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她这么一说,邱牧嘴角僵了僵,当真没再哭出声来,只鼻子一抽一抽的,显然受了不少惊吓。
“你没事就好。”
邱成抱过邱牧送到夕秋的怀里,邱夏见夕秋将邱牧紧紧地圈在怀里,脸上也甚是煞白,“哥哥快哄哄你媳妇儿子吧!我没事。”
邱成点点头,又道:“他在后面……”犹豫片刻又道:“他伤口又裂了开,大夫刚刚处理过,你去看看他?”
邱夏微微一笑,邱成没有问太多,对于突然出现在陵南郡的凌末和今夜突如其来的刺杀,他都没有多问,邱夏知他是在意自己,便感激地笑了笑,朝后头走去。
凌末的门口有侍卫守着,他们见了邱夏便自觉开了门,等邱夏踏了进去,身后的门才关了上。
这里条件很是不好,屋里浓浓的土腥味让邱夏不禁蹙紧了眉峰,室内只一张桌子一张床,那桌子上只亮着一盏油灯,光线很是昏暗,邱夏走过去,蹲在床头,瞧着凌末汗湿的脸颊,瞧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我很是担心你。”
邱夏憋着嘴角,强忍着酸涩,她伸出手握住搭在床沿的那只宽厚手掌,“凌末,你捏准了我的心思是不是……”
被暖暖的手紧紧回握着,指尖触到一片柔软,邱夏望着他把自己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
“是。”他轻轻笑了一下,又道:“张嫣,你要护他,只这一条路能走。”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逃出宫的那天……”
许久,邱夏才听凌末这样说道。
那天,凌晔便是在自己的怀里断了气,在自己的手掌下断了气。
“那个时候,宫里知晓这个秘密的只有父皇和你。张嫣,你们自然不会告知别人了这个事,可戴家却知晓了,你说还能是谁?戴辛许闯宫的那天,辛芷……辛芷跪在我身前以死相逼,迫我不可出了紫微宫一步,当她说出那秘密的时候,我确实犹豫了,我自小不得父皇喜爱,那所谓密旨我不得不忌惮几分,所以我犹豫了……”
往事历历在目,邱夏犹记得从昭和帝那里听得这个秘密走出殿外时,夕秋那张惊慌失措的面孔,那时邱夏未曾多想,就算夕秋听到了那些,以她对哥哥的爱恋,是断不会说出去害了哥哥的,可偏偏就是她,将这个秘密透给了戴家,为什么?
“为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做?”邱夏想了想,实在想不通。
“因为你。”
凌末的手掌覆上邱夏冰凉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又道:“人一旦有了私欲,便想不得那么多了。”
邱夏蹙了蹙眉,凌末的话,她听不明白。
“明日你去问她,便知了。”说罢,凌末紧紧握住了邱夏的手,又道:“张嫣,我也有私欲,之前因着我的私欲害你恨我入骨,如今,还是因着我的私欲,所以才说出这些……在城楼下,我见你被张卿带走的那刻,你可知我有多悔恨,可悔恨过后,我便想,你心中如此恨我定是要回来寻我报仇的,那样一想,我便稍稍宽慰了许多,无论如何你总是再回到我身边的,可我没料到你竟消失了,你不知我有多煎熬,得知了你的消息,我便想,若这是你想要的,我便成全你,可……张嫣,我却放不下了。”
她是恨他,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人都因他离开了她,而他明明可以阻止那一切发生的,可他没有,那个时候是真恨他的,可邱夏没办法骗自己,就算更名了邱夏,她的心中还是会想他,忍不住的想他。
邱夏踢了鞋子靠近凌末蜷了过去,她的手与他的交握在一起就放在她的心口,这一刻是从未有过的满足,知道了这个,便够了。
这夜邱夏睡的极不踏实,梦里她回到了张家,张家老爷和夫人坐在堂下对她一脸慈祥的笑,哥哥也立在一旁对她笑,画面一转便是平安与凌晔一起立在那凤仪宫的门口,他们也在朝她笑,一转眼却毫无预警地撞上了夕秋那张狰狞的脸,这一吓,邱夏便醒了。
“做了噩梦?”
邱夏往凌末怀里靠了靠,闷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再有一刻,便是牟时了,再睡一会儿罢!”
不知是不是有凌末伴着,邱夏迷迷瞪瞪地果然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是被一阵哭闹声给吵醒的。
邱夏揉了揉太阳穴,眼睛被窗外的日光刺得有些胀疼,听着外面的哭闹声,心里一惊瞬时醒了个透。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近期要准备考试,可能会一周一更,谢谢跟文的读者支持!
☆、第二十四章
“让他进来。”
凌末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邱夏回以微笑便起了身。
邱牧跑进来的时候,看见了邱夏便一股风似地钻到了她怀里,一张小脸不知是被什么吓着了,白的过分。
“叔叔快去看看,娘亲怎么叫也叫不醒,爹爹抱着娘亲也不管我了……”说着便又抽噎着哭了起来。
邱夏心口猛地一纠,竟有些疼,她揉了一会儿便抱起邱牧,匆匆与凌末打了招呼便跑了出去。
凌末等她离开,眸子里渐渐阴沉起来,那微扬的唇角此刻紧紧抿着。
“你这招果然厉害……”
凌末抬头瞧着走进来的人,冷冷道:“是么!”
顾玉清摇头啧啧了半晌坐在床沿,又道:“不过她这一死,你那招的威力便弱了几分。你既已知晓她将你的境况透露给他们,还巴巴地等着他们前来刺杀,为的什么?堂堂一国之君不顾自己安危就为了骗那女人的心?”
凌末不置可否,眼下夕秋已死,张嫣怕是不能从她嘴里听到她当初所为,如此一来,张嫣心中的冲击便小了几分,那对自己的恨意怕是也不能为此弱了许多,想至此,凌末眸中闪过一抹寒光,那女人死的太无价值。
“可掌握了他们行踪?”
顾玉清神色一凛,摇了摇头皱眉道:“这次来人并不多,想来他们并不是全然相信了那女人的话,如今既已确定你在此处,他们怕是要用尽全力也要取了你性命的。”
凌末也已料到这个,这地方决计是不能久待,如今目的已然达到,更没有留下去的必要,“可有昭云的消息?”
顾玉清挑挑眉,言语间不禁多了些戏谑意味,“我那妹妹向来最宝贵你,放心,你深受重伤又是这般境遇,她定拼命地赶路也要把救兵给搬来的。”
凌末瞟他一眼,又紧抿了唇。
“哥,夕秋她……”
邱夏推开门便见邱成瘫坐在地上,他的怀里抱着已无生气的夕秋,邱牧见了娘亲,便挣开邱夏跑了过去,偎着夕秋凑了过去,呜呜咽咽地唤着“娘亲”。
邱成空洞的眼睛有了一丝生动,他木然地抬头看了一眼邱夏,便起身抱着夕秋缓步走到床边,将夕秋放了上去,不顾邱牧那声嘶力竭的哭声,只安静地坐在床边凝视着自己妻子。
“祖父祖母是,父亲母亲也是……如今,嫣儿也是为了那秘密才与凌末做戏的么?”
邱夏脚步一顿,垂在衣袖里的手不禁颤了下,她怔怔地望着邱成,他知道了?
邱成微微一笑,转首看向邱夏,缓缓说道:“嫣儿就从未奇怪当年的事么?”
“当年?……”邱夏徐徐吐出这两字,思绪便又回到那夜宫变,那场让自己差点丧命的宫变。
“我久居南陲,怎会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了京城,嫣儿就从未想过么?”
“你……”邱夏只觉一阵胸闷,脚步也不觉往后退了一步,许久才询问似的颤声道:“不是巧合!”
“都道你我一胞双生,可你遇难,我却未能心有灵犀……嫣儿,是有人告诉了那次宫变。”
“是夕秋……”邱夏望向床上安然似睡的夕秋,怎么会,怎么会真的是她!
“当年一事,双亲入狱,却独独夕秋无事还寻到南陲,嘱我双亲令我不得回京,我心中生疑问,她一番措辞却又无懈可击,可到底经不起推敲,果然,没过几日她便跪在我面前将一切和盘托出,摧我入京搭救与你。”
“怎么会?她不是与你一道离了京,怎会有机会与外人私交?”邱夏被邱牧那揪人心疼的哭声扰的一阵眩晕,虽心知邱成所说不假,却怎么也不能相信。
“那时生意上出了事,我便现行离京,未曾带她。至于她与戴氏如何结识,其间缘由,夕秋也未详说……唯有一点,我却信她,她与你我二人相伴长大,万万不会成心加害你我。”
邱夏此时早已乱了章法,与夕秋相伴时光从脑海匆匆撇过,那个时时照顾自己的夕秋,那个见了哥哥会脸红的夕秋,她有什么样的苦衷,会出卖他们兄妹二人,邱夏实在想不通。
“以嫣儿对凌末的了解,他会放过我?”邱成坚定的瞅着邱夏,这答案他与邱夏都再清楚不过。
“他们既穷追不舍,嫣儿,双亲之仇,我们定要戴氏数倍奉还。”
邱夏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时,凌末正靠在床头出神,他听了响动望向邱夏,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邱夏亦回望着凌末,凌末可知夕秋的背叛,他与其间之事可有关联?
“怎么了?”凌末瞧出邱夏异常便动了身子想要下床,邱夏忙走了过去,按着他又靠了回去,勉强笑道:“夕秋的事太过突然,我一时接受不了……”
凌末单身摩挲着邱夏的脸颊,多少有些安抚意味,邱夏凝视着那双无比温柔的黑眸,心中忽然一阵发凉,就是这样的凌末,你永远猜不到那温柔背后藏着怎样的算计。
翌日,诸人便又动身回京,可邱成却因着夕秋之死执意留在陵南郡,邱牧小小年纪经了此事,一夜之间便变的沉默了许多,他见了邱夏也不再似往常那般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只离别的那天,他松了邱成的手跑过来拉住邱夏,低低说道:“叔叔一定要好好的。”
邱夏心尖一疼,那软声软语透着些许小心,透着些许希冀,却也透着些许的不确定,“叔叔保证,我一定好好的,我还要看着邱牧……”邱夏话语一顿,复又说道:“我还要看着张牧长大娶妻生子呢!”
“嗯。”邱牧狠狠地点头,那时是清晨,初升的朝阳有微微暖意,而那时的邱夏,邱牧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他也说不出来的东西,那东西让他坚定的相信邱夏一定会好好的。
回京一路,顾玉清未有同行,其实邱夏已有多日未曾见他,凌末不说,她亦不问,就连为何凌末身边多了许多的影卫一事,邱夏亦未开口询问,只是那顾昭云自没了行迹之后,不知去了何处,她不是非兄长不嫁的么?难不成是该了主意?
“顾姑娘呢?”
马车因着凌末伤势未愈,所以行走异常缓慢,邱夏心中对凌末虽有芥蒂,但未免气氛尴尬,还是开口问道。
“我此行出宫带人不多,经此一遭,身边影卫已剩无几,玉清为护我周全自是不能离身,所以只能让昭云夸江而过去搬救兵了,眼下你我已然安全,她自然要去寻你哥哥的。”
邱夏可没料到凌末会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但听凌末最后一句,心中不免有所触动,如今夕秋刚刚入土,那顾昭云却去寻哥哥,也不知会是个什么状况。
“张嫣……”
“嗯?”
“你不好奇,我与顾玉清为何相识么?”
似是没料到凌末这般问,邱夏微微一愣,复又凑了过去挨着凌末,嬉笑道:“我若好奇,你便真心告知与我么?”
凌末不信自己,就如自己不信他一般,邱夏一直都知道,若是假话,她听与不听都是一样。
凌末眸中闪过一瞬失神,缓缓勾起唇角,浅浅笑道:“你都不问,怎知我告诉你的是真是假,真假也要听了见了才知。”
“那你说说看。”邱夏笑嘻嘻地挽着凌末的胳膊,凑近了一张脸望着凌末。
凌末微微垂首,瞧着邱夏笑颜,“顾玉清父亲名唤顾青书,与顾昭云父亲顾青阳,叔父顾青夏乃是同宗堂兄弟,当年顾青书因政见与父皇不合,便被父皇削了爵位流放到了南陲,后来有人告密顾青书与宁昭国有染,父皇一怒之下便将顾青书一族全部打入死牢,他也倒是个火爆脾气,有人诬告与他,他倒真的跑去了宁昭国大张旗鼓地与宁昭皇族结交,为此害他满门被斩,誓与我朝为敌……”
“既如此,那顾玉清不是也该痛恨你的么?怎还会与你熟稔?”
凌末长吁一声,叹道:“这便是帝王忠臣的无奈,皇祖父年迈重用戴氏,致使朝堂戴氏一族独大,扶植党羽结党营私,又恰逢那几年天灾重重,国库早已亏损严重,宁昭国那时又在边境频频挑起战事,以那时我朝势力,是万万经不起打仗的,所以父皇登基之后只好牺牲顾青书一族由其进入宁昭挑起皇子争位之乱以除外患。”
“那顾玉清呢?”
“顾青书在宁昭国扶持当时的三皇子上位,也就是今日宁昭国的德诚皇帝,这德诚皇帝继位大统便把皇妹许配给了他,二人育有一子,只未过满岁便夭折了,父皇得知便把顾青书在我朝的骨血偷梁换柱送去了宁昭,顾青书本就是以商人身份在宁昭国起的家,所以顾玉清年少时便时常跟随顾青书来往与两国之间,加上他自小就知自己身世,所以每次来这边时,顾青书也会带着他到京都去,我与他便是如此相识了。”
“你们自小就相识?”
“是。”
邱夏有一阵沉默,偷梁换柱么!
“若是宁昭皇族知晓了他的身世,你说他可还能保全性命?”
“自是不能,是以此事除了他,现今世上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邱夏轻笑出声,沉吟道:“是啊。可这世上历来是没有秘密的……”
凌末听罢,微微眯了双眸,唇角也不复适才的温润笑意。
不过片刻,便听邱夏一字一句地道:“就如我哥哥的身世那般,是么,凌末?”
☆、第二十五章
“哦?”
许久,凌末重拾适才的温润浅笑,凝视着邱夏,启口问道:“若你是我,知晓了那秘密,又当如何……张嫣?”
邱夏一怔,半晌无言。
是啊,若她是凌末,若她在那样的位置,又当如何,赶尽杀绝?
邱夏兀自一笑,该是要赶尽杀绝才能永绝后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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