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娴还没说请进,敲门者已经急切地推门而入。她看见那熟悉衣角和身影,以为自己被折磨出幻觉了。
艾德里克风尘仆仆地赶来,身上还是军礼服,手套和帽子都没来及摘,胸前还挂着几枚勋章。
温娴对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很感兴趣,那都是些啥牌子啊?
“尼克告诉我你在这里。我不知道出了这种事。”他气都没喘匀,便跑到温娴面前。
“伤到哪了?让我检查一下。”艾德里克摘下手套,二话不说拉起温娴的睡裙向上提,她立刻尴尬到无地自容:“好了,你再往上掀我就要收钱了。”
“只有小腿吗?头呢?头痛吗?”
“没有没有……”温娴扒拉开艾德里克检查她脑袋的手,她不是不知好歹,只是艾德里克这个检查伤势的动作,跟《动物世界》里两只大猩猩互相抓虱子的姿态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温娴忍不住乐了。
“你笑什么!?”艾德里克皱着眉头,面带怒意。
他好像生气了……
“真没事……只是腿。”温娴面对他本来就没气势,这下更怂了。
“你眼睛怎么红成这样?”
“从昨天事发到现在只睡了两个小时。再说,伤口很疼,我睡不着。”
“我知道。”
温娴注意到了艾德里克的眼神,她无法用言语形容那眼神包含的是怎样的情绪。
艾德里克那样心疼地注视着她,温娴心里一酸,忽然好想哭……
“他们没有给你麻醉吗?”
“没有。其实还好,主要是我不能睡,警察还在调查,他们也不让我睡。”
“他们……什么??”艾德里克从床上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冲。
温娴就只能目送了,她能站起来已经是极限,想让她拦住能在战场上奔跑下来的艾德里克,就太为难了。
谁也没想到约格尔会站在门外,两个人在门口撞上,都惊的哑口无言。
“你回来不先看看我这个老朋友,倒是跑到这里了。”
“你这不活的挺好吗。”艾德里克说道:“你负责这个案件?”
“当然不是,我只是督察而已。况且,这不是还有她在么。”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温娴。
“怎么?立了功没提拔吗?”
“给了两天假期和二级战斗勋章。”
“之后呢?还要去哪个战场?”
“军事机密。”
“哼。”约格尔从鼻子里出气,他这回主要还是冲着温娴来的:“我最后问一个问题,然后你就可以休息了。”
“好的。”
“我看了笔录,你摆完椅子离开以前,桌布还没铺上吗?”
“没有。”她可以肯定。
“当时留在会场的人你都认识吗?”
“大多数都认识,有几个临时抽调的不熟之外,其余的都说上过几句话。”
“都是酒店正式员工?”
“有三个不是,她们是兼职的大学生,比我工作的时间还早。”
“很好,把名字告诉我。”约格尔越过艾德里克,给温娴递来一个本子。
这就相当于赦免书,温娴管不起之后的事情了,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约格尔和艾德里克的说话声还在门外若隐若现,在她听来就是十足的催眠曲。
他们的具体谈话听不清楚,温娴只记得在睡死前听见约格尔很震惊地骂了一句脏话。
第二天,酒店依然封锁,温娴乖巧地在房间里等着领班来帮她换药,结果等来的是艾德里克的副官。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惊喜不?意外不?
☆、意外信息
他还带了一名军医,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温娴腿上的药洗干净,换了另一种。她顿时爽的想给这个军医疯狂打call。
温娴甚至都觉得自己能跑了!双腿火热的痛感减轻不少,也十分轻松。那名副官一只手撑着温娴,给她送到了大门口,那里依旧有警察和士兵在值岗。
“温小姐稍等一会儿,我去给您取衣服。”
温娴僵硬地站在门口晒太阳,碰巧莎朗路过,十分困惑地问:“你站在这里干嘛?”
“我可能是要回家了。”
“什么?他们会拦住你的。”
“我觉得不会。”温娴像个小脚老太太一样一点点挪过去,和执勤的士兵位于统一水平面上。
什么都没发生。
她又往前挪了一点,马上要出酒店大门了,士兵依旧没有阻拦。
莎朗看直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我……有朋友帮了个忙。”
翻译过来就是,我走了个后门。
“那真是太幸运了!你的伤要赶紧去医院,让你朋友去找个好医生,不要留疤,不然可怎么穿裙子啊!”
莎朗真心实意为她高兴,但她没想到温娴的朋友是一名士官,她朝温娴挤眉弄眼,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温娴坐在后坐上,脸朝外吹风,从酒店到家也就一千米左右的路程,她眼看着自家房子从眼前划过去。
“开过了!我家在那边!”
“温小姐误会了,长官的意思是送您去他的公寓里。”
别啊!
温娴有跳车的冲动,大不了这双腿我不要了!
副官把她送进房间,还负责给她坐的沙发靠背摆上软垫,艾德里克并不在。
“你家长官呢?”
“回他父母的家里了。这里是军人公寓,很安全的。”副官解释后,整个两室一厅的公寓陷入极度安静。
副官小哥正襟危坐,腰板倍儿直,温娴瘫在沙发里,如同抑郁病人一样忧伤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您要是还有事,可以去忙的。”这么浪费人家时间,温娴有点过意不去。
“长官命令我在您身边,直到他回家。”
“哦。”
那咱就……一起等着吧……
温娴看腻了天空,开始抠指甲,抠腻了指甲,开始摩挲沙发上的绣艺花纹,后来沙发也玩腻了,她忽然想打扑克……
艾德里克咋还不回来。
他终于在晚餐前赶了回来,手里提着两个食盒,他刚进门,副官就敬业地过去帮忙。
“家里聚餐,抱歉回来的晚了。”艾德里克外衣没脱,便急着来向温娴说明情况,他站在沙发边,满是做错了事的歉意,他似乎在等候温娴的谅解。
温娴一只腿搁在矮凳上,大大咧咧地斜坐着,慵懒地抬起瞌睡的眼皮,跟个恶婆娘似的。
她快要睡着了,看见艾德里克回来,从精神到大脑全清醒了。
“当然,当然……您忙您的。”
“我去煮些汤,这是你的药,睡前要吃。”艾德里克拿出两个小药瓶,说道:“明天我又要离开了,你在我的公寓里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很安全,我在外面也放心。”
“我可以走一点路了,您的医生……医术高明……”温娴实在想不出词来恭维了。
“不要乱走动,防止伤口裂开。”
“好的。”
“尤根。”艾德里克对副官说道:“你可以离开了。”
温娴觉得有点不厚道,也没多想,脱口挽留:“不留下来一起……没事没事。抱歉,长官。”
在食盒前垂涎许久的小副官一激灵,看了看艾德里克,请求道:“我可以去门外吃,不打扰您。”
“你留在厨房。娴,我带你去我卧室。”
温娴在心里又搧了自己一巴掌: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叭叭叭的。
就温娴的伤情,她滚着都比走着快,艾德里克根本不是扶着她走,几乎将她从地上拎起来了。
卧室里还有一张餐桌,艾德里克坐在温娴旁边,想找个什么话题打破尴尬。
温娴还惦记着一件事儿呢。
“长官……汤……”
“哦!对!”艾德里克一拍脑门,先到衣柜前把衣服换了,才奔向厨房。
温娴坐在桌旁百无聊赖,她又不敢随意走动,只能用双眼参观整个卧室。
干净整洁是不用说了,房间里是单人床,被褥都叠的整整齐齐,有书桌和书柜,上面的书籍笔记也都摞好了,房间内像是长期居住的。书架上的书大多数都被翻的卷了边,尤其是整整一排的钢琴乐谱,几乎要翻烂了。
房间里最贵重的是书架最顶层放置的小提琴,外面有黑色琴套,落满灰尘,看样子很久没有演奏过了。温娴对乐器一窍不通,就算琴套上印有标志,她也不知道这东西价值几何。
她特好奇艾德里克平时都看什么书,于是一路扶着桌角床沿滑过去。书桌上最上面是旧唱片,其下有个打印好的合集,她来了兴趣,深以为艾德里克还有写小说的爱好,仔细一看,那都是些希特勒的演讲稿……
厉害了。
下面才有诗集,传记,一本军事书籍,一本侦探小说,还有外语字典和意大利语小说。
应该是小说,意大利文她也看不懂。
在那本小说里夹着几张照片,温娴越看越眼熟。
照片里有个亚洲面孔的小女孩儿,怎么瞅都很想自己小时候。
不对啊!这就是自己啊!
好几张照片和自己家里发现的照片都是一模一样,根本就是一个胶卷洗出来的吧?
而且那张男孩儿亲吻自己脸颊的照片,艾德里克这里也有,后面只写了个年份“1925”
照片的年龄跨度不止这些,温娴还发现了一张两人年龄更大些的合影,艾德里克大概七八岁,骑着高大的自行车,温娴坐在后面伸头抢镜。
二人在照片里最大的时候,大约十二三左右,艾德里克也许更年长一点,这时候俩人已经开始上学了。
亲娘诶!艾德里克管这个叫“做过一阵邻居”?
俩人恨不得从两三岁开始玩到小学毕业了好吗!
如果温娴没有穿越,艾德里克记性好点还不脸盲的话,俩人早在波兰见第一面的时候就可以相认叙旧,然后抱头痛哭了。
温娴忽然觉得特别羞耻,羞耻的想拔枪自杀。
艾德里克进卧室的时候,她差点就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一句:朋友,好久不见。
卧槽!
“看来你记起来了。”艾德里克欣慰的像一个操劳半生的老母亲。
温娴也不知道该不该笑,也不知道该怎么笑。毕竟她什么都没记起来,她只是根据现有条件推理出来的。
“是啊。”
“那我们就有的谈了。”
温娴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要露馅!
吃饭的时候,温娴紧张的大腿发抖,她试图看着日历转移注意,心想:敦刻尔克撤离了没有?撤没撤?好像撤了吧?应该是要打法国的……打了没有?
没办法,毕竟历史课过了会考之后再也没碰过。
二人用餐时,房间里死气沉沉的,只有餐具碰撞发出的声音,温娴一直提心吊胆,她真的怕艾德里克提那过去的事情,但她却一无所知。
“你今晚住在隔壁,尤根给你拿睡衣了吗?”
“拿了。”温娴点点头。
但她是不会换睡衣的。
“明天早上我就走,来不及和你一起吃早餐了。我雇了邻居的保姆帮忙来做饭,尼克和约格尔如果有时间,也会来看你的。”
“尼克劳斯和路德维希?他们能来就太好了。”
“约格尔呢?”艾德里克不解地问道。
“他?就算了吧……”
“约格尔不是坏人,他只是敏感。”
“那我也不是讨厌他,就是怕他。”温娴仗着自己这个身体是他老朋友的人设,大胆地说道:“我听到过不少传言,在波兰的时候,关于他的。说他是金发魔鬼,黑毒蛇。”
“只有这些?”艾德里克停下进食的动作,仔细听着。
“还说他在战俘中玩起了杀人游戏,让战俘跑起来,他在后面用枪瞄准他们的后脚跟射击。”
温娴一边说,一边观察艾德里克的脸色,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看上去毫无波动。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你知道吗,约格尔差点被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录取,可惜他家里根本支付不起那么高昂的学费。而当时的军校却有不少优惠政策。”
“你们都是同学,那你呢?最初被哪所大学录取了?”温娴猜想,估计也是什么艺术类院校吧。
艾德里克抿紧双唇,说道:“我高中毕业后直接就去军校了,我别无选择。”
其实温娴不太懂,一个国防军是怎么和一个党卫队的维持深厚的革命友谊。
“我的父亲,叔叔,甚至舅舅都是国防军官,我自然也是。至于约格尔,或许是被募兵处的宣传洗脑了吧。”
温娴又不懂了,你也好意思说别人......
“我遵循着父辈的路走下去,这是我的职责。约格尔不同,如果没有战争,他或许会是德国最年轻有为的画家也说不定。”
听他的口气,似乎对战争并不期待,也没有多大的荣耀感。艾德里克规规矩矩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谋求在军队里的晋升。
“要喝热咖啡吗?或者牛奶?”
“不要了,谢谢。”在艾德里克的帮助下,温娴可算是洗漱完毕,成功坐在隔壁卧室的床上。
“药在这里,千万别忘了吃。我就在你旁边的房间,哪里不舒服要喊我。”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嗯。”艾德里克戏虐地点头,看向她缠了厚厚纱布的小腿:“你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我真是一点都不用操心。”
“……”
今晚温娴收到了太多信息,大脑处理不过来,明明眼睛都困的睁不开了,大脑还在兴奋地思考,主要还是在想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她不能靠艾德里克的帮助活着。虽然很困难,但她还是想回家。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艾德里克早就没影了。温娴自己刷牙洗脸换药,还煞有介事的给自己下诊断:嗯,没发炎,很好;有点化脓,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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