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夏瞧着解忧递过来的热腾腾的包子,接过后递给了万烈,方道:“我清晨吃了些东西,你一早起来准备,想来也没吃什么东西。”
万烈没有推辞,他一早就被解忧吵醒,嚷着去库房取了银两,又去准备轿子,确实未吃东西,现下接过后道了谢,问道:“时间还早,夫人看我们去哪里合适?”
邱夏左右瞧了瞧,说道:“这儿离白玉轩不远,不若去那里瞧瞧。”
“白玉轩?那是做什么的!”解忧嘴里塞着肉包,凑了过来问。
“白玉轩是做首饰的,我见你的耳坠断了,去给你买个新的。”
解忧自然高兴,邱夏却有些暗暗紧张,若张卿真的人在京城,那他铁定在顾府门外设了眼线,此时她出府,想必消息不到正午就能传到张卿那里。
儿时,每次逛集,张家夫人总会带着她和张卿到白玉轩去,这次,她不敢确定到白玉轩是不是能遇见张卿,若是遇见了,她又该如何摆脱万烈呢?
“哎呦,这位夫人想买什么东西?”
清晨的白玉轩并没有什么客人,店家伙计在柜里清点着首饰数目并未发觉有人进店,还是老板从外回来见邱夏三人正在店内环顾,忙抱拳迎了上来,客气问道。
“我妹妹前些日子坏了一只耳坠,我想给她换副新的。”
店铺老板挥挥手,适才正清点数目的伙计便从柜子靠下的抽屉里端出一个小屉柜。
“这些都是近日卖的好的,夫人看看,可有相中的?”
邱夏瞧了瞧,问一旁的解忧:“你瞧瞧。”
解忧扫了一眼尽是玉饰耳坠,便问老板:“没珍珠的么?”
那老板怔了一怔,方笑道:“自然有的。”说着便走到柜台对那伙计交代了几句,才折身回来对邱夏道:“我看夫人举止谈吐,该是品味不俗,不瞒夫人,这些个玉饰耐边料所制,算不得上品,这位姑娘若是看不上,只管说了款式,老夫亲自操刀,定让夫人姑娘满意……”
这时那伙计从柜后又端了一个托盘过来,店铺老板将盖布掀开,笑道:“姑娘不妨选了试戴一二。”
解忧挑了一副粉玉耳坠在耳上比划着,邱夏也瞧了,却拿了一副黑珍珠的。
这珍珠浑圆黑亮,该是上品,只是只有黄豆大小,倒不如她之前遇见的那个要大。
“夫人好眼光!”
解忧听了,便凑过来看了看,随口说道:“这珠子要是再大点当弹珠玩不错。”
店铺老板笑容微僵,并不接话。
邱夏微微笑道:“我妹妹口不择言,老板勿怪。”
“怎会!怎会!这珍珠耐是天生,若如姑娘说的那般大小,价格自然不菲。”
解忧听他语气里有些自满,便道:“老板这是怕我们买不起么!那东西自然价格不菲,恐怕老板这小店里也不会有那般的稀罕物件。”
店铺老板被解忧激地憋红了一张老脸,胡子都抖了一抖,“把镇店之宝拿来!”
天子脚下,他这白玉轩要说第二,同行里还没人敢说第一,他瞧这眼前三人,虽觉他们谈吐举止不凡,但看他们穿着却是一般殷实之家,是以话语间难免有了轻看之意,没料这小姑娘却敢小瞧了他的白玉轩。
“如何?”
“不如何!我当多大呢!也不过龙眼大,我家里有这么大的呢!”解忧撇撇嘴,朝那老板夸张地比划了比划,足有拳头那么大。
那老板被她气的不轻,两人便理论起来,这边,邱夏拿起这颗黑珍珠放在手掌,她确实见过这般大小的,在宫里,为凌末选妃时,她曾见过。
“这要多少银两?”
吵闹戛然而止,店铺老板看向邱夏,见她不似玩笑,虽觉这价钱不是她能买的起的,但又不敢造次,只笑答:“夫人,实不相瞒,这珠子老夫已卖了人家……”
“我们出他一倍。”
一旁的万烈开口道。
老板眉头不觉一跳,心想自己可能惹了不该惹的,一时便为难起来,“这……做生意要讲个诚信,那人既给了定金,老夫怎好将它转卖他人……”
“两倍。”
万烈将一钉金元宝摆于柜台,那老板瞧了一眼忙垂了头,拱手拜了一拜,邱夏瞧着他额上冷汗涔涔,心有不忍,再有她也不好花顾玉清的钱,刚想作罢,就见那门口走进一人。
“是你!”
解忧看见那人,一脸稀奇地瞧着。
万烈朝那人恭谨地拜了一拜。
店铺老板忙迎了过去,擦了擦额上的细汗,道:“老夫这就为公子包好。”
说罢,便在万烈解忧的瞪视下将那珍珠放入小盒之中双手递了过去。
凌末瞧了一眼那柜台上的金锭,又看向耳根微微发红不敢瞧自己的邱夏,“你要买?”
“对呀!我家夫人很是喜欢呢!原来是你买走了呀!”解忧走至邱夏身边,她只当邱夏不好意思见生人,所以便接了话。
凌末垂头瞧了瞧手中的小盒,嘴角显出一丝柔意,“不巧,我的一位故人也很是喜欢。”
邱夏福了福身,轻点了头便要走。适才,她正在想那时她瞧见这珠子时,正是她与凌末要好的时候,不曾想竟真撞见了凌末,有种做了坏事被人撞破的羞意。
“夫人是来逛集?”
刚走到门口,便听身后的凌末开口说道。
“是啊!公子也是?”
接话的依旧是解忧,她一边回话,一边瞧了几眼自家夫人,真是不知道自家夫人原来还有怕生人这毛病,眼前之人是老爷的好友,夫人这般有失礼数,真是太不好了。
万烈在一旁则是神色复杂地目空一切。
“不若一道吧!正午,我正好找玉清有事。”
“好啊!”
“不用。”
解忧暗里使劲地扯了几下邱夏的衣袖,还不及邱夏再开口便说道:“我家夫人认生,公子莫怪!”
邱夏眼皮不觉一跳,一旁的万烈眼珠转来转去,就是不去看立着的几人。
店铺老板见他们都是熟人,不觉松了口气,现下又偷偷瞄了几眼邱夏,心想这可能是刚入京的贵夫人,不然他不可能面生,这可要记住了长相,往后自己可又多了个金主呢!
集市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也热闹了许多,邱夏却无心他顾,如今凌末跟着,那张卿还会出现么!本来有个万烈都够头疼了,现在又多了个凌末。
她趁着解忧去摊上看东西的空挡,偷偷打量了街道,果然,凌末是带了侍卫出来的,他们乔装在行人中,但体格一瞧就能认出。
一路,尽是解忧在买东西,万烈无奈地跟在解忧身后,手里提的,肩上挂的尽是解忧的东西,似乎有凌末在,他倒是松了一口气。
“夫人,快看,有玩儿戏法的!”
解忧说罢,便朝那热闹的人群奔了过去,万烈一个没拦住,解忧便挤着人群没了踪影。
“还请公子照看好夫人。”
万烈自觉说这话十分的别扭,是以,说罢便一股风地消失了。
邱夏自是尴尬,她望着万烈解忧消失的方向,再看向人头攒动的街道,或许,这是个好时机。
人 流从她与凌末身侧穿过,她悄悄移开些步子,与凌末隔开些距离,凌末刚想伸手去拉她,便被行人从中阻断了,陆陆续续的行人从她与凌末中间穿过,邱夏瞧了一眼凌末,便转身顺着人群流动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拉住她,一如当年城门下,被人群隔开的她和他,那么近,却始终走不近。凌末的心,没来由第就慌了。
☆、第三十五章
白玉轩外,邱夏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却依旧没有等来张卿,她抬头望了望天,日头已行至正上。
他,难道没有来?
邱夏想了一路,终了,觉着兴许是顾玉清他们料想错了……
长嘘了一口气,邱夏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不管如何,张卿始终是她的兄长,她不想他涉险。
一路回到顾府,大门外,解忧在瞧见自己的那刻,便奔了过来:“夫人,你可……”
“唔……”
邱夏垂头瞧了一眼插在自己心口的短箭,倒下前看向一脸惊恐奔过来的解忧,周围瞬时乱成了一团,路上行人惊叫着四处窜离,不远处便是顾府,她曾经的家。
”“抓刺客……”
解忧扶起地上的邱夏,她看着邱夏胸前溢出的红色,声音都打起颤来。
身子被人抱起,邱夏听这人匆匆说道:“叫张时临……”
凌末是慌了么!他的步伐很乱,心跳的很快,邱夏被他颠的有些疼。那箭兴许是要射进她心窝去的吧!
邱夏将头靠近凌末的怀里,她实在疼的受不了,哪怕只是吸一口气,心口就揪着疼。
顾府一时乱成了麻,顾玉清却还未回来。
房内,解忧时不时地催着下人去寻顾玉清,万烈则立在床头满脸自责。
邱夏此时只觉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她抓紧了身下的被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张时临呢!”
凌末也不知在与谁说话,他坐在床头,望着邱夏,下巴绷紧,说出话的话没有一丝温度。
“凌末……凌末……”邱夏意识有些模糊,心口的疼让她顾不上想其他,摸索着拽住了凌末的衣袖,她的脑袋已经的开始发昏,她怕自己这次真的是挺不住了……
“我在……张嫣,别闭眼,我在……张嫣……”凌末明显地慌了,他俯身拍拍邱夏的脸颊,一边几近吼道:“张时临怎么还不来?”
血溢出的越来越多,染红了凌末的衣衫,他看着那插在邱夏心口的短箭却无从下手,他开始懊恼,开始悔恨,每一次,都是他,让她受伤。
“来了……来了……”
是万烈的声音,解忧见他从门外驮着一个人飞奔而来,忙让屋里的人让出一条道来。
张时临脚刚着地,还未认清南北,就被人拽了过去,他刚想开口抱怨一二,却瞧见那人正是凌末,忙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可有事?”
张时临查看了伤口,此时邱夏瞳孔已经涣散,只是下意识地疼皱了一张脸。
张时临无暇回话,他急急从药箱里拿了纱布药瓶,便对一旁道:“来个力气大的按住她肩膀……”
“我……”
万烈刚开了口,就见凌末脱了靴跳上了床,他让邱夏枕在他的腿上,双手按着邱夏的肩膀,看向张时临,“然后?”
张时临将纱布揉成团递给凌末,“请皇……请将纱布放入……口中……”
凌末一把拿过轻轻撬开邱夏的嘴,将纱布塞了进去,一边催促道:“快……孤不许她有事。”
箭拔出的那刻,凌末仿佛听见了肉割开的声音,他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弯腰在邱夏汗湿的额头亲了亲,乞求似地说道:“张嫣,千万别有事……张嫣,是我错了……”
邱夏疼的已晕死过去,那刻,凌末的心也跟着空了,他茫然地看向张时临,他的手还捂着她的伤口,可那刻,他竟觉得他的手掌下感觉不到邱夏的心跳。
“皇……放心,娘……只是昏死过去,箭□□偏了几厘,只要止了血,以防感染,就无大碍。”
凌末憋在心口的气终于顺了下来,他垂头看着在自己怀里的邱夏,她的面容苍白,其上汗水与泪水交织,与发丝黏连在一起,说不出的难看,可他却瞧着这幅面容失声地笑了出来。
室内的其他人一早就被万烈打发了出去,解忧一脸狐疑地盯着床上的两人,万烈侧目瞧她一眼,眉宇之间不禁多了几分忧色。
伤口是凌末清理的,敷好了药,解忧拿着干净的衣衫正打算为邱夏换好,却被床上的凌末给拿了去。
“顾玉清回来了,叫我。”
这话,是与万烈说的。
解忧刚想发作,却被万烈拦着带了出去。
房门合上,也断了解忧那喋喋不休的声音。
凌末下床,将帕子在热水里浸了浸,拧干后为邱夏擦了擦身,换好衣服后,他侧躺在邱夏身侧,一只手支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邱夏。
那刻,他确实是后悔的。万烈的功力,他相信,所以,在顾玉清和那人说出这对策时,他虽有犹豫,却也是应允了的。可他没料到,在见到邱夏中箭的那刻,他的心竟这样的害怕,他开始恨自己为什么同意用这种法子。
手抚上邱夏的脸颊,还好,凌末微微笑了笑,还好,她没事。
邱夏昏昏沉沉地醒来已是半夜,她只是动了一下手,便觉心口位置一种撕裂的疼,她倒吸了几口凉气,这才想起自己逛了集市回来,在家门口中了箭。
“你怎么样?”
邱夏浑身一僵,转头看着身侧不该出现的人。
凌末已坐起了身,他掀开被角先看了看伤口,确认了伤口没有裂开才松了口气,瞧向正看着自己出神的邱夏。
“你……”
不及邱夏将话说完,凌末的吻便铺天盖地地袭来。
邱夏被动地接受,直到最后喘不过气,凌末才松了开。
“对不起……”凌末撑在邱夏的身上鼻尖触着她的,两人呼吸交错,邱夏微微喘息着。
“张嫣,回宫吧!……我后悔了!”
邱夏没有接话。
夜已不长,凌末没留多长时间便回宫去了,离去前,两人谁也没有再提过回宫的事。
后来几日,邱夏一直在养伤,顾玉清来看过几次,头一次,邱夏瞧他立在床头啧啧道:“万烈可真是厉害!”
邱夏自然听不懂这些,她瞧向门口的万烈,他见自己瞧他,便不自在地转了头。
“解忧呢?”
顾玉清回道:“养伤呢!”
邱夏眉头微蹙了蹙,刚动了身体,就听顾玉清说道:“没什么事!你放心,就是吃多了,闹肚子。”
邱夏这才松了口气。顾玉清没坐多久,便说还有事要忙,就去了。
邱夏盯着床帐,想起凌末说的“对不起”,两者有什么关联?
养了有七八天,邱夏已能下地走动两步,只是不敢有太大动作。这七八天,她依旧没有见到解忧。
这日,她好不容易说服伺候自己的丫头来到解忧的屋前,就听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万烈道:“解忧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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