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被厚实密不透风,她的后背却直冒冷汗,蜷缩了一会儿,她掀被下床,在屋里来回焦急地走着。
她该怎么办才好!
此时妹妹夏子衿从外头回来,夏青青眼珠一转,把子衿拉进来,温声细语道:“子衿,姐跟你商量个事,要是二叔那里来人问话,你就说今日到假山那里去的是你,姐把那只缠枝莲花玉镯给你戴两天。”
夏子衿瞪她一眼,“姐,你又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别以为我老实好说话,每次都让我顶锅,我又不傻。”
夏青青一听气急,伸手就去扯她的头发,“我是你姐,你什么都得听我的。”
夏子衿的头皮被她扯得生疼,恼火之中也揪住她的辫子,可着劲往外硬扯。
方氏进来的时候,就见两个女儿抱作一团,互相扯着头发。她撸起袖管,一手拽住一个,用力分开两人,分别给了两巴掌,唬得两人不敢大哭,只抖着肩膀轻轻抽噎着。
她伸手指着夏青青,“你先说,怎么回事?”
夏青青把她在假山边说的话跟方氏说了,方氏气得在她胳膊上又掐了两把,最后给她支个招,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夏青青寝食难安了两日,没见那边有什么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卧松云大大参与本文男二这个重要角色,送你花花。
感谢阿夕和那时年少投的地雷。
☆、倚翠
夏立仁离开夏家商号之后,在夏浅汐的极力举荐下,卧松云成了名正言顺的账房先生,帮着她一起收拾这个烂摊子。
赶走了大伯父那只大蛀虫,账房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大半,让夏浅汐忧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下个月的茶艺比试她已借夏家商号的名义报了名,但是以她目前的茶艺水平,根本就是毫无胜算。早知今日骑虎难下,当初就不该夸下这个海口,到时一败涂地,灰溜溜躲进闺房不敢见人,旁人不知道要怎么笑呢。
白天她一边照看生意,一边在当铺的后院练习烹茶。
卧松云挟着一摞账本从廊芜下经过,闻见茶香走了过来,向她一礼,“清茶烟起引客来,小生不才,可否讨上一杯?”
夏浅汐请他坐下,用茶夹夹起一个莹白薄胎瓷杯放到他眼前,摊手道:“先生请用。”
卧松云两手端起,闻了下茶香,慢悠悠品着茶。
“我有一事想请教先生。”夏浅汐手上的动作未停,烫壶,点茶,分茶,幻化汤花,手腕灵活翻转,细致优雅。她倏而抬起头,神色有些茫然,“请问先生,当一个人处于困境之时,应当怎样做?”
她是问他,也是在问她自己。
卧松云放下茶杯,认真想了想,看向她,唇边笑意轻然如云,“容我给小姐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个车夫赶着一辆载满货物的马车上路,走着走着,车轮陷进泥坑之中,车夫很着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怎么也抬不出来。无奈之下,车夫只好乞求神仙帮忙,后来神仙真的出现了,但是神仙只跟他说了一句话,并没有帮助他。”
“那神仙可是说求人不如求己,让他自己想法子解决?”夏浅汐道。
“正是。那神仙对他说,你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为何不再努力一把呢?”卧松云笑道,“后来车夫想,神仙都不帮他,只能靠自己了,于是他找来两块木板垫在车轮底下,又用树枝挖开些淤泥,扬鞭催马,很快把车轮从泥坑里拉出来,继续上路了。”
夏浅汐笑着颔首,“先生的故事倒是耐人寻味。”
“小姐谬赞。”卧松云道,“听说小姐要参加下月的茶艺比试,恕我直言,小姐候汤精准,技法娴熟,但分茶的火候还远远不够。”
夏浅汐执壶分茶的动作停住,抬眼道:“哦,先生如此说,莫非是个懂行之人?”
“懂行谈不上,万卷书院的院长极爱烹茶品茗,常邀小生品茶论诗,小生耳濡目染,时日久了,便也能效仿一二。”
夏浅汐双目一亮,站起身来,向他道:“请先生一试。”
“是。”卧松云拱手,在她的位置上坐下,从煮水开始,把泡茶的步骤挨个做了一遍。
夏浅汐惊喜道:“先生的茶艺在我之上,可愿助我一臂之力,赢得这场比试?”
卧松云闻言神色微微一顿,向她拱手一礼,“愿为小姐效犬马之劳。小生的微末技艺亦是粗浅,并无把握稳操胜券。”
言罢他起身踱了几步,又道,“小姐可听说过茶师陆明,听闻他造诣精深,煮得一手好茶,曾以一己之力战胜多国茶道高手,若能得他指点,小姐的茶艺便会更上一层楼。”
“这个陆明先生,妾有所耳闻,不过他在五年前参加过那年的茶艺比试之后,便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不过妾会让人打听,能找到他最好不过。”
“但愿如此。”
见夏浅汐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他身上,卧松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觉得没什么不妥,就试探一问:“小姐还有何吩咐?”
夏浅汐收回目光,莞尔道:“妾只是觉得,给先生开的工钱太少了。”
李西玉路子广,夏浅汐托他打听陆明的下落,不到两日就有了消息。
“禀报小姐,有一人知道陆明的下落,但是那个人说了,要小姐你只身一人前往倚翠楼与他见面,如果小姐不去,不管出多少银子,他都不肯卖这个消息。”李西玉搓搓手,担忧道,“这倚翠楼可是京城有名的青楼,里面龙蛇混杂,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小姐还是不要去的好。”
夏浅汐只问他,“此人的消息可靠吗?”
“这人是江湖上有名的‘包打听’,专门以买卖消息为生,应该不会以假充真,乱砸自己的招牌。”
夏浅汐听后认真考虑一番,还是决定去会一会这个人。
天上明月高悬,倚翠楼内灯烛辉煌,阵阵莺声燕语。门前几个浓妆艳抹的美貌女子在招揽路过的客人,言语轻浮。
“你叫我出来喝酒,居然是来这种腌臜地方。”南宫弦看着不远处挂红披彩的倚翠楼,眉头紧紧敛起。
“喝酒,喝花酒,一个意思。”五皇子宋承启拍着他的肩头,催促他,“走走走,今日兄弟请客,不会让你白来。”
“不去。”南宫弦冷冷瞥他一眼,神色中透着不耐。
宋承启歪着脑袋瞅着他,痞笑道:“听说你不近女色,连个通房都没有,可别告诉我,你至今还是童子身。”
南宫弦听见这话,脸色登时紫涨,冷眸中泛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危险。宋承启不饶他,硬拉着他往里走,“今日兄弟就带你去开开荤,听说倚翠楼来了几个番邦姑娘,一个个娇媚入骨细皮嫩肉的,保准伺候得你乐不思蜀。”
南宫弦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正待作色,忽然瞥见倚翠楼门口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猛地甩开宋承启的手,大步流星朝里面走去。
“嘴上说不去,其实比我还心急。”宋承启在他身后梗着脖子喊道,“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兄弟。”
夏浅汐从轿中下来,拿把折扇遮住半边脸面,迈上玉兰台阶,低着头就要进去,却被门口的几个女子拦了下来。
“哟,这位公子这么眼生,是不是第一次来啊,容我们姐妹给你介绍几个可心人伺候如何?”
夏浅汐将扇子挪开一些,低声道:“我找人。”
她身着男装,纶巾长袍,步子尽量迈得大些,却也遮掩不住纤柔如柳的曼妙身段。离得近的一个红衫女子一眼就看出端倪,当即噗嗤一笑,唇上的殷红口脂浓郁地似要滴下来,“我说怎么不正眼瞧我们呢,原来是个姑娘。这里可是男人们消遣的地方,姑娘想必是走错了吧。”
夏浅汐脸上发热,正无措间,一位美艳妇人走里头走出来,红衫女子拈着帕子,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那妇人轻摇着扇子,满头珠翠伴着她摇扇的动作发出清鸣的声响,“我是这儿的妈妈君姨,姑娘要找何人,烦请说出名字来,我好帮姑娘打听打听。”
“我找一个叫初十的人。”
君姨哦了一声,望向外边苍茫夜色,漫不经心道:“这个初十,我即知晓,又不知晓。”
“即知晓又不知晓。”夏浅汐心里掂量着这句话,猛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从袖中取出两锭金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妈妈现在可知晓了吗?”
“好说好说。”君姨眉开眼笑地接过金子,亲自带她上了阁楼,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一间房门外。
“多谢妈妈。”
夏浅汐推门进去,见案前坐着一名锦衣男子,正自饮自酌。她看过江湖上流传的画像,此人正是初十。
“夏小姐胆识过人,只身一人前来赴约,在下佩服。”初十放下酒杯,端正身子坐好,向她摊手,“小姐请坐。”
夏浅汐也不客气,坐下就开门见山道:“我要的消息呢?”
初十从怀里摸出一个细长檀木盒子,啪一声放在桌上,“有关陆明的所有消息都在里面。”
夏浅汐颔首,爽快道:“好,你开个价,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
初十举起两掌,得意一笑,“一千两。”
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夏浅汐心里暗骂几句,面上仍然平静无波,轻轻伸出一只手,还他一句,“五百两。”
“五百两?小姐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精。”初十身子前倾,唇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听闻夏小姐乃京城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非寻常的庸脂俗粉可比。如果夏小姐愿意陪我一晚,这个盒子就送与小姐,权当在下的见面礼。”
被人当面轻薄调戏,换作别的女子早就粉泪滚滚,羞得没处躲了,夏浅汐衣袖下的双手紧握,生生按下心头的怒意,朝他淡淡一笑,丝毫不乱,“三百两!”
“哈哈哈……”初十肆笑两声,摇头惋惜道,“夏小姐如此不诚心,这笔生意恐怕做不成了。”
夏浅汐不慌不忙,直视着他,“你这消息可不可靠先不提,这消息除了我,对别人毫无用处,阁下先要搞清楚,妾才是决定价格的人。你身上虽然穿得金贵,但是浑身上下除了手上这个赝品玉扳指,无一件多余的配饰,可见你身上并无银钱。妾方才来时可给了妈妈两锭金子,足见这里花费不菲,如果做不成这单生意,只怕你走不出这倚翠楼。”
初十心下一怵,强自镇定道:“老子不喜欢招摇,就喜欢赝品,你能奈我何!”
“妾如此说,并非毫无根据,你方才从怀中取出盒子时,露出一截里衣,妾瞧那质料,不过是十两银子便能扯上百匹的粗麻布,外头再光鲜,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唬那些没眼力的人罢了。”
初十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夏浅汐不依不饶,直击要害,亦不给他留半分脸面,“听说这里的打手可都厉害的很,那个妈妈君姨看起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阁下如果得不到我这三百两银子,付不起这里的酒钱,到时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丢出门外,是不是不太好看啊?”
“你……”初十被重重激了一把,无奈地磨了磨牙,把盒子推过去, “三百两,成交!”
夏浅汐给了他三百两银票,拿着盒子从屋里出来,看见一人抱臂靠在墙上,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走廊上灯火昏黄迷离,更衬得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带着几分神秘。
南宫弦,他怎么在这儿?
转念一想,这里是青楼,男人来这里除了寻欢找乐子还能做什么?
夏浅汐装作未见,步履从容地从他身边走过,刚走了只几步远,旁边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仰面倒在她的脚下,嘴角留着涎水,一脸欲仙/欲死的模样,口中还喃喃呓语说着浑话。
“啊!”夏浅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按着胸口平复这突如其来的惊吓。
“这种地方,你不该来。”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从身旁响起,南宫弦淡淡丢下这句话,看也未看她一眼,径直向走廊尽头走去。
夏浅汐定了定心神,匆忙下了阁楼,上了来时的轿子,离开了倚翠楼。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一男二,你们更喜欢谁?
感谢初逢不识君大大来本文打酱油,美艳的君姨,么么哒。
☆、进宫
从初十那里买来的消息得知,茶师陆明如今身在皇宫的司茶司,但其职位不是掌茶,而是一个管理茶叶的无名宦侍,其中因由,消息中没有多作说明,着实让人费解。若不是李西玉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初十的消息来源十分可靠,绝对假不了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既然陆明人在皇宫,唯今之计,只有想法子进宫向他请教茶艺,无奈身边的人没有懂茶的,她只能亲自跑这一趟了。至于卧松云么,他能答应帮她迎战茶艺比试,心下已是感激,怎好让他以身犯险。
她托人买通了一个到宫外采买香粉的小黄门,她自己则扮成随行的宫女,与他带来的人调换了,两厢约定在宫门落钥前再调换过来。
两人进宫后,小黄门左拐右拐领着她到了一处花园中,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宫室道:“那里便是司茶司,小人要回采买司复命,只能送小姐到这里了。小人跟司茶司的掌茶高大人素日有些交情,已经跟他打过招呼,小姐见到人,办完事,可不要耽搁太久,私自带人进宫,小人有几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妾谨记,有劳公公。”
夏浅汐告别小黄门,径直向司茶司而去,眼看就要走到近前,突然一队披甲执戟的禁卫军迎面而来,夏浅汐心中一急,把小黄门叮嘱她的话忘了个干净,趁他们还未发现,便慌不择路地穿过小径,往附近的宫室小跑过去。
“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在此处乱走?”侍卫首领对着她的背影呵斥一声,见她没有停下,立刻挥手让人去前去捉拿。
夏浅汐本来想借着高墙躲藏身形,谁知刚穿过一条甬道,即刻有另一队禁卫军发现了她,气势汹汹地向她走来。她心下难以镇定,手心里冷汗濡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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