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点了么?”
“嗯。”
凌末松了手,道:“回头让云墨好好给你揉揉,别落下什么毛病。”
“嗯。”
“不做张后,做这样的丽嫔,值得么?”凌末端详着邱夏,突然问。
邱夏也回望着凌末,笑道:“皇上需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丽嫔。”
凌末微微眯了眼,半晌才吐气道:“是啊!孤这后宫需要一个张扬跋扈、恃宠而骄的丽嫔。”
邱夏听闻他如是说,便又温顺地垂了头瞧着自己的膝盖骨,那里是真的疼。
“你要小心辛芷……”
邱夏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凌末,见他似是无意再说,便只好点头称是。他还是忍不住提醒自己了么,可既然提醒了,却为何这般唏嘘无奈,那个他少时喜欢的温婉姑娘变成如今这般不择手段的宫妇,他又作何感想?
两人相顾无言坐了一盏茶的功夫,龄官儿进来说是顾青夏求见,凌末这才逃似的出去了。
室内只余了邱夏,她蜷着身体窝在榻上,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阵,被她使劲地按着,如今丽嫔的名声已传了出去,就算往后凌末做了什么不道义的事,世人皆可以把那罪名按在丽嫔头上,道她蛊惑君主便是了。她入宫时便是做此打算,如今看来,凌末也是这般盘算的。
戴辛芷?邱夏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她就这般怕自己怀上龙嗣么,两个时辰的长跪,她就这般的不放心么?
腹中又是一阵咕噜噜的叫,邱夏松了手,她不会怀凌末的孩子,至少在她是丽嫔的时候,她不会怀凌末的孩子。
☆、第二十七章
已经有半个月了吧!
顾昭云想。
自跟随邱成父子离开陵南郡,顾昭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她想了有大半个月,依旧没有答案。
她为了什么?
为了凌末?
或许是的吧!
她自小寄养叔父家中,叔叔婶婶虽待自己犹如亲生,可到底隔着些东西,自她遇见凌末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喜欢他,即使那个时候他喜欢戴辛芷。
答应顾玉清去宁昭国,也是因为凌末。那时,他只是沉默地瞧着她,她便明了他的意思,既是他想的,她一定是愿意的。
“那就是邱成!”
那瞬,顾昭云竟失了神,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与邱成的相识,本就是一场安排,但顾昭云万万没料到邱成竟是张卿,宫里那个女人的哥哥。凌末为什么让自己靠近张卿……该是为了监视张氏一族的吧!
“姑姑,你发什么呆啊?”
猛然回神,只见邱牧正端了茶水扑闪着两只大眼睛瞧着自己,顾昭云微微一笑,将心底尚未理清的思绪暂且收回,笑道:“我在想咱们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哦!这个啊!”
邱牧没了初见时的天真烂漫,虽偶尔会流露出孩童的稚气,但大多时候都是现今这般的安静,“爹爹说我们要去大江对面的江都。”
顾昭云愣了一下,恰好此时邱成推门而入,邱牧乖乖地叫了声“爹爹”,便走过去牵住邱成的手,两人一起看向顾昭云。
“实在抱歉,累的你一路颠簸。”邱成弯腰抱起邱牧落座在顾昭云身侧的椅子上,微笑道:“夕秋的后事已处理妥当,嫣……我已书信一封与邱夏让她不必挂念我们父子,顾姑娘,经此一遭,我本该消失与世的,只因念着邱牧,念着邱夏,所以不忍离去,如今邱夏已回到他身边,我打算带着邱牧找一处僻静地方了此残生,这是些银两,该是足够顾姑娘回京路费,今日……就此别过!”
这是……永别?
顾昭云该是很欢喜才对的,终于可以回京,回到他身边了,可为什么心里会这般难过呢!是因为自己一开始就欺骗了他,害的他家破人亡,所以心里有愧么!
“好。”
顾昭云浅浅一笑,拿过桌子上的那些银两,“一路保重。”
就算是没有她,凌末也会找到张嫣的,夕秋,他的妻子,就算还活着,他应该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她的吧!毕竟……所以,有些时候,死亡是一种解脱……
解脱?
想至此,顾昭云嘴角的笑僵住,随即转为一种无奈,自己的双亲也是这样的想法么,所以才会留她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江水茫茫,船家在岸边催着那些乘船的人赶紧进仓,这天怕是要下雨的。
“姑娘,可是要上船?这船就要开了!”
那船家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看这阵势,这船决计是要渡到大江对岸去的。
“要的。”
愧疚也好,欢喜也罢!顾昭云好像喜欢上了那个男人,那个与凌末极像的男人,她想要与他成一个家,一个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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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连绵的雨天让邱夏很是不舒服,凌末这几日似是很忙,邱夏只见过他两次便再也没见过他,戴辛芷好似也消失了般,整个后宫仿佛只余了邱夏一人,这感觉很孤独,孤独的让邱夏感觉好似活在这世上毫无意义,那些仇报了又如何,至亲不可能死而复生,戴氏一族独掌朝政又如何,与她何干。
从袖中拿出那封书信,落款处书着:吾妹勿念!
这信,凌末是决计知晓的,那信上的内容当真是兄长心中所想么,他劝自己放下,他自己又当真能放的下?
云墨轻轻掀开珠帘,瞧见邱夏正兀自出神,便轻轻地打开柜门取了熏香往香炉里添了香就又安静地退了出去。那个人总是在深夜坐在这位主子的床头,动作极轻地为这位主子抚平眉头的皱痕,或许是她年纪还小,不懂得这些男女情爱,既然欢喜,又为何这般的相处别扭,她着实不懂。
“她近些日子睡的不好?”
这句话,虽是问的,却异常的肯定。
“回皇上的话,娘娘近些日子总是梦靥,白日吃的也极少。”
……
“我让龄官儿备些香料,你明日一早去取……”说着,那只手又探了过去,轻抚着床上正沉睡的人。
云墨本是极其震惊的,她从未见过这般的帝王,待她想再细细看上一看时,凌末已起了身,她只好恭谨地垂了头听着凌末的脚步声慢慢地消失在大殿内。
又是一日阴雨天,邱夏在门口立了一会儿便又窝在了榻上,也许是殿内太过安静,邱夏歪在榻上,只一会儿便觉得昏昏欲睡起来,唤来云墨交代了几句便翻了个身窝在榻上睡了过去。
这怕是邱夏这半年来睡的最安稳的一次,没有那些梦靥,没有那些仇恨,身体似是坠入一片深渊不断的下沉,熟睡的邱夏嘴角竟显出一丝微笑来,一旁伺候的云墨瞧了见,甚是稀奇,她还从未见过这位主子这般笑过呢!
“……孤诛尔等九族……”
伴随着一道骇人的喝声,邱夏轻吟一声猛然坐了起来,手指不住地轻颤,邱夏侧头一看骇地呼吸一滞,那指盖之间赫然扎着数根银针,邱夏蹙蹙眉瞧向匍匐跪在榻边的太医,有气无力道:“拔了吧!”
那太医战战兢兢地抬手,邱夏倒吸了几口凉气,把依旧轻颤的手指用力地握了起来,她不想看凌末是什么表情,也不敢看他是什么表情,殿内的太医和内侍宫女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龄官儿退到门边时,忍不住又轻叫了一声:“大家……”
只听凌末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龄官儿这才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邱夏此时浑身无力,凌末那道压人的气势渐渐逼近,邱夏竟觉头皮一紧,没骨气地歪了下去,凌末见此一个快步将邱夏揽在了怀里。
“疼……”
邱夏皱眉轻喊了一声,这才感觉肩膀上的力道缓缓减了下来,还不及轻舒口气,便听凌末冷冷地开口,“是你,还是她?”
邱夏身体一僵,凌末自然有所察觉,那双深邃的黑眸此刻透着邱夏看不见的戾气。
“妾不懂皇上的意思。”
“哼!”凌末冷笑一声,松开邱夏立了起来,冷冷地瞧着榻上身形单薄的邱夏,“倒是孤错看了丽嫔,嗯?”
邱夏自然不会将真实想法告诉于他,此时,邱夏酝酿了情绪,抬起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无辜地瞧着凌末,这般欲语还休的神情倒真让凌末心尖颤动了几分,若不是深知她秉性,凌末定然真以为她受了万般的委屈。
“云墨是孤的人,你不用这般试探,香炉里的熏香也是孤命她添的……”话锋一转,凌末笑吟吟地瞧着邱夏,“可还有疑虑?”
邱夏微微一笑,“皇上这般直爽,倒衬得妾小家子气了。”
“丽嫔好好歇着,那熏香若该添了,自有奴才们操心。”
“是。”
房门合上,邱夏退了一脸虚伪的笑,她抱紧双膝躺在榻上,心里想着若真如适才那般沉睡过去也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所以才会在那香炉之中又添了三两的迷魂香,云墨是凌末的人,她初入宫就知晓的,在看见云墨往那香炉之中添香时,邱夏下意识地就是想借此机会把云墨从身边除掉,她不想活在凌末的监视下。
可或许,邱夏也心知肚明,这种小手段定不会波及云墨,所以,归根结底,邱夏想死。
想至此,邱夏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她怎么能死呢!
殿门外,凌末久久未动,衣袖中的手不觉地发起抖来,她想死,这认知,让凌末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恐惧,一种无法掌控的恐惧。
她若死了……
凌末身形一晃,龄官儿忙跑过来扶他,却被他制止住了,他伸手撑着石柱,她怎么能死呢!她绝不能死,抬头望向那无尽的宫殿,他失去了那么多,绝不会再失去她了。
“龄官儿,传旨顾青夏……”
日子波澜无惊地过,邱夏这几日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在室内习习字作作画,日子倒也过的轻松,只是云墨却不似往常那般近身伺候了,每每吩咐了殿内的小宫女们便安静地退到外室,能不在邱夏面前出现,就绝不出现。
其实邱夏也是有些尴尬地,毕竟偷鸡不成蚀把米,是她自己做事太欠考虑,索性云墨也没有让自己太过难堪。
“娘娘,戴贵妃来看您了。”
珠帘外,是云墨小心翼翼的声音。
邱夏停笔瞧着书案上的字,“嗯。”
将狼毫笔置于笔架,邱夏招来云墨理了理衣衫便迎了出去。
“妾请贵妃娘娘安。”
“咱们还讲这些虚礼么!”
戴辛芷虚扶了一把,微微笑着拉过了邱夏,邱夏避退不得,便由着她牵着一道进了屋。
“皇上近些日子公务繁忙,没空来瞧你,便嘱我过来望望你……”
不知是不是说不下去这般虚情假意的话,戴辛芷突然停了,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一笑,邱夏心里也是一阵好笑,他既公务繁忙,还有空嘱托你来看么?
“我们,果然是做不到这般情分的。”戴辛芷一改适才的温文尔雅,说出的话多少有些刻薄。
邱夏只静静地坐在一旁,并未接话,她今日来怕不是与自己虚情假意客套的。
“你知道戴皇后么?”
戴辛芷突然说。
邱夏愣了一愣,就听她接着道,“先朝的废后,我的姑姑,你知道么?”
说罢,戴辛芷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父亲常告诫我说万不可步了姑姑后尘,可是……”
“可是,我不忍心……张嫣,我不忍心,你什么都不知道,他……”
戴辛芷是哭着走的,邱夏立在殿外,瞧着那消失在夜幕中的人,她该是很喜欢凌末的,就如同她的姑姑很是爱恋先帝那般,喜欢到不惜背叛戴氏一族。
凌末中了毒,在陵南郡就已经中了毒,至今未解。
邱夏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心口有些抽紧地疼,那一剑……并非做戏!
☆、第二十八章
紫薇宫中,书案上的烛火微微摇曳,龄官儿轻声轻脚地取了灯罩,挑了挑烛心,又将灯罩放了回去,不觉地抬头瞧了自家主子一眼,已经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稍犹豫了下,龄官儿还是开口道:“大家,晚膳时云墨来禀戴贵妃今日去了丽妃娘娘那里……”
说至此处,龄官儿顿了顿,偷偷打量了凌末一下,见他依旧盯着那案子上的折子出神,只眉梢挑了挑,心知他听了进去,便接着道:“奴才愚钝,大家心中……却为何这般……”
“这般?”凌末嘴角溢出一抹难以言明的微笑,接过龄官儿的话,反问道。
龄官儿嘿嘿干笑了几声,道:“奴才什么心思,大家自然知道的,大家又何必这般难为奴才呢!当初……”
话音戛然而止,龄官儿面色巨变,忙跪了匍匐在地,“奴才该死!”
凌末却不以为意,笑道:“你倒说说看,你哪里该死了,嗯?”
龄官儿听此,心中更是忧惧,将头又低了低,再不敢多说一字。
嘴角那抹笑意消散,凌末起身走近殿中的香炉,双手背在身后,瞧着那飘渺香烟,“她那里还在领那味香料么?”
领馆儿抬头偷偷瞧了一眼,见凌末未有动怒,方才宽了心,回道:“是。”
凌末涩涩微笑,“当初……若是孤顾虑周全……若是告知她凌晔还活着……会不会就不会这样了?”
龄官儿眉头微皱了皱,这话他可不知道怎么接,更不敢接这样的话。
凌末久久不听身后回答,便转了身,瞧着依旧匍匐在地上的龄官儿,没好气地道:“关键时候,就会装聋作哑!”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龄官儿又将头低了低,凌末恨恨地道:“你那脑袋要是在这地上凿不出个洞出来,孤治你的罪。”
龄官儿抬头嘿嘿笑道:“奴才可没这本事!”
“起来吧!”
“谢大家。”
“漪澜殿的人如何了?”
凌末突然问道。
龄官儿也收了脸上的嬉笑之色,回道:“自小皇子……他虽自毁了容貌,却再无做出任何自残举动,奴才命人暗中监视着,这半年倒也无事。”
“他是在等着她呢!”
龄官儿识趣地不接话。
凌末想了片刻,又道:“告知云墨,这两天寻了机会,让她知晓漪澜殿的事。”
龄官儿一惊,脱口道:“那娘娘岂不是知晓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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