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她究竟都是自哪里知晓这些事情的!
齐念倒是很欣赏他这副十分震怒却又不得不强忍着的样子,徐徐又喝下了一杯茶后,方才缓缓的道:“说起华夫人的这些小心思,想要也是暗中多番揣度过父亲的意思,方才下此决定的吧。”
这话即是暗华夫人野心不小,管着他的府邸一应大小事宜不算,还想着将手都伸到与朝堂权势息息相关的议亲大事之上。
华章不由得眉头一皱,倒是又让他想起了刚刚迎娶华夫人过门的那些日子来。
齐念觑着他这倏然转变的神色,便心知自己那句话算是说到他的心头上去了。
“因着四姐嫁入晋国公府却又因丧夫而被接回家中这一事,想来也给父亲平添了许多的烦恼吧。晋国公府虽是后嗣凋零不足为患,但那没脑子的四皇子可就不一样了。为了平息四皇子丧友之怒,父亲应该也同夫人提起过,要将府中的一位小姐嫁给四皇子吧。”
她这样笃定的口气,倒真是让华章只觉无言以对,便只好微微颔首,以探视的目光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夫人亦不是个傻子,四姐新丧了夫君尚还没过丧期,自是不会马上便要把她再嫁出去。且咱们国相府即便是千好万好,又哪儿好得过天家富贵呢。”齐念说着这话可一点儿都没瞧着华章的脸色是好是坏,只依旧淡然道:“八妹年岁尚幼,且又是父亲心尖子上的女儿,那四皇子太过荒淫无度,便也不可能是她了。说来说去,还是得让夫人肉痛一番,将容色倾城的四姐给了父亲拿去填四姐那个坑。夫人自是不会愿意却又无力反抗,是而她便想起了远在天阴城还有我这么个数十年前便一直都流落在外的庶出女儿,拿我来代替六姐去嫁给四皇子,当真是一举多得呢。”
她这一番话说出口,令华章的眉心止不住的跳个不停。他只好将一杯冷茶一口便狠狠地灌了下去,抬手按了按紧锁的眉头。
他现在已然不想再追究她是如何得知这些有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秘之事,只想让她赶紧把话说完,这样断断续续的听着当真是脑袋都要炸了。
眼看着华章那副将要按捺不住的神情,齐念倒是颇为大方的仔细想了想,方才用一句话概括了下,径自道:“我便这么说了吧,今日若不是我察觉的早,恐怕被帝后率众抓包与四皇子在流云宫西暖阁厮混的那人,便是女儿我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五味杂陈
华章眸光一紧,手中的茶杯几乎要被他给攥碎了。
半晌,他才咬牙切齿的道:“七姨娘与你无仇无怨,你即便是急着脱身,也不该拉她来给你垫背……”
看他这样,仿佛还在对不得不将七姨娘送给了李锦玉一事耿耿于怀,想来他对那如同解语花般美艳倾城的七姨娘尚还有几分难得的真心。
齐念不由得便将充满了同情的目光将他望着,当真是不太忍心告诉他,除了李锦玉这一顶绿帽子之外,七姨娘早就给他另戴好了绿帽子。
华章简直要对齐念这种欲说还休欲言又止的眸光恨之入骨了。
稍稍措好了辞,她边站起身来为华章斟茶,边缓缓道来:“原说我同七姨娘确实没仇没恨的,只是她未免太过痴情了些,便也就视我为欲除之而后快的头等仇敌,我亦是没有办法,别人既要害我,我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不是。”
华章青白交加的面色上闪过了一丝微讶,不太确定的问道:“七姨娘她……太过痴情?”
“当然了,不是对你。”齐念那双黑亮的眼眸中顿时同情之意更甚,“她以前的情郎原是荣国公府的管事,后因夫人身边缺乏得力的助手,便在娘家府邸一众侍女中选定了倾城之姿的她,来献给了父亲你为最得宠的姨娘。”
华章顿时只觉眼前一黑,几乎没被气得厥了过去。
齐念倒是甚为好心的替他端过了一杯茶,继续道:“七姨娘想为她深爱着的情郎报仇,自然就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她处心积虑的谋害我不成,自然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华章哽了许久方才咽下了郁积在喉头的那口气,只将齐念神情颇为复杂的望着,过了会儿才十分艰难的问道:“她是、她是如何害你的?”
齐念自怀中摸出了一枚瞧上去平平无奇的香包,递到了华章的眼前,平静的道:“父亲,你且瞧瞧这个。”
眼看着都递到他的怀里了,他便随手接了过去,略翻看了看,似是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妥之处。
这时齐念出声提点道:“父亲,你将这香包放置在鼻下仔细的闻一闻。”
华章颇为狐疑的瞧了她一眼,将香包凑近了深深的嗅了嗅,顿时只觉一股幽香扑鼻,当真是清新淡雅的很。
这令人十分舒心的味道当真是很能慰藉他此时凌乱而又急躁的心情,是而他便多闻了好几下,方才满面不解的看向了齐念。
齐念仿佛对他这举动视若无睹,只自他的手中轻轻的拿走了香包,方才幽幽的道:“七姨娘买通了我身边的丫头,往这个日日都悬挂在我床头之上的香包里下毒,好叫我时时都呼吸着着弥漫在空气之中的余毒,悄无声息的死去。”
此时华章这面上所有的神情都被凝固住了,仿佛就在这瞬息之间便抽走了他的神智,将他变成了一个人形玩偶般简单粗暴。
“您就放心吧,这东西我日日都瞧着它在我的床头晃悠着,我不依旧还活着好好的。”齐念难得好心的宽慰着他,“不过是日积月累方能生效的毒药,这一时半刻是毒不死人的。”
华章这才转了转眼珠子,仿佛整个人瞬间又活过来了。
虽说齐念这话说的有理,但他的心中依旧在暗自想着,等会儿一定得遣人请大夫去,这可是置人于死地的毒药啊,亏他刚刚还仔细的闻了那么久。
经过了这一个小插曲,倒也令华章待七姨娘的心登时便消退了去,丝毫都不会再行眷恋那个生性**且心狠手辣的女人了。
只是该问的尚且还得再问一句,华章兀自定了定心神,抬眸问道:“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事儿便是七姨娘做的?且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竟与她结下仇怨,都同我说个清楚了。”
“我已然将那被她买通下毒的丫头给带来了,此时人正在玉树阁外呢。那丫头我也不打算再带回去了,等会儿父亲若是得了空,只消审一审她便什么都会知道了。”齐念悠然说完了这话,倒忽得眸光微冷,淡淡的道:“至于曾经我是如何处置了她的情郎便是我的事儿了,倒无需父亲再行过问。”
华章正要发怒,忽得却只觉自己即便是发怒又能如何,眼前这个小女子是丝毫都不会吃他这一套的。
他忽得心头涌现出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当真是制伏不了她的。
“……那后来呢?”
“六姐既然想喂我饮下迷情酒,从而不得不委身于四皇子,我便反其道而为之,在她的杯中也下了点儿好东西。那时七姨娘正在西暖阁中与四皇子缠绵缱绻,而六姐则在御花园中醋意大发死死的揪着三皇子与那陈小姐不放,你说这场景,有趣不有趣?”齐念勾唇微微一笑,继而柔声道:“而那时想必华夫人正在清凉殿中翘首盼望着六小姐与七姨娘带回来好消息,紧接着便由皇后做主,为三皇子与六小姐赐婚,也顺道将我赐给那四皇子,便也就全局圆满了。哦对了,因着我这行为实在是不检点,叫国相府蒙羞的很,是而我定然是做不成四皇子正妃了,又因着是庶女恐怕连侧妃的资格也够不上,便也只能沦为个无名无份的侍妾,便也就罢了。”
华章面上的神情顿时更加复杂了,只神思难辨的将她望着,倒只一声不吭的听着。
“父亲,这便是她们费尽心机为我设计好的人生道路,你觉得如何?”齐念颇为讥讽的笑了笑,“我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将自己的人生抓在自己手中而已,没有任何人可以替我做任何决定,谁都不可以。”
即便是身为生身父亲的你,也不能。
此时已然算是真相大白,今日这所有的事情与所谓的真相,都可落下帷幕了。
同她纠缠了这么久,华章瞧着她那尚略存稚气却格外坚强的清丽面容,心中忽得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涌上了心头,仿佛正打翻了厨房中所有的调味料,端的是五味杂陈,不知所以。
这父女二人就着闪烁跳跃的烛火对坐了许久,均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第一百九十四章 滴血验亲
半晌,华章方才刻意的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两声,颇有些不自在的道:“既然该说的你都说完了,现下也已然入夜了,你便先回去吧。”
说起来华章只是冷面冷心让子女们都不敢接近他,却不是那种真心冷酷之人。
在这一点上,齐念与他还是颇为相似的。
这么多年以来他显然是将太多的心思全都放到了朝政与自身权势之上了,而府中之事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华夫人去闹,只要她不做出太出格的事儿来,他都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今日若不是在皇宫中接二连三的闹出对华府极其不利之事,且在进宫前齐念便已然巧妙的在他的心中留下了蛛丝马迹,进宫后皇帝又是那样不同寻常的态度待他,恐怕他也不会将齐念那三言两语放在心上,继而有了这次坦诚相待。
虽他逐客令已下,但齐念尚未达成心中所想自然不会轻易离去,她便丝毫都没挪动自己的位置,只抬起了双眸清凌凌的看着他,柔声道:“父亲,这些事情的对与错想必你心中是极其明白的,我所做的,不过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当然了,依照夫人她们的性子,这次未曾得手定然还有下次,那么下一次,我可就不会这样轻轻巧巧的放过了她们去了。”
这言下之意,不过是在提醒华章,你想要华府安宁太平不再惹是生非落人笑柄,得先将我提的要求给应承了。
不然待她们再兴风作浪起来,我可就不会再手软顾忌你的颜面,而轻纵放过了。
华章又怎会不明白她这意思,顿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习惯性的就想要发怒,但还没来得及吹胡子瞪眼呢,这气焰就已然下去了。
诚然,在他的眼里对她这个女儿已然贴上了软硬不吃的标签了,即便是软硬兼施亦是束手无策。
这样的想法迫使着他认真的想了想自打一开始便深觉只是无稽之谈但此时却是有几分相信了的她的话,须臾,他方才颔首,似是若有若无的道:“你既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护你周全,不会再叫旁人害你。而至于华府的安危荣宠便无需你来操心了,姑娘家的只须乖乖待在家中即可,你不再招惹是非我便已然谢天谢地了。”
齐念倒也不再问第三遍了,便施施然站起了身,低垂了双眸福了福身,倒是十分的温婉端庄的道:“那么,女儿便先行告退了。”
华章的双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忽得微微闪烁了一下。
待她走到门前正欲推门出去时,却只听身后传来了他微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究竟是谁,为何要以华府小姐的身份来到长乐城?”
自从离开了天阴城齐府来到这长乐城华府,倒是第一次有人问她这样的问题。
齐念顿住了双足,回眸倒是微微一笑丽色尽显。映衬着门外漆黑浓稠的夜幕,她轻启樱唇柔声回道:“父亲,我当然是你货真价实的女儿,如假包换。”
华章此时倒是不得不将眉头皱得更紧些了。
齐念见他只突兀的问了这么一句便没了下文,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转过了身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忽得开口问了一句话。
“父亲可知道,民间传闻可滴血验亲?”
自宫中回到府里已然是黄昏时分了,华夫人紧凑的处理了七姨娘院中伺候的下人们,将那些平日里贴身的心腹全都远远的打发了出去,而粗使的丫头婆子们则各院各处分了分,将这所有人都妥善的处置了,便也就罢了。
因着七姨娘曾是荣国公府上的人,也是华夫人为华章特意精挑细选出来的美妾,是而这些事情她不得不亲自动手,更何况七姨娘又是以那样丢尽颜面的方式离开华府的。
虽说这两年有七姨娘这样实在美貌又乖觉服帖的人在身边,也确实能将华章的心思栓在她的身上,为华夫人明里暗里的牟取了许多的好处,但也正是因着她过于美丽的容颜与华章的宠爱,华夫人这心中并不是不嫉恨于她的。
是而现下七姨娘就这般莫名其妙的去了,在华夫人的心中自然深觉可惜,却也不得不说,她是松了口气,只觉周身都轻快了许多。
这女人的嫉妒之心啊,当真是蒙昧的很,有的时候当真是可以瞎了双眼蒙了心智,竟连轻重好坏都分不清了。
这会子华玉蓉与华玉菁都被勒令各自回院闭门思过去了,就连四姨娘也没落个什么好的,虽没被华章处罚,却也是灰溜溜的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齐念曾说带上四姨娘只会好处多过坏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她不仅不恪守本分在宴席还未开始时便吵嚷着要以妾室身份入主殿饮宴面圣,华章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同她争执,便也就颇为不耐烦的答应了。
后来因着华玉蓉与七姨娘之事接连而起,四姨娘混迹在人群之中倒也还算识趣儿,且她一向便不喜那刁蛮任性自恃高贵的六小姐,更是嫉恨厌恶深受宠眷的七姨娘,是而这两场热闹看的叫她心满意足痛快的很,便也就安份了许多,并没惹什么麻烦。
只是就在宴会结束时,还是不可避免的闹出了一点儿小纠纷,那阵骚动幸而没有传至御前,仿佛是对方面对着嚣张跋扈咄咄逼人且将妙嘉公主挂在嘴边的四姨娘,强忍下了这口气,这才免去了这一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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