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哥儿当即白了脸,晋王紧抿着嘴角,正想说什么,庆王妃冲了过来。
庆王妃自然听到了这句话,看庆王的眼神特别冷,她冲过来二话不说先把琰哥儿从丫鬟怀里抱过来,又对晋王道了谢,便匆匆忙忙带着人走了。
瑶娘实在放心不下,递给晋王一个眼神,跟在后面。
庆王自然没忽略庆王妃的眼神,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想跟上去解释,却被鲁王一把拉住。
鲁王这会儿不打孩子了,反倒来劝他:“老七,别跟女人见识,她们就这样,小心眼。你瞧我家这个,别理她们,都是惯的!走走走,喝酒去,女人越惯毛病越多!哪天惹烦了收拾她们一顿,就老实了!”
这话是看着鲁王妃说的,本来她看有这么多人劝着,还有点不依不饶的样子。一听这话当即缩着脖子,抱着瑄哥儿,也不敢吱声了。
“小孩子磕磕碰碰的,哪儿有不伤着的,多大点儿事瞧你们这弄的,又是打孩子又是吓女人的。老五,琰哥儿的伤不重吧?”安王道。
晋王摇了摇头。
“既然没怎么伤着就没事,走,进去,别坏了兴致。”
“是啊,难得今儿老七请客。”
几个男人又往戏楼里走去,并未注意到女人这边,韩侧妃虽是陪在鲁王妃身边,却对不远处一个丫头使了眼色。
珠珠见琰哥儿受伤了,就哭了起来。
庆王妃来势匆匆,抱着琰哥儿就走了,根本没想起女儿来。珠珠见娘和哥哥头也不回地走了,先是站在那里哭,哭着哭着就追了过去。小宝被玉蝉抱着擦身上的灰,眼角余光看向珠珠跑了,忙挣脱开跟了过去。
场中正乱,谁也没看见这一幕,玉蝉下意识要跟过去,却想起月月,回身一把将月月抱起来就跟上了。
这观戏楼建在园子里,园中奇石怪树林立,玉蝉出来后就没看见小宝和珠珠。不过想着有暗十跟着,她也没有太担心,依靠着记忆中正院的方向往前走着。
珠珠哭得像个泪人,一面哭一面蹒跚往前走。
园子里很安静,和不远处喧嚷的观戏楼,简直是天与地的差别。
“娘,哥哥……呜呜呜……”
小宝听到前面传来珠珠的哭声,迈着小短腿就往前跑,他越过一座假山,见珠珠正走在远处一个水池旁边,正想出声去叫,突然打横里出现了一个人,抱起珠珠就往池中丢了去。
小珠珠只来得及唤了半声,剩下的声音就消失空气里。
那人一见得手后,就慌里慌张地往回缩了进去。小宝的心跳得生疼,下意识喊道:“暗十——”
一道黑影凭空出现,连着几闪,就闪到了池子上方,再是一卷岸上就多了一个浑身湿漉漉已经昏过去的小人儿。
暗十没有停留,追向那个消失在小径的人。此时小宝已经扑了上来,着急地去摸珠珠的脸,又去试探她的鼻息。
珠珠还有鼻息。
小宝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突然意识到珠珠上辈子可能就是这样死的。
“来人,快来人!”小宝特别恨,恨那些藏在暗处像似毒蛇一样的人,她们比老鼠还肮脏,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就会出来咬你一口。
当年他和他娘是这样中招了,七婶和珠珠也是这样,若是他没有跟来……
“小公子,怎么了?”
玉蝉听到声音,出现在小径的尽头,往这里奔来。
“珠珠落水了,快叫人!”
观戏楼里已经摆了宴,偌大一张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
热菜有鹿筋烧松鼠鱼、海参煨樱桃鸡、高丽羊尾、冬笋鸡脯、鸭舌煨菜台、锅烧羊肉、火腿煨蹄肘、文武肉等等,冷碟也是花样繁多,简直看着就让人口涎泛滥。
还有各式美酒,摆了好几样。鲁王拉着庆王给他敬酒,像似赔罪的模样。
戏台子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常,正唱着八仙报喜。
一个丫头匆匆进来,打散了这热闹的席面。
珠珠落水了。
这消息实在让人惊诧,要知道这可是数九寒天,孩子怎么可能落水。庆王惊得泼了一胸口的酒,也顾不得说话就匆匆忙忙跟着丫头去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宴自然也用不下去了。
安王等人倒也提出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却被晋王出面挡了回去。
晋王面上带霜,眼似寒冰,环视了众人一眼。鲁王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道:“五哥,你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
晋王徐徐道:“今儿老七府上这事,最好不是你们谁动的手,不然……”
“五哥,你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两个孩子打架,我也给老七赔了不是了,怎么珠丫头落水,反倒又与我们扯上关系……”
“不是最好。”丢下这话,晋王就转身离去。
福成走了上来,“几位殿下,你看这——”
鲁王气得一蹦三尺高:“你说这晦气不晦气,大过年的弄个这事出来,听五哥说的这样,珠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还得管我们算账不成……”
安王出面劝和:“老六你也别生气,老五和老七向来关系亲近。珠丫头招人喜欢,这种日子出了这种闹心的事,老五看着心里肯定不痛快。”
“他不痛快,我还不痛快了!走走走,以后请我,我也不来了!”
鲁王挥开安王的手就往门外走,鲁王妃也没敢多留,忙招呼丫鬟婆子抱起瑄哥儿,跟在后面也出去了。
安王和永王几个面面相觑,代王道:“本王先走一步。”
“罢,这种时候还是别留下招人嫌疑了。”
庆王到了正院,就看见丫鬟们捧着东西出出进进。
进去里头,珠珠已经醒了,正抱着庆王妃哭。琰哥儿头上裹着白布坐在旁边,旁边立着个大夫模样的人,正在和丫头们说什么。
珠珠不愿离开庆王妃,丫鬟们只能拿了细软的毯子裹在珠珠身上,庆王妃抱着女儿,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瑶娘牵着小宝站在旁边,面色复杂。
“珠珠……”大步冲进来的庆王步子一顿,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吓死爹了。怎么就落水了,是不是又顽皮了,快来给爹看看。”
他伸出手,珠珠却看都不看他,小脸往庆王妃怀里埋。
“怎么这会儿倒是不喜欢爹爹了?”庆王讪笑,可场中没有一个人去接他的话茬,庆王妃的脸冷得掉渣,他落了个自讨没趣。
庆王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大夫身边,本来已经把该注意的事项交代好的大夫,只能又对庆王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
珠珠救上来的快,并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孩子还小,又喝了几口水,天冷水寒,恐夜里会发热,另外就是怕会入了寒气,落了病根。
“怎么就会落水了?丫头婆子们呢,都是干什么吃的?!”
庆王妃没有说话,瑶娘忍不住说了一句:“七弟,珠珠是被人扔下水的。”
扔下水的?是他听到的这个意思?
庆王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瑶娘这会儿实在没心情说话,就让玉蝉把当时的情形复述了一遍,包括珠珠是如何趁乱追了过去,小宝是如何跟上的,玉蝉跟在最后。当然也少不了小宝亲眼目睹珠珠被人扔进水中,暗十的出现救人。
对了,那个害人的婆子也被暗十拿下了。
“把人带上来。”
很快,那个婆子就被拖了上来。
也不知她经历了什么,竟是吓得抖若筛糠。庆王问她话,她就一股脑的倒了出来,说了些自己做错了事,被王妃罚了心存怨恨,所以才会趁乱下手的话。
问题是这种话只能骗骗傻子,被罚了就害府里的小主子,这可不是普通人家,而是王府,珠珠也不是普通人,是皇孙女,是小郡主。就因为这点儿小事,就敢害人,难道就不怕满门被牵连?
这种说法连庆王都骗不过,可这婆子就是咬死了这种说法。
庆王也命人打了板子,但这婆子被打得皮开肉绽,依旧是这么个说辞。
珠珠是个小孩子,本身不可能与人结仇。这是在庆王府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无疑是大人之间有仇有怨,牵连了孩子。
可谁能和庆王妃有仇有怨?结果似乎不言而喻。
庆王坐在椅子上,浓眉紧锁。
屋外,那婆子渐渐没了凄厉的痛呼,只能听见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啪啪声。
一个丫头走进来禀道:“殿下,人没气儿了。”
庆王僵硬地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屋里很安静,所有下人都低垂着头。瑶娘带着小宝坐在旁边,柳眉忍不住皱了一下,又一下 。
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够不聪明了,也知道如今这种情况该是命人去查,而不是将那婆子打死,可偏偏人就打死了。
问题是这种情况,又不是在自己府上,她也插不了什么嘴。就是满心感觉悲凉,说不出的悲凉感。
珠珠已经没有哭了,似乎在娘的怀里睡着了。
庆王妃将她在榻上放下,盖上被子。
小女娃脸蛋白得近乎透明,有别于平时像个小沙果似的,红扑扑的。庆王妃坐得太久,身子早就僵硬了,她站起来时,忍不住摇晃了一下,才站稳了。
“继柔……”是瑶娘的声音。
庆王妃置之不理,一步一步走向庆王。
庆王抬起头来,面色有些苍白,嘴唇翕张了下,想说什么,却被庆王妃冷冽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啪的一声,是耳光击打在庆王脸上的响声。
晋王从前头过来,刚走到门口,听到这声响,在门前站定。
“继柔……”
“你别叫我!”庆王妃一字一句地道:“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是不是觉得珠珠没事,一个婆子的命足够偿了?你想替她遮掩,是不是?”
庆王摇着头解释:“不是的,继柔你误会了。不是芷儿做的,她胆子小,看到老鼠都害怕,怎么可能会做这样……”
接下来的话,又被庆王妃一巴掌打了回去。
“赵佑继,我以为你能走出来,可是你永远走不出来!于外人来看,你豪气爽朗,实则你内心就是个懦夫!你成日沉浸在自哀自怨当中,你佯装什么也没有,实则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庆王妃苍凉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我也是个懦夫。我以为给你时间,你能走出来,我自己跟自己钻牛角尖,放任不去管,我等着看你如何做。其实害了谁呢?害得只会是我自己,是我的孩子,而那蛇蝎毒妇大抵要笑死了吧……”
“继柔!”
庆王妃没有去理庆王。
这时,院子中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声,却是韩侧妃被几个丫鬟婆子连拖带拽地带来了。
第159章
韩侧妃穿着藕色绣折枝梅长袄, 雪青色马面裙, 裙角还嵌了一圈儿珍珠裙襕。梳着垂云髻,只插了一根珠钗, 说不尽的如水般柔婉,犹如一朵空谷幽兰。
认真说来,韩侧妃其实长得称不上多么好, 五官也没什么让人惊艳之处。但胜在气质出众,乍一看去不显,越看越耐看。
此时的韩侧妃分外楚楚可怜, 发髻上的碎发掉了些许下来, 垂在白净的脸侧, 更显其无辜柔弱。瑶娘忍不住去看了庆王一眼,果然庆王看着韩侧妃的眼神很复杂。她又去看晋王,晋王虽也看着韩侧妃,但眼里却是冷意毕现。
“继柔, 你……”庆王迟疑道。
庆王妃看着他,唇角染上一抹讥诮:“我跟你说过, 那婆子的一条命买不了我珠珠。今日若不是小宝和五哥,我的珠珠现在已经没了。你做爹的为女色所迷, 可我这个做娘的还在,这事你不追究, 我来追究!”
随着说话的同时, 韩侧妃已经被人带进来了。她哭得梨花带雨,一见到庆王就想扑过来, 却被一个婆子扯住了。
这婆子生得满脸横肉,一看就是不易相处之辈。她笑眯眯地拉着韩侧妃,道:“侧妃娘娘,主子没发话,你这是想上哪儿去?是不是王妃平时厚待你惯了,把你惯了连点规矩都不懂了?你知不知道你这身份搁在皇家是侧妃,搁在外面就是个妾,知道妾是什么吗?就是站着的女人,主子坐着,你站着,主子让你不准动,你就最好老实的乖乖的别动。”
说话的这人姓肖,人称肖妈妈。之所以和庆王妃同姓,是因为这肖妈妈也是肖氏一族的人,是庆王妃娘家拐着很多道弯的一个亲戚。同时也是庆王妃的乳母,这两层关系加起来,肖妈妈在庆王妃身边很得脸,深受其信赖。
肖妈妈早就看不惯这个韩侧妃了,若不是不想坏了王妃和王爷的感情,她一只手就能捏死她。
肖妈妈的话说得太难听,韩侧妃不禁往庆王看去,庆王却是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庆王妃似乎还想解释什么。
庆王妃却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韩侧妃道:“你怀上了?”
韩侧妃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眼神闪烁一下,露出一脸哭相:“王妃,妾身……”
“你可千万别哭,我记得你平时很嚣张得意的。怎么当做他一张脸,当做我又是一张脸,你说你成日披着两层皮到底累不累?”
“王妃你说什么,妾身不懂。”韩侧妃低下头,一副忍气吞声,含冤受屈的模样。
“你不懂不要紧,会认人就行了,外面那婆子你可认识?”
韩侧妃心里一跳,道:“王妃您说得是哪个婆子?”
庆王妃没有说话,肖妈妈不用吩咐就像掐小鸡似的,把韩侧妃连扯带拽地拉了出去,拉到那被打死的婆子跟前。
那婆子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下半身浸在一片鲜血中,头脸朝下趴在条凳上,早已没了声息。
肖妈妈丝毫不客气,压着韩侧妃的头就让她凑近了看,韩侧妃使劲挣扎着,拼命看向庆王:“表哥,你救我,你救我啊……”
“继柔……”庆王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乞求。
庆王妃不为所动,肖妈妈让方才负责打人的婆子,把那死人的头脸转了一下,一张极为可怖的脸顿时露在众人眼前。
那婆子整条舌头都吐了出来,上面一片血肉模糊,却是因为疼痛太过,硬生生地咬断了舌头。眼睛圆睁着,七孔流血,胆子小的人看到这张脸怕是会吓死。
韩侧妃猛地弹动了一下,却是根本没办法反抗肖妈妈的重力。她嗓子里发出咔咔咔的声音,明显就是惊吓到极致的结果。
瑶娘在看到的第一瞬间,就下意识地掩住了小宝的眼睛,玉蝉则是捂月月的。轮到她自己实在遮无可遮,只能偏开脸。
“继柔,你若是有气,你就往我身上撒。她毕竟怀着孩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好不好?”庆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却是充满了疲累和无力。
庆王妃笑了一声:“她对珠珠下手的时候,怎么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就是以前佛面看多了,所以才总吃这小鬼儿的闷亏。对了,她是怀着孩子啊,按理说怀孕的妇人受不得惊吓才是,我看她倒是挺好。”
121/181 首页 上一页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