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青色的裙摆,分明就是她在山洞中看见那女子的衣裳,再一想,连身形都是一模一样的,她肯定没看错!
王彤在于小灵严肃的目光注视下,心头一阵退缩。
她突然想,若自己说自己看错了,会不会忠勤伯夫人能饶过她这一番。虽然她刚才已经说自己看得一清二楚了,可是,她再那样梗着脖子说下去,可就越发的骑虎难下了!
她咽了两口吐沫,瞥见王丛芸担忧的眼神,心中突然有了想法。她心想,自己面上难看也就罢了,可不能把一条小命都送了去。
她下了决心,刚想低个头,说自己就是看错了,可却见方才的厅堂里,不知何时走出来好几个妇人,当头一个清瘦艳丽的走得极快,突然一脸不可思议地朝忠勤伯夫人说道:“我的天爷!这怎么可能?妹妹方才出去了一会儿,竟然……”
她说到这里顿住了,又去看王彤,严厉问她道:“你是在哪个假山洞里看见的?”
她说了话,人人都转头去看她,至于小灵,却连看都不想看,关键时候,总是少不了她这个堂姐于小霏。
王彤被于小霏这么一问,方才想的事情便忘了,脑中一空,张口回她道:“是……是在河边儿的假山下头的山洞!”
王彤说完,被自己惊了一下,她如何能这样说?她应该说,许是自己看错了呀。
她想解释,然而她还没张嘴,于小霏皱起了眉头,转脸对着于小灵:“妹妹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我就说你方才回到了厅里,为何钗鬟和衣衫都凌乱了,竟然如此!”
她说着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怒道:“你……你怎么能做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这几句话说完,不明真相的人,哪里还在用得着听旁的?一个个再去看于小灵的眼神,都怪异起来,好像看披着人皮的老鼠一样,厌恶又恶心。
那到底是忠勤伯夫人娘家的姐姐呀,连她都这样说,哪里还有假?!
于小灵一颗心沉到了底,她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于小霏,道:“大姐可真是好姐姐,不信你自家妹妹,反而去信旁的人。难道年少时候的事情,大姐姐还一直记在心上吗?我当大姐姐早就忘了。”
她突然提了这个什么年少时的事情,旁人又都愣了一下,原来这姐妹二人并非一心,竟是有旧年恩怨在里面的。
人人都去看这姐妹二人,只见她二人目光中火光四溢,这心头的想法有转了转。
不明真相的人越发晕头转向了,忠勤伯夫人与人幽会,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有心人故意栽赃?
于小灵这一番表现,便把于小霏别进了谣言的漩涡,于小霏这心头越发第恨了,声音也愈加大了起来。
“我自然愿意信你!可人家姑娘,都把地方都说得一清二楚了,还由得你不承认?!好妹妹,犯了错事不要紧,知错能改,才善莫大焉!”
于小灵恨不能一把将她甩出院子,再不愿同她纠缠一句了,她这肚子里又不安起来,从隐隐的疼变得越加厉害。这让她觉得,应该尽早结束这场乱七八糟的口舌之争。
她又转头去问那王彤:“我不知道姑娘同我有什么仇怨,亦或者我这堂姐同你私下有什么关系?总之你如今这般污蔑于我,若只凭你一家之言,拿不出实证来,我却要同王都指挥使家好生说说此事的。我这清白,也不能任你随口污蔑!”
她说完这话,肚子疼痛更胜方才了,一张脸已经有些发白了,她忍着疼意,转向徐涟问她道:“二妹妹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徐涟见她冷了脸,面色也不大好,心下还是不知到底这王彤和她大嫂该信谁。
她咬了咬唇,目光扫到于小灵的肚子上,一咬牙问她道:“大嫂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大哥的?!”
话音一落,院子里又是诡异一静。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于小灵,一个个都闪着怪异的光芒。
更有于小霏那两只眼睛,好像黑夜里的气死风灯一样亮,也顾不上刚才被于小灵指责的尴尬了,好像拿出了尚方宝剑一般,义愤填膺地直接冲她嚷道:“子嗣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妹妹你可不能胡来!快快说,那男子是谁?”
于小灵被这二人厉声喝问,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可她肚子疼的越发厉害了,腿脚已经有些站不稳。
她目光扫过王彤、徐涟,又扫过于小霏,只见这三个人,好像转起圈来将她围住一样,身影飞快地在她眼前恍过,一个个都张着嘴冷冷地质问她,一个个又都瞪着眼睛,狠狠地看她。
她张口想再辩,这三个人又突然都消失了,眼前一片空白,她忽然觉得自己飘了起来,一息过后又急速下落。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在浅薄的意识中,想到,那是要坠落了吗,这孩子可不要有事啊!
“夫人!”是暖橘的声音,于小灵想喊她,却发不出声音。
“灵儿!”这又是谁的声音?
是徐泮吗?
一定是他!
最后一缕意识,从于小灵脑中飘飞,下一息,她不省人事地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太医!太医!”徐泮惊慌大喊。
☆、第三七四章 丢了魂
平日里于小灵出门,从来都是有暗卫随身保护她的,可是这里是顾家的后花园,今日是顾老将军的顺寿,徐家暗卫怎么好安插进来?
若非徐泮听到徐涟的丫鬟慌慌张张地派人过来报信,他哪里知道,于小灵竟是在好端端的后院涉了险。
徐泮听说的时候又惊又怒,等过来报信的人说有人看到于小灵同男子在假山里私会,更是又气又怕。他并不疑心于小灵会同男子私会,却是一下子想到,她是不是被人绑了去。
这个时候,徐泮再过顾不得男女大防了,直接就闯进了招待女眷的地方来。他一路狂奔,一步不敢停留,一进门便瞧见好多人将他妻子层层围在中间,而他放在心尖上的人,面色就白得像张纸一样,身形一歪便往一旁倒去。
徐泮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高声喊着“灵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她接在怀里。
他一边惊慌地喊着太医,一边直喇喇地闯进厅里,将她安置在小憩用的榻上。院里厅中的女眷们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若木鸡了,更看着忠勤伯面色青白瘆人,一个个都不敢近前。
程默意被吵醒了,转眼看见方才还有说有笑的表妹此刻已不省人事的躺在榻上,吓了一跳。
“灵儿,灵儿!”她连忙喊她。
可于小灵哪里能听得见?
徐泮冷汗冒了出来,见自己喊她无用,程默意喊她也毫无反应,握着她的手,止不住朝门外吼道:“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这时候,王彤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个医女,她刚才也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吓得头脑发白了,这会儿被徐泮这么一吼才回过神来。
“伯……伯爷……要不……要不我来看看夫人!”她话音一落,徐泮冷厉的目光扫了过来。
若不是这个女子,他好生生的妻子何至于如此?
他恨不能把王彤一巴掌拍出门外,可王彤到底是个医女,太医还没赶来的时候,总算还能顶点用处。
他抿着嘴,没有说话。王彤大约知道了他的意思,哆嗦着上了前。她抖着手,替于小灵诊了脉,诊过脉才连忙松了口气。
“夫人……夫人和孩子尚……尚无大碍!”
“真的?”徐泮挑眉。
王彤连忙摇头,“小女不敢撒谎!”
说话间,太医已经到了。
太医问诊的结果与王彤并无大的差异,暑热难耐,伯夫人又受了十足的惊吓,气血不稳,才晕了去,若是一般人受了这一遭,孩子大概要受些影响。
只伯夫人这胎坐的极稳,孩子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倒是夫人脉象似有不平,昏迷不见醒,不过倒也并无大碍的。
徐泮听了,眸色难辨。他压了眉头,深深地看了于小灵两眼,面色不见好转。
这会儿,同太医一道过来的徐氏,才走上前来,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看向徐泮,徐泮沉默不语,又看向程默意,程默意摇头不知,再看向徐涟,徐涟皱了皱眉头,瞧见徐泮仍旧握着于小灵的手不松开,一双眼睛只盯着她一错不错,面上的紧张担忧尽显。
她想到方才王彤说的话,突然沉了心,张口朝徐泮说道:“大哥何必如此?万一她肚子里怀的不是你的孩子……”
“闭嘴!”徐涟话音未落,徐泮低吼出声。
徐涟被他吼得一个哆嗦,徐氏听了,却惊慌不已:“涟儿,你胡说什么呢?!”
此时屋里,除了王彤和太医并无外人,何况王彤是当事人,太医问了诊,这就退下了。徐涟觉得,此事既然闹开了,还不一口气撕掠清楚,若是这个孩子真有问题,她大哥怎么能蒙在鼓里?
她一横心,指了那王彤:“你把这事同我大哥说清楚!还有你为何说这个孩子不是他的,都说清楚!”
“我……我……”王彤在屋中几人的目光中,张口结舌。
徐氏见她吞吞吐吐,想到方才过来的时候,院里一众女眷叽叽喳喳的议论,心下一沉,厉声喝王彤道:“快快实话说来!”
王彤被她吓住,哪里还敢有所隐瞒,哭着便道:“小女三月前,为伯夫人诊出喜脉,伯爷听了,当时突然说不行,然后还掐住夫人的手,狠狠瞪她。小女没见过这样的,小女……小女就想着,这孩子会不会有问题?但小女一个字都没说的!
可谁曾想,今日在园子里逛的时候,小女迷了路,正瞧见忠勤伯夫人与一男子幽会,那男子从后面抱着伯夫人,我听他说话的声音根本不是伯爷,惊叫了一声。他们发现被我撞破,还奔过来要追我灭口!我……我一点假话都没说,顾夫人明辨!”
王彤哭着说完了这话,徐氏惊讶自不必提,而徐泮也有些恍惚,面色发青,一言不发。
那王彤见了徐泮的模样,只当自己实话提点了忠勤伯。好似在黑暗中见到光亮一样,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道:“伯爷救命,小女说的都是实话!小女不想被灭口啊!”
可她话还没说完,徐泮却突然眯起眼睛,冷冷的瞪着她:“你说你没说假话,可方才夫人去园子里,是与我见面去了,我二人也未去过什么假山,然后我便送她回了此处。我只问你,是如何看到她同旁的男子在一起的?!”
王彤听了大惊,抬眼再去看徐泮,见他神色狠厉,只一眼便让她觉得惊心肉跳了。
她突然意识到,不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在忠勤伯眼里,都是不可能的!
王彤忽然明白了过来,如果自己再这样坚持说下去,忠勤伯夫人顶多会被人说几句闲话,而自己这个小命,可就当真不保了!
她看向徐泮,看向徐涟,再看向徐氏,突然说道:“是我看错了,是我看错了!我看到的人根本不是忠勤伯夫人,不是忠勤伯夫人!”
徐涟和徐氏都皱了眉头,而徐泮却冷哼一声道:“可是满院子的人,都听信了你的谣言!”
王彤哆嗦了一下。
是了,今日来的都是京城高门大户,这事传出去,一定是要满城风雨了!
“我去解释,我去解释!”王彤突然起了身,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门去。
☆、第三七五章 三月孕
徐氏看着王彤出了门,转脸又看徐泮,见他拿着手帕细细为于小灵拭汗,好像擦拭什么人间珍宝一般,眼里只有她一人。
徐氏看得一阵皱眉,不由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王家姑娘,说你在潭柘寺山上……那又是怎么回事?”
徐氏问他,徐泮却不回答,他替于小灵将额头冷汗擦了,便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屋外。
那王彤正攥着手同人解释,不知是委屈还是怎地,面容一片凄切,她这样说出来的话,又有几个人信呢?
徐泮心下越发沉了,站在廊下的居高临下的看着院里面的女眷,女眷见了他,都不敢再说话。
徐泮沉了口气,说道:“承蒙各位看顾,内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讶又受了委屈,暑热侵体,气血不畅。此事前后误会重重,想来王姑娘已经解释清楚了。这间厅堂,我要占用些时侯,烦请各位往旁处去吧。”
他说完,目光淡淡地从院内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于小霏脸上,顿了几息,又略过去,转身回了屋子。
刚才闹得这一出大戏,人人都看得兴致勃勃。
不少人都暗暗猜测,忠勤伯听说了之后,指不定如何大发雷霆,将这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夫人狠狠处置一番。
谁知忠勤伯的行为,出乎众人意料。他非但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反而待忠勤伯夫人如眼珠子一样,呵护备至,这会儿更是亲自出来辟谣。
若说他不想丢了徐家的门楣,想将此事这样掩饰过去。可他待夫人那般珍重,哪里像是作伪?反倒再看忠勤伯夫人的堂姐平成侯世子夫人,只见她一脸的不甘心。
众人不敢说话,只默默地把了一遍,在心里把这场大戏从头到尾的捋了捋,心中也是对平成侯世子夫人和那王氏医女大概定了性,然后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徐泮如何行事,徐氏尽数都看在眼里,他虽看着徐泮笃定于小灵不会背叛他,可他却觉得他这侄儿跟入了魔没有两样,万一这于氏真的胆敢行不轨之事,他们徐家可就遭殃了!
血脉的事情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徐氏虽知道徐泮不想多说,可她却不能不问。
“泮儿……”
她张口欲再问一问潭柘寺当时的事情,可是徐泮却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说道:“灵儿如今有三个月的身孕,三个月之前,我正带着她去山东巡视,姑母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徐氏这样一听,果真不再问了。不管潭柘寺当时发生什么事情,可于氏肚子里这个孩子,是徐泮的,毫无疑问。
徐泮不欲再同人解释这些那些,寿宴也不吃了,带着他的小妻子直接回了府。
于小灵悠悠转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睁开眼睛就瞧见徐泮正坐在她旁边,皱着眉头,目光不知看向哪里。于小灵动动手指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裳,徐泮立即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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