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好怕的,若是真叫人发觉我竟在半夜来国相府与你相会,那么我母亲可以奏请皇帝将你我赐婚,咱们这桩好事儿便也就成了……”
“又胡说,我瞧着你若是娶庆国公府的嫡出二小姐才是最好,她年貌与你相配,且家室显赫又是家中颇为受宠的嫡女。”齐念只白了他一眼,径自道:“且在上次宫宴之时,我看那陈二小姐一心一意看着你的模样,倒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你若真娶了她,对你的将来定然很有助益……”
那庆国公府的陈文棋,仔细论起来应是李锦玉嫡亲的表妹,曾在前世齐念也与她们姐妹打过交道,虽有些世家小姐的骄纵脾气,但这心眼儿总归是不坏的,且那次在宫宴上确实只见她对李锦见动了真心的样子,想来那样不谙世事单纯天真的小姑娘,要比包藏祸心居心不良之人要好的多了。
齐念颇为感慨的看着眼前这个容颜倾城玉树临风的青年,当真是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沧桑感。
也正是这样莫名的感觉,才将她心中那异样之处给按了下去,只当自己是长辈在真心为他谋划着将来,横竖她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只是个孩子而已。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之下,她的神情愈加的和蔼可亲,却令李锦见顿时只觉得抓心挠肝的浑身都不自在。
他特别想一把将她抓过来,死死的盯着她的双眸,然后告诉她,“那什么庆国公府的小姐我根本就不知是谁,我这心思都已然写在了脸上,你怎么还没看出来!”
当然了,他的理智同时也在告诉他,如若他真这样做了,那么下场会怎么样,当真是很难预料。
毕竟他实在是太了解她了。
也正是因着这份自幼便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他只好忍气吞声了下去,瓮声瓮气的道:“那陈小姐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这样费心费力的来说合……而且你怎么比我母亲管的还要宽,她都还没催着让我娶妻呢!”
齐念一时只觉无言以对,这这题跑的实在是太远了。
她静默了半晌,不由只讪笑道:“我不过只是说说而已,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只是那陈小姐瞧着当真是不错,待你想要娶亲之时,倒是可以好好的考虑考虑她。”
李锦见没好气的道:“你与其关心我娶亲的事儿,还不如将心思放在你自己的身上。未央国女子年满及笄便要开始择婿了,你真的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说实在的,齐念真还就不如何忧心这个问题。
就凭如今华章对她的这态度,且不论是否全然真心,在短期之内他都不可能轻易将她嫁出去的。
因为她已然在华章的面前表现出了她的能力,就算华章不顾惜父女情分要利用她来为相府牟取利益,想来也是不太可能的。
且即便是有这种可能,想她齐念又是何等阴险人物,又怎会乖乖的束手就擒,任人摆布?
到时候不将这座威名赫赫的相府搅动的天翻地覆,她便也不是重生过一次的齐念了。
谁也不能再次插手她的人生,就算那是可以称之为父亲的人。
“我会在父亲想将我嫁出去之前完成一切我想要做的事情,到那时这区区一座相府,便留不住我了。”齐念的双眸一片清明,只淡然道:“眼下我倒是不用担心这样的问题,长乐城且乱着呢,没人会轻举妄动的,包括我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父亲。”
这问题讨论起来,便显得颇有些沉重了。
正如同齐念所想,她与李锦见本就是两个站在不同的立场心中有不同的信念的人,能在这纷杂争斗尔虞我诈的长乐城中互相扶持已然是万幸,不然终有一日,会成为敌对的两方。
这便要看他,心中究竟想要什么了。
李锦见亦是收敛了面上的嬉笑之色,他的面容犹如精雕细琢而出的倾世玉琼,不见一丝偏差之处,俊美的绝对惊心动魄,让人见之忘俗,难以忘怀。
就这样一张绝世容颜此时微微皱紧了双眉就呈现在齐念的眼前,顿时便让她的这颗心又砰砰直跳了起来,仿佛美色在前,连她都难以把持住了。
她赶紧又喝了一口冷茶压压心头的悸动,将面上那抹很难发觉的红晕给驱散了去。
李锦见不由得轻叹了口气,颇为认真的道:“到时候你若是要走,可别忘了叫上我一起。这长乐城中本就没什么趣儿,若是缺了你,那便更没意思了。”
他说的实在太过风轻云淡,却尤为笃定。
齐念不由心中一跳,“你这话当真?”
“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
这话听着当真是,尤为安心定神。
二人隔着半壶冷茶不由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曾在天阴城那人烟稀少的小山村里,被时而抽风的师父罚着要背完一整本医书才能上床睡觉,那时齐念便趁着秦姑歇息了之后,自行又穿衣起来,将藏在枕头底下的医书带上,悄悄出门去隔壁的药庐,在沈灼华的眼皮子底下背书。
那时尚是惫懒混小子的李锦见便在她家小院的门口守着将她接过去,再与她相对而坐一同背书,几乎每晚都要到深更半夜才能背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 党争嫡谋
沈灼华自是早早的便上床睡去了,齐念背熟了医书,便去他的房前窗外,大声琅琅的背给还在睡梦中的他听,都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在听。
现在在这千里之外的长乐城中,没有那座印在脑海中无法驱散的农家小院,隔壁也没有茅草屋顶黄泥墙壁的药庐,小院中没有满面慈祥和蔼华发苍苍的秦姑,黄墙边也没有那位神情懒散无赖实则深藏不露的老郎中。
曾经的那些人与事,仿佛都是前世的记忆,在这长乐城中待得愈久,那些印象便也就愈加的淡漠。
后来听说,那坐落在大山脚下的小小山村并没有似前世那般被人彻底的毁掉,只是因着今生的这次,李锦玉去接回李锦见时,他并没有露出自己的行踪,曾在那座小山村中度过了数载的光阴。
由此更加可以确定,前世那场无妄之灾当真是与李锦见和沈灼华有关,那时他们应是棋差一招,方才造成了如此难以挽回的灾祸。
再细想一想,那藏在暗处的敌人竟然这样心狠手辣,为了将铲除异己,竟然不惜下狠手屠了整村人的性命。
将这些联系起来再想想上次李锦见夜间来访,说田淑妃身体抱恙,宫中太医却无论如何都差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二者联系起来想想,迷雾便是愈加清晰,却也更是可怖。
只是有一点很是令人想不通,田淑妃身为异国公主进献给皇帝为妃,饶是曾经得皇帝的宠爱诞下了七皇子,但她如今已然失宠多年,皇帝从前都不曾将她放在心上,且她的为人又不是那样招摇爱树敌的,在那偌大的后宫之中有她跟没她基本上没两样,又是何人那样的眼疾手快,非就不肯放过她呢?
再言及眼前的这位,皇帝的第七子李锦见,他对于那些想要谋嫡争位之人便是更加的没有威胁了,被皇帝扔在宫外死活不管的过了十几年,这会子众皇子因着党争而斗得如火如荼,才被这老皇帝给想了起来,随随便便的就又将人给找了回来。
且若是齐念没有猜错的话,曾在前世将整座行山村都灭掉的杀手,定然是宫里的人派来的。
毕竟眼下这长乐城中的局势已然是风云莫测一趟浑水了,有些腾不出手来消除隐患的自然只能干看着,而那些对付得游刃有余且不想再生变故的,自然就忍不住了。
这些形势,齐念看得清楚,对于李锦见自然更是一目了然。
他们二人之间虽然不存在任何疑虑或是争端,但这各自保持的立场,好像更加的变幻莫测了。
但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永远都不会是敌人。
说完了这些有的没的,李锦见终于想起了来这儿还是有正事儿的,只端正了面色,轻咳了声,道:“你还没跟我说,今日为何我不能出手帮你?如若我要早开口说话,你今日也就不必受那样的委屈了……”
他的心疼自然被很好的掩饰住了,如今在这人人自危都不能自保的情形之下,他是不会再生事端,将这趟水搅合的更加浑浊了。
齐念只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什么时候见我受别人的委屈了?到最后我也没有吃亏,又何必要拉你下水呢。”
“你这是不想跟我搭上任何关系么?”李锦见这一张举世无双的俊脸若是显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即便是再如何铁石心肠的人,也该先软一软了。
齐念顿时便不由得软下了口气,“我只是觉得,你在目前不适合为任何人开口,轻易露出你的立场来。况且华府在朝堂之上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这个时候谁沾上谁就有可能会倒霉,更是引人注目无处可藏。你既然自回了长乐城之后便一直都在韬光养晦,又何必为了我这区区小事儿,便将你牵扯了来呢?”
“可是我想尽我的全部能力来保护你,让你不受一点儿的委屈,也无需与那些你所厌恶的人多费口舌。”许是尝到了甜头,李锦见不由得更加的拉眉耷眼,将这小情绪全都写在了面上,“横竖我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倒是无所谓要不要韬光养晦。”
齐念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在其位而谋其政,你既是堂堂正正的皇子殿下,便有将来继承大典的可能性。就算你从小便流落在外习惯了,难道淑妃娘娘就对你,没有一点儿期许么?”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她只希望我能过得舒心快活就好,其他什么的一律都不强求。”李锦见仿佛正等着她提起此事,颇为期待的看着她,一双眼眸满满的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这样你能放心了么?”
该放心什么?
齐念忍了忍,才将这句本该脱口而出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是而她便无视了这个问题,只径直道:“话虽如此,但你愈是没有争斗之心,旁人愈是觉得你心怀叵测。毕竟你并没有与他们一同长大,做不到似太子殿下那样深藏不露以不受宠的假象蒙蔽他们,也正是因着你这颇为动荡的成长过程,他们倒是会愈加觉得你暗藏杀机不怀好意了。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说的便是这个道理了。”
“你刚刚说什么?”李锦见只是装糊涂并不是真糊涂,倒是很迅速的便抓住了重点,“你觉得太子殿下并不似表面上那样庸懦无能,实则是在扮猪吃老虎?”
齐念仔细的回想了前世那最终的结局,方才十分谨慎的道:“我觉得是。否则他即便是有先照仁皇后的庇护也绝不能稳居东宫这么多年,素来在这储君一位之上坐得愈久便愈加的危险,而那李锦渊自打一出生便是太子,如今已然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他依旧是金宝印玺坐拥东宫的皇太子,这么多年间,可曾有过他的储位不稳的时候?”
这话说的,实在是不假。
只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太子始终都似是被所有人都给遗忘了的这样一个存在,因着皇帝对他丝毫都不重视,他的母家又是那样的特殊,是而倒是从来都没人起过害他的念头。
第二百八十三章 当年之事
或许曾经有过,但那都随着时光烟消云散,无从考据了。
大家这心中似乎认定了,横竖这李锦渊也是烂泥扶不上墙,就暂且让他将这太子之位好好的占着吧,总比落入敌对之人的手中好。
也正是因着所有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反倒是让他捡了个现成的便宜,整日里就只需隔山观虎斗就成了。
斗了这么多年,谁也没能占到一点儿上风,便也就成了如今这样胶着的情形了。
当然,那位唯恐天下不乱的老皇帝自是不能让他们这样闲着,万一又将坏主意打到他那保护的天衣无缝的储君身上可怎么办,是而这数十年前被送出宫去的李锦见复又回来了,这长乐城中的局面即将面临着重新洗牌的时刻,众人的神经登时便又崩紧了。
思及此齐念不由双眸微寒,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她是顾不上,横竖终究是会与他正面交锋的。
但在此之前,她绝对不允许让李锦见成为皇帝为李锦渊铺路造势的垫脚石,这些皇子们被利用的悲惨下场,她在前世可是看够了的。
李锦见却是满不在乎,只随口道:“倒是这个理儿,只可惜我那些个个争的跟乌眼鸡似的兄弟们都看不透这一层。念儿,你看,既然将来的皇帝都已经被内定了,想来再要去争也没什么希望了,反倒会惹一身的麻烦。我倒不如就做个闲散王爷,还少了那许多的约束管制呢。”
齐念被他这无比坦然的想法倒是惊了一惊。
她本来以为,他不会只是这样单纯的想法,毕竟只在年幼时便被所有人抛弃而不管不顾的扔在宫外,且看他这些年在行山村与沈灼华一起过的日子,便能得知他流落在外的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且只看阿瑶、路石与阿月这些忠心耿耿的暗卫,如何能对李锦见这样一个年轻人无比的拜服,想来这支武功高强又十分神秘的暗卫队,是由他一手训练出来的。
他既然那样苦心孤诣的经营着自己的势力,想来定然不只是为了保住性命这样的简单。
在这天底下最能激起男人的兴趣,难道不就是整座江山,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么?
前世齐念在李锦玉的身边时,就那样容易被美色迷惑且是真正的烂泥糊不上墙的皇子,都打自心底里的肖想着那尊象征着一切的宝座,试问这有机会能成为储君的众皇子们,又有谁会真的就一点儿都没有这样的想法呢?
没想到这从小一起万到大的小伙伴,他竟然是个例外。
李锦见对着齐念这样无比惊奇的眸光,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顿时只觉浑身都不太自在。
121/218 首页 上一页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