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气的浑身都开始发抖,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盛怒之下,七政殿内瞬间变得彻骨的寒冷,地面上开始结出厚厚的冰霜。
润玉眼神一暗,扣在玄乙左臂上的手用力收紧。
玄乙顿时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那深入骨髓的痛令她忍不住想摊在地上翻滚,瞬间便现出了原型,发出一声痛楚的嘶鸣。
黑夜长空里听得一声巨响,值夜的两个仙倌慌忙赶到响声附近,只见七政殿内殿的房顶上有什么破空而出。定眼一看,浩瀚长空中,一玄一白两条龙紧紧的纠缠在一起,绕着七政殿盘旋着,渐渐的飞远了。
第 11 章
年轻的仙倌目瞪口呆的望着,突然激动的呐喊起来,“天哪,龙呀!两条龙,像麻花一样扭在一起,这是在干什么?难不成,是在交尾吗?”
年长的仙倌立刻一个爆栗扣在年轻仙倌头上,“你不要命了,那可是陛下!我俩今晚什么也没瞧见,把七政殿屋顶赶紧修好了就回去睡觉。记住啊,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定要把嘴巴闭紧了!”
年轻仙倌连声应是,然而还是恋恋不舍的望着着双龙远去的方向,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玄乙显出真身是想摆脱桎梏,然而润玉却也同时现出龙身,与她贴身附在一起。无论玄乙怎么挣扎,润玉爪子也牢牢的扣在她没有鳞片覆盖的爪上,痛得她在半空中翻滚着。且龙身一旦纠缠起来比起人身反而更难摆脱了。
钟山烛阴氏万法无用,刀剑不侵,故而很少受伤。可正因如此,比之其他神族,烛阴氏也格外的柔脆不耐痛。这没有鳞片的地方被制住了,就好比蛇被掐住了七寸。
两人好一番厮杀纠缠,最终双双脱力落入水中。玄乙在水里化为人身,刚浮上水面,便被润玉一把又拉回到水里,慌乱中呛了好几口水,挣扎几息便慢慢的沉了下去。
润玉见玄乙似晕过去了,赶紧游过去支援,方搂住玄乙的腰,便见她忽然睁开双眼,手中黑雾往他眼前一撒。润玉侧身躲过,慌乱中被玄乙一脚踹到头上,身体不由自主的沉入水中。
玄乙借着一脚之力浮上了水面,下定决心,只要一靠岸,即刻把整条河都冻成冰坨!
好不容易借着岸边紫藤树爬上岸,便听到身后有响动,这阴魂不散的家伙生命力竟如此顽强!许是方才那一脚用尽了吃奶的劲,此刻探出水面的神君发髻全散,额角青紫,湿漉漉的水滴顺着散乱的长发滴落,滴答滴答的如同擂鼓重重的打在玄乙心上。似是感应到有人观望,他抬首对上玄乙的视线,眼中一片看不到底的深邃冰冷,哪有往日里丰神俊朗的潇洒之姿,俨然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还是个披头散发的水鬼!
玄乙心里一咯噔,慌忙蓄起烛阴之暗,刹那间后方一股劲力如飓风席来。她尚来不及发力便被一把扑倒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一阵天旋地转,当玄乙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润玉已将自己双手交扣在胸前,自身后紧紧环抱住了。
钟山龙族的脸面啊,感觉已经被自己完完全全的败光了!施法被中断,肉搏被压制,她可是万龙之尊啊,怎么可能打不过区区一条应龙!玄乙深恨自己为何不一照面就放大招,偏要骚操作的使剑。原以为场面会是她狠狠的控诉润玉恶行,之后便对他进行单方面的殴打和碾压。结果却是被人家捏住痛处,将尊严按在地上用力的摩擦。
玄乙含恨饮下血泪,打起精神想做最后一搏,刚一动,便感到左手腕上力道加重。这天杀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忘记捏紧她的命门!玄乙顿时泄气,算了,反正面子里子已全丢光了,爱怎么整怎么整吧。一想开,干脆放松的望后一倒顺势窝在润玉怀里了。
润玉见玄乙软软倚在他胸前,仍是不敢放松警惕。方才水里的那一记无影脚他这会儿还心有余悸。这龙公主实在是太能折腾,缠斗了快一晚上了,竟还有余力。若再不服软,他都快要力竭了。
“润玉无心冒犯公主,我二人既是互有所需,其实完全可以通力合作的。平心静气的谈一谈不好吗,何必一见面就打打杀杀呢。”
玄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话歹话全被他一人说尽了,这会儿又开始充好人。眼神瞟过按压她左臂的手,嘲讽道,“窥视我梦境这么久,还真没白费工夫。我身上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润玉微低下头,靠近玄乙耳畔轻语,“彼此彼此,公主在姻缘殿对润玉的前尘往事不也感兴趣的很吗?”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先机后手全被他一个人占光了,连句口头官司也要争!玄乙气的浑身发抖。往日看戏文,只觉得他作为第一个真身为龙的男主角,怼天怼地怼情敌,嘴炮功夫天下无敌。搞事情所有人赢不了他,吵架他也从来没输过,是何等的威风畅快,给龙长脸啊!
可当自己也变成了他主角光环下的炮灰时,才深恨命运为何不狠狠虐他个翻天覆地。区区情路不顺算得什么?就应该整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润玉见玄乙又动弹起来,心里一紧张,手上用力收紧,将她整个人偎进自己怀中。瞬时间二人距离严丝合缝,紧密相拥得没有一丝空隙。当玄乙身上的清香零距离的贴近之时,润玉方感到一丝不自在。二人现下的情形,若有外人看到,那将是何等的亲密暧昧。
润玉秉性洁身自好,素来讲究发乎情止乎礼。即便从前与锦觅偶有亲密,那也是掌握住了礼法的度。不曾似这般亲密无间,恍若浓情蜜意般的耳鬓厮磨。这等行径,已近乎是在对她轻薄,实乃违背润玉一贯的行事风格。可让他就手放开,却也是万万不能的!
罢了罢了,毕竟是个娇贵的公主,他且再退一步吧。“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到如今天元纪年,相隔了亿万年的时光。披香殿收集的典籍上至天文地理,下至经史子集,浩如烟海,无所不有。润玉自幼喜好读书,勤学苦读至今也只观了不到七成。即便是让公主亲自去寻,也不知要耗费多久的功夫。润玉有幸结识公主,虽因形势所迫用了些非常手段,可也一直将公主的事放在心上,一有空闲便四处搜集与公主有关的讯息。直到前不久,润玉偶然发现一本方志,才有了一点眉目。”
这算什么?打完棒子开始发红枣了吗?“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再说了,你需要我付出些什么?”
“也并非什么大事。最近虞渊结界被破,还请公主陪同润玉再下一次虞渊,助我重新封印结界。顺带,探寻为何我天魔战将无法拔除伤口中妖气的原由。”
玄乙身子无法动弹,只能使出吃奶的劲转头,企图用眼神将润玉的脸给凿出个洞出来,“你就给我一本还不知是否能派得上用场的破书,却要我上战场为你拼命,还得兢兢业业的给你查真相?你算这么精这么不跑去当账房先生,做天帝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润玉回以一个早知你是如此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之人,否则我也不会动用非常手段的无辜眼神,“公主来到此界还不满一年,神力却已经开始消散了吧。可虞渊的妖族来到此地,比公主早了数年,至今仍是妖力充沛,愈战愈勇。公主难道就不好奇其中的玄机吗?你我各有所求,通力合作,怎么能说是为我卖命呢?”
玄乙与润玉对视许久,心里虽恨的不行,奈何形势比人强,如今他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暂且先忍这一时之气,以图后事。“好,我答应你,你先把我放开吧。”
润玉定定的看了玄乙许久,试图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奈何盯了许久,还是无法判断玄乙是否真的是偃旗息鼓了。倘若他一放开,这小魔星上来就往他身上招呼暴风雪和烛阴之暗,眼下这黑灯瞎火,寂静无人的……
玄乙只见润玉寒碜碜的盯了她许久,忽然回眸一笑,“今夜皓月当空,群星璀璨,实乃万年难得一见的星相。还请公主陪我一道赏这美不胜收的夜景吧。”
她发誓,只要一脱身,一定将他冻成冰坨子埋在河底做鱼食!
邝露于辰时便守在七政殿内殿外,等侯润玉的传唤。往日里邝露按时到来之时,润玉便已经打理好自己,只等邝露带侍者一同为他穿戴好衮冕去参与朝会。可今日巳时将至了,殿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眼看再不动作就迟了,邝露终是高声道了一罪,便推开了殿门。
众仙侍跟随邝露进入内殿,却发觉室内空无一人,地上却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玉架上的收藏碎了一地,润玉往日批注公文的案台上凌乱一片,茶渍沿着白玉的案台一直蔓延到地上,脏污了一整块名贵的雪貂地毯。显然是有人在此大动干戈,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陛下的寝殿里动手?莫非,是想行刺天帝!
邝露脸色都白了,但还是喝令安抚了恐慌的一众仙侍。陛下身手不凡,灵气高强,一定不会有事的!平心静气之后,邝露唤来昨晚值夜的仙倌一通询问,脸色顿时精彩纷呈。
打发走值夜仙倌,邝露思索了一番,带着众仙侍浩浩荡荡的走向了璇玑宫。众人沿着天河一路逡巡,待快走到璇玑宫门前时,所有人停下脚步忍不住齐齐发出一阵抽气声。
第 12 章
紫藤树下,斜躺着两个人影,正依偎在一起睡得十分香甜。女子衣衫凌乱,残破不堪,月白色裙衫从前襟到裙摆都被茶渍浸染得一塌糊涂。众仙侍的记忆不约而同的追溯到七政殿里白玉案台和玉貂地毯的同款茶渍上面。交换过眼神,众仙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大家应当想的是同一个意思吧?
男子发髻全散,单薄的青色睡袍领口已经斜开到不能再大的弧度,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大片玉白紧致的胸膛。背靠紫藤树,以身做枕,将女子整个圈在怀里,即便是在睡梦中,双手仍然与女子紧紧交握,怎么也不肯放开。
这怎么看都只能让人联想到干柴烈火,彻夜野……咳咳,是月色星空,秉烛夜谈的两人,正是遍寻不见的天帝陛下与传闻中的准天后玄乙仙上!
玄乙好梦正眠,却被一声声恼人的抽气声惊醒。烦躁的想转个身蒙头大睡,却发觉转身转不动,想伸手拿被子手也扯不动,瞬时间睡意就全没了。
刚睁开眼睛,就被宛若抓奸现场的众围观仙侍们唬得吓一跳。正想动作,却发觉手中一紧。玄乙低头看向自己凌乱的衣衫,以及与人十指交扣的纤纤玉指,愣得半响回不过神来。待脑中恢复意识之后,眼神便对上了身后明显也是刚刚才醒转的润玉。玄乙顿时一声惊叫,慌忙一把甩开润玉,上下打理起衣衫来。
余光瞟见润玉面对众仙侍逼视的目光,不但神情看不出一丝慌乱,还坦然自若的将视线一一扫视回去。目光所及之处,皆低眉顺目,偃旗息鼓。看看慌得跟个鹌鹑似的自己,再看看他波澜不惊的态度,玄乙忍不住心里狠狠的啐了一句。呸!大猪蹄子!
润玉的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面色惨白的邝露身上。他清了清嗓子,淡定向邝露询问时辰,待知道现下已到了巳时,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才发觉昨夜与玄乙且战且走,最后竟来到了璇玑宫边上。略一思索,便干脆利落的下令。
“现下入朝已是迟了,没时间回七政殿。邝露,你带人将朝服和冕冠送到璇玑宫。那里是我旧日居所,一用俱全。即刻动身!”言毕率先大步向宫内走去。
邝露忙应下,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众仙侍去往璇玑宫。只留下玄乙看着润玉冠冕堂皇的占据了自己的居所,饮恨不已。
今日是十几万年来润玉上过最忐忑也是最尴尬的朝会。哪怕是刚刚推翻父帝统治,第一次登上九宵云殿,于云霄宝座之上面见群臣之时,也不及这一回令人辗转反侧,如坐针毡。
不论他对政令发表什么样的意见,或是下达什么指令,众仙家的眼光始终三五不时的盯在他额角的伤口上。
好不容易挨到处理完所有政务,再无人启奏之时,润玉终于松下一口气,迫不及待的便宣布退朝了。
还没等他踏下仙阶台,便见群臣窃窃私语,拉拉扯扯不休。不久便有大臣私下里来拦他,期期艾艾大半天,才委婉的向他表达众仙看他近日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人也看着憔悴不少。虽说陛下身子骨素来强健,可这白天黑夜轮番操劳,实在不是持久之道。
其实众仙家也理解他迫切的心情,毕竟陛下已不年轻了,这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天道酬勤”嘛,大家都懂!不过还是希望陛下能稍微节制一点,张弛有道方能来日方长嘛。众仙家无甚能帮得上忙的,于是集体倡议推后朝会一个时辰,给陛下腾出时间休养生息。毕竟,这也关系到天家血脉根基,还望陛下不要辜负大家的心意。
润玉昨夜耗费了不少心神体力,罢朝之后便有些撑不住,再听得这半天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的奏报,实在忍不住瞌睡连连。被大家当代表推出来的仙倌见陛下疲惫至斯,不禁哀哀叹息半响。委婉表示家里有祖传滋补药方,回头定敬献给陛下,其后便边摇头边叹息的告退了。一对上此仙倌最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心疼眼神,润玉心里顿时便有种不详的预感。
待差人打听一番后才知晓,七政殿已经传出无数个版本的天帝风流韵事,一夜之间,六界遍知,顿时被气了个倒仰。咬牙寻思七政殿的仙倌们想是太过清闲,倒是可以抽调到缘机仙子的因果天机轮、盘里去转上几圈了!
邝露行至七政殿时,便见润玉面沉如水,蹙眉不展,似是十分的愤懑不平。走近之后,瞧见他额上的伤口,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玄乙仙上未免也太过大胆,居然敢有损天颜。陛下万不可轻易的便揭过此事,需让仙上知晓些分寸。不然,以玄乙仙上胆大妄为的性子,日后越发不知轻重,进而伤害到陛下,可如何是好?”
润玉见邝露出声,方回过神来,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我今日唤你来是有其他事情吩咐与你。”
邝露没有接话,仍是定定的瞧着润玉额角。昨夜玄乙与润玉缠斗大半晚,及至天河中时,早已打红了眼,下手皆毫不留情。停战之后,困乏之下,很快便睡了过去。伤口泡了水,又没及时处理,草草休息了没多久又匆匆赶去朝会处理政务。到了这会儿,伤口早已红肿发炎,青紫中泛着血丝,状似十分恐怖。
邝露眼中不禁露出心疼的神色,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想捧住他的脸。然而手还未伸到一半,便被润玉一把拦住,邝露醒过神来,半是羞愧,半是迫切的向润玉开口,“陛下,你的伤口似恶化了,让邝露用星辉清露帮你吧。”
润玉定定的看了邝露几眼,忽而放开她的手冷淡到,“邝露,你素日里守规矩知分寸。今日这般作态,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邝露被润玉眸中的冰冷逼得生生退了半步,讷讷半响不能言,终垂首遮住眼中的情愫,“陛下恕罪,是邝露僭越了。”
润玉似没有看见邝露的退步,转身背对着她,“你终日随侍在玄乙左右,可曾见她近日去过什么陌生的地方?”
7/51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