些关系,而梁京兆这方面的产业都和海荣挂了勾连,两家关系一向亲密,艺人间多有合作,炒CP是两家惯用的手段。
于露茵说:“王昊这么红,我这是高攀了。”
因为于露茵最近接的戏多,曝光率足够,算是小火一把,不然也够不上资格和王昊传绯闻。王姐也不是担心别的,她只是担心:“张余年那里……他不是知道你和王昊的事?”
“知道就知道呗。”于露茵道:“他愿意做冤大头就去做,不做了还有别的人呢。”
王姐点头,“那我回复人家,说你去了啊。”
于露茵用眼唇卸沾湿了化妆棉敷在一只眼睛上,另一只还灼灼的对着镜子,凌厉的很。她接起楚虞的电话,听见楚虞在那头说:“你和王昊现在还有联系?”
于露茵告诉楚虞:“我高一高二写了两年日记。前几天搬家的时候拿出来看,每篇里面,开头说我怎么爱王昊爱得死去活来,中间痛骂他,末尾再提一下我当时的男友,再痛骂王昊,下一篇开头,第一句又是‘我爱王昊’。”
楚虞不说话。
“有点傻逼,是不是?”于露茵说:“我当时太用力了,有些痕迹抹不掉。”
楚虞说:“我明白。”
于露茵和楚虞关系时近时远。于露茵有时说出掏心肺的话反而让楚虞心惊,觉得她太过坦诚。于露茵挂了电话也知道自己说的过于夸张了,但其实她们俩都懂的。于露茵有时也觉得楚虞矫情,略略是个负担。
梁京兆一直到九点多才回到房间里,楚虞坐在客厅里看杂志,花哨的插图她看得仔仔细细,头发是自然干的,垂在肩膀上,搭在前胸,穿着一件晃荡荡的浴袍,她的衣服送去了洗。
梁京兆进门脱了外套,解了领带放在外套上压着,又解着纽扣在楚虞对角的沙发上坐下:“玩得怎么样?”不淡的酒气。
楚虞把腿向里收了收,蜷缩在沙发扶手旁,“还行。”
梁京兆说:“好。”
楚虞从杂志里抬起头,对面的梁京兆用一双锐利的眼看向自己,她想了想,心一横在沙发上站起来,赤脚踩着软垫,跨到了梁京兆那边。梁京兆伸出一手,楚虞钻到他的臂弯里了。
梁京兆把玩她的头发梢,问:“困不困?”
楚虞摇头:“不困,做按摩的时候睡过去好多次。”
梁京兆笑起来,另一只手按着两边太阳穴:“你不困,我是要困了。”他拍拍楚虞的后背:“你再看会杂志,我去洗个澡。”
梁京兆淋浴后出来,楚虞还窝在客厅里,把杂志扔掉看起了电视。梁京兆让她关小点声音,他要休息
楚虞看了他一眼,举着遥控把声音猛开到最大,梁京兆被震得清醒了,一下子皱起眉头。
楚虞给他算日子:“今天十六号了。”
梁京兆点头:“我知道。”
楚虞说:“大概下个星期就到生理期。”
梁京兆说:“少贪凉。”
楚虞半响说:“梁叔,您什么时候改吃素了?”
梁京兆本要进屋去,此时折了身定住,向楚虞指空出来的副卧室:“你去那睡。”
楚虞跳下沙发,脚丫踏在在地毯上叭叭叭跑过去,梁京兆看她扑过来,下意识展开了手臂,楚虞跃到他身上去,两手挂在他的脖子上,腿勾着梁京兆的腰。楚虞往下坠了坠,梁京兆当然怕她跌下去,向上掂了掂,楚虞由此把他抱紧了。
楚虞把脸蹭着梁京兆下颌,“梁叔——”
梁京兆托着楚虞,直进了副卧室。
床软,梁京兆即刻松手,楚虞被抛到床上去,下一秒压过来的是白色的被单,楚虞让软蓬蓬的被子蒙头盖住,等她从被子里钻出来,梁京兆已经推门走了。
气得楚虞拍梁京兆的门,“您是不是不行了?您最近也生理期?”
梁京兆被拍门声吵了将近十分钟,夹杂有楚虞不择言的挑衅,梁京兆开了门,是已经要睡了,身上松垮挂着一件睡袍,带子将系未系,线条隐在阴影里,楚虞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梗着脖子没话讲。
梁京兆说:“怎么不骂了?”
楚虞抠着门框,梁京兆说:“你最近天天抓着这事不放,要真发生点什么,你又害怕。我让你想好了再来,你现在想好了?”
楚虞转去抠门把手。
梁京兆说:“行了,少折腾了。早点睡,明天我叫你。”
“叫我干吗?”楚虞闷声问。
“来H市还是几年前的事,你陪我四处看看。”
“我可不认识路。”楚虞事先说明。
梁京兆说:“用不着你,你带着张嘴去就行。”
还真用不着楚虞,楚虞第二天八点钟被梁京兆叫起来,刷牙洗漱一通在房间里吃了早饭,楚虞做天送去清洗的衣服也被送来了,楚虞换好衣服和梁京兆出了大厦,面前就停着辆候了很久的车。车上下来人把梁京兆和楚虞接上车去,梁京兆没多介绍楚虞,楚虞立刻就感觉到那人的眼光,明显是把楚虞当做梁京兆带着陪玩的了。
之前在本市谁都知道她是梁京兆的小孩,对她一贯奉承,现在受了点轻视反而觉得新鲜,也挺投入这个角色,车子开得久了,楚虞倒在梁京兆的肩膀上。
梁京兆说:“还要有一段时间才到。昨天睡得晚,你眯会眼吧。”他抬起头,对前面司机:“空调开小一点。”
司机忙调了空调扇,副驾驶坐的那个男人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
楚虞忽然觉得这一眼是如此的受用,她现在既遭人轻视,又遭人高看。其实还是因为梁京兆,梁京兆的权利话语可以一瞬判决她的高下来,和以前一样。
快到地方时副驾驶座的男人打了个电话,远见山头脚下一个汉白玉三门三户的歇山顶,停着辆黑车,一个人打着电话下车来了。他们这辆车停好,那人迎着来,为梁京兆开了门,第一句就说好久不见。
梁京兆不浓不淡的回应,司机为楚虞开了门,楚虞听他们言谈间应该是旧友,似乎是大学时的同学。梁京兆念书念到很高,楚虞依稀了解。那人把梁京兆和楚虞接到他的车上去,开进山庄里。
车上有一个和楚虞年龄相仿的女生,和楚虞同坐后排。梁京兆和老同学在前面交谈,她们后排也不好发出声音,那女生插着耳机嚼口香糖,只上车时看了楚虞一眼,不是刻意敌视,轻蔑少不了的。
应该是驾驶座上那人的女儿,楚虞如是猜测。
本就起的不太早,车又开了很久,到达后首先招待的就是午餐,进了包厢后落座,梁京兆把楚虞提出来:“这是我家小孩。”
男人惊讶了一下,他事先打听一下,可没听说梁京兆结婚生子。又问楚虞的名字,楚虞讲了,男人笑了笑,对梁京兆说:“跟的妈妈的姓?”
梁京兆说一句:“兄弟的孩子。”没再被问。
男人姓崔,任个什么副局长,来找梁京兆自然不是叙旧,楚虞把玩着杯沿,梁京兆转了桌子,却没有举筷,楚虞回过神来低眼,面前那道菜是她满桌唯一爱吃的。
崔局长带了女儿来,又不是家庭聚会的场合,自然是有事想求,没几轮酒绕回来,拐弯抹角的表明来意,说是女儿刚刚从国外毕业回来,想落脚到梁京兆的城市,又阔论起他这位掌上明珠的履历,楚虞听着,抬起头来再打量这个女生。
初中念的是国际班,高中出的国,进了排名靠前的大学,又去另一个国家读了研回来,本人好像不太愿意回国,但她父亲对她未来关怀热络。H市某区的一个小局长,对孩子如此拼力培育,也是一番苦心在。
晚上他们又吃了一次饭,这次喝了酒。楚虞听到梁京兆中间离席时那女生对父亲的一句埋怨,崔局长转过头来,低声回了她句什么,一面回手里扔了只剥好的虾在他女儿的盘子里,然后去擦手,纸是女生递的。楚虞隔着宽大的桌子望过去,一盏灯在她头顶,直直像兜水似的把她浇醒:这是父女。
如果她的爸爸还在——梁京兆回来了,接了服务员手里的湿巾又擦了一次手落座,一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他坐在那里,沉沉稳稳的——如果梁京兆是她的父亲。
一时间楚虞心里五味陈杂。梁京兆扫了一眼对面坐的父女,崔局长的女儿拿茶壶给他倒了杯茶水,崔局长阻了一下,暗示她让她先给梁京兆倒。
梁京兆将杯子递过去,眼却到楚虞身上。他那眼神也是极其复杂的,楚虞看了一会才明白,今晚这个饭局,对他们的关系也有一些意义在。
饭后崔局长安排他们住到了半山的小院,院里种着许多枝叶繁茂的树木,梁京兆带着楚虞穿过积着月色晃着树影的庭院,进门开了灯,里面摆设造型倒有点民国旧影。梁京兆开了小轩窗,对着微微夜里的山风点了一支烟,先把楚虞安排好了:“两个房间,你挑一个。”
楚虞说:“我都可以。”
梁京兆指了一间:“你睡这个。”
楚虞从命了,进房间前对站在窗前抽烟的梁京兆说:“梁叔,你也早点睡吧。”
梁京兆持着烟回头看她,对她温和的笑了一下,月光和灯光在他身上汇成用一种新的温柔,楚虞觉得,此时的梁京兆,是真正胜任她父亲的男人。
梁京兆夜里睡到一半,随着眼皮上一道白亮,脚边的被子就被卷起,有个动来动去的东西从下面摸索着钻出头,梁京兆抬了手臂一圈,把楚虞圈了个满怀。
耳边尽是噼啪砸落到屋顶窗沿的雨点声,楚虞略带惊惶的道:“梁叔,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梁京兆醒了几分。
“鬼。”
梁京兆哑然失笑:“从前怎么没见你怕?”
楚虞说:“这是在山里,我好像总见床前有人影。”
梁京兆坐起来,要拧台灯,楚虞按住了他的手,就着雷电天色,楚虞望着梁京兆的眼就像深潭一样。梁京兆说:“你想好了?”
楚虞很久后摇了摇头。梁京兆靠在床头,把楚虞的被子压了压,“那就睡吧。”
楚虞还睁着眼看梁京兆,她问:“今天是故意要带我来?”
“故意?”
“带我看崔局长和他女儿。”
梁京兆说:“楚虞,我一直觉得你混淆了许多概念。”
楚虞坐起来:“您反悔了?”
“什么?”
“您说过的话,我是不是只能听一听,不能往心里去?”楚虞反问他,“是不是?”
梁京兆说:“我本想像他那样培养你。”他说的是崔局长,“后来倒是没舍得。”楚虞也不是那块料,楚虞这样的性子,注定一辈子成不了什么大业。这后面的话梁京兆没说。
楚虞说:“我从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梁京兆说:“楚虞,我不过是个自私的大人,卑鄙也可以称得上。”他说:“我看到你看崔家女儿的那个眼神,你羡慕她。”肯定句。
楚虞说:“您根本当不了我的父亲,是个混蛋长辈。”
梁京兆说:“所以我想你再多考虑一下,如果你更喜欢那样,梁叔不会逼你。”
楚虞没说话,她根本不相信梁京兆的话,或者说是她被搞得迷惑,不知梁京兆的话哪一句可听哪一句不可听。梁京兆的态度和之前变化太多,那一副任她决策的态度——这还是梁京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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