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的帝君神魂之力,自然非同小可。可这不可能,少夷怎么会……”玄乙下意识的喃喃接口,随即反应了过来,“你套我的话?”
润玉恍若没听见玄乙的质问,殷殷嘱托道,“如今这般情形,看来是公主的仇人也穿越到了这天地之间。若是哪日不当心撞上了,恐怕公主会有危险。”
“我的安危,就不劳你操心了。若是真于此地与他遇上,我自会与他好好的算上一算我们之间的仇怨。”玄乙慎重看向虞渊的方向,“只是现下,我说不得要于内探探究竟了。”
言罢闪身便要窜入结界之中,润玉见玄乙气势如虹,忙将结界打开一道入口,让她顺利通过。随口吩咐句退兵事宜,便也跟着跃了进去。
远处邝露见润玉以身犯险,慌乱的朝虞渊大门扑了过去想拦住他。却眼睁睁的看着润玉消失在门内,而自己却被结界之力反弹了数丈之远。邝露重重摔在地上,狂呕出几口鲜血,却仍挣扎着想爬起来,周围战将见状忙手忙脚乱的想将她扶起来。见她犹自不顾己身的反复念着“陛下”,皆不忍的撇过头去。
上元仙子对天帝陛下十几万年如一日的痴念,天上地下,六界众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往日陛下心无所念便也罢了,现下陛下为了玄乙仙上,都奋不顾身的只身赴异度空间了,显然心里眼里只有玄乙仙上一人。上元仙子这般情态,也只能叹息一声情之一字,着实误人!
一进入异度空间,混杂了混沌之息和封闭空间内浊气的气息扑面而来,润玉便感受到久违的透不过去的感觉。右腕腕上黑红相间的红线光芒流转,丝丝缕缕的自发吸收着空间内的混沌之息,运转之后将清气反哺到润玉体内,配合着润玉自发的调息运气,才将胸臆间那股郁闷之气按压了下来。
玄乙见润玉难受的模样,不觉放缓了脚步,嘴上却忍不住埋怨道,“你作甚跟着我进来?现今你们这些柔脆的仙族哪里承受得了混沌之息灌体,没得拖累了我。”
润玉正色看向玄乙,“公主于我天界有大恩,如今公主有事,润玉怎可让公主独自出入危险之境?”
玄乙见状叹息一声,运气自丹田中唤出一把苍蓝色的宝剑,将之交到润玉手中,“纯钧暂且借你一用,此乃我们上古天帝亲自捧炭奉请当世铸剑大师所铸,融合了各种天材地宝以及轩辕黄帝嫡系血脉至高无上的天帝清气,乃是斩妖除魔第一利器。你拿着他防身,再借你腕上的红线运气调息,应当有一战之力。”
润玉轻轻的拂过光华流转的剑鞘云纹,感受着再熟悉不过的手感。是那夜玄乙遗落在七政殿的那柄配剑。带着龙公主清幽的香气,被他拿在手上抚摸把玩许久,才托邝露给她还了回去。如今,竟又回到了他的手中,“真是把不世出的绝世好剑。”
玄乙见自己对润玉态度缓和了许多,顿时又开始不自在。想着他此前可恶的种种,终是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嘲讽,“还不是全赖我有个好未婚夫,不仅体贴入微赠与宝剑,还持身周正,端正自矜,丝毫不惧什么时候会给我带个绿帽子,然后转眼便跟着别的神女跑掉。”
润玉本想将手中宝剑还给玄乙,这般神兵利器还是她带着比较让他放心。闻言立刻不动声色收回递剑的手,牢牢扣住剑身,仿佛听不出玄乙的嘲讽,云淡风轻的开口,“是吗,那还真是恭喜公主得此佳偶了。只是润玉很好奇,公主有这般卓绝的未婚夫,为何这数月间竟一次也不曾在梦中想起过。不然,润玉便可有幸瞧上一瞧,看究竟是怎生惊才绝艳之辈,能得公主垂青了。”
一提及梦境,玄乙便又是一肚子气,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了。与你完全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润玉漫不经心抚摸剑鞘上花纹,忽而掌势一收,将剑柄牢牢掌握在手中,口气却淡淡的,“这般优秀的未婚夫。若是始终找不到法子回去,天长日久,又能等得公主到几时?只怕到最后还是会便宜了别人。”
玄乙被噎得连翻了几个白眼。深深腹诽,他一个被继母压迫了几千上万年的小可怜,究竟是如何磨练出如此卓绝的嘴炮功夫的?
朦胧的金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烛阴氏对光线的敏感,令玄乙立刻便发现了异样,追着转瞬即逝的光亮迅疾的追了过去。霎时间,空中突然浮现数道冰刃狠狠得砸向虚空。
一阵血色薄雾扬起,嘲风的身影自黑暗中浮现,咬牙恨恨道,“烛阴公主,你今日当真是要对我赶尽杀绝?”
玄乙架起漫天的冰刃悬在半空中,蓄势待发“我且问你,这些年你是否在异度空间里见过少夷!”
“不曾见过!”嘲风斩钉截铁的回道。
漫天冰刃急射而出,嘲风左支右拙,狼狈的躲过冰刃,但仍有几支重重嵌入身体之中,彻骨的冰寒顺着伤口侵蚀着四肢百骸。望着嘲风狠绝的眼神,玄乙厉色道,“撒谎!你在上古战场之时隶属于赤狐大君麾下,与少夷曾驻守的戍辰部并不曾交过手。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晓,又如何会识得少夷?”
嘲风抹掉嘴角的血,眼中金黄色的瞳孔开始转为赤红色。玄乙见状,手心一转,黑色的雾气对着嘲风当头一罩,嘲风立刻骇得瞬间倒退数十步,眼中还未满瞳的红色立刻又褪成璀璨的金黄。见势头不好,嘲风一跃而起,慌不择路的往远方遁去。
玄乙正欲腾云追去,却被润玉一手拦住,“穷寇莫追!看嘲风先前情形,只怕是不会轻易将真相告知于你的。此番前路变幻莫测,需顾虑嘲风是否有意引你前去,然后设下埋伏。”
玄乙一把拂开润玉,“嘲风拥有赤幽之瞳,能看穿万物本源。方才我打断他施法,才拦住了他窥视我神力薄弱之处。留着他,始终是个祸害,若是让他看出我鳞片脱落之处,届时可就是处处掣肘,寸步难行了!”
言罢,如一阵风般追着嘲风远去。润玉无法,只能紧随其后。渐渐地,越行越深,周围的雾气也越来越浓。玄乙停下追逐的脚步,警惕的环顾着四周。浓的仿佛能拎出黑水的雾气,透着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玄乙有了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忽然放出烛阴之暗,将藏身的嘲风裹成蚕状抛到地上,逼问道,“你将我引到了何处?”
嘲风一边吐血,一边放声大笑,“既然你想杀我,那么便与我同归于尽吧!”
话音未落,玄乙便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迅速靠近,那混合着凤凰之息的怨念与被污染的烛阴之暗的气息很快便逼了过来。糟了!莫非,是离恨海中帝君尸体与作祟大君妖骸凝聚成的怪物也穿越到了此处!
玄乙迅速收回聚起的烛阴之暗,然而饶是她反应再快,还是被突然涌现的黑雾吞噬了一小部分。刚架起云雾想跑,就被黑雾中的一只手狠狠掼在墙上。玄乙在墙上一边挣扎着,一边直勾勾盯着黑雾中浮现的人。
那浓烈俊美却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赫然与青阳氏少夷一模一样。果真是离恨海中的万恶之源,他居然还活着!玄乙瞬时觉得自己当初的送死之举完全是白忙活了。
感受到那人身上丝丝缕缕的污浊之气正在缓缓沁染她身上的神力,玄乙竭力朝向她靠近的润玉反复无声的做着两个口型,快逃!
第 17 章
曾经的离恨海,在遥远的上古之时,也曾是山清水秀,春光明媚的存在。就如同钟山烛阴氏与九天凤凰青阳氏的关系一般。凡人间有句话叫做龙凤呈祥,可见两族之间曾经交好到什么程度。然而,龙凤,龙凤,龙在上,凤却在下。同为上古知名神族之后,谁又真心愿意低人一头呢?
渐渐的,青阳氏族人对乌云罩顶般的烛阴氏开始生出许多的不满,两族开始面和心不合,但也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友好。直到,两族同出了两位惊才绝艳,天资纵横的帝君。二人皆是容颜俊美,实力强横之人,谁也不服气谁,双方的关系降至冰点。
烛阴氏长御帝君年少风流,恣意妄为,青阳氏流桑公主对其一见钟情。可长御帝君却将她玩弄了之后又将其抛弃。其后,长御更是与别人成亲,还挑衅般将喜帖寄往了青阳氏所在的穷桑城。青阳氏如何受的了这般侮辱,流桑公主的长兄少夷帝君于长御帝君的婚宴上开始发难。
双方棋逢对手,势均力敌,打了无数个日月还难分高下,搅得整个离恨海昏天黑地,风云色变。最终双方同归于尽,连同整个离恨海变成一方死域。萦绕其间的烛阴之暗与凤凰之息交相驳杂,阻碍了所有人的进入。
所有人以为两族的这段纠葛会随着离恨海的封存而湮灭。可不曾为人所知的是,在少夷帝君陨灭之际,其妹流桑重伤之下,用她的凤凰心羽保住了他的性命,自己却陨灭其中。凤凰心羽乃青阳氏一族天生神技,十方年方得一根,一生只有十根,乃是救死扶伤第一神器。得了流桑的心羽,少夷帝君得以保留性命。可他再也离不开那混合缠绵了两大帝君毕生神力的离恨海。
数百万年过去,离恨海远离人世,平静无波。天界时有动荡,偶然会绞杀一些神力高强却危害一方的大君。每当战胜之后,如何处理带有浊气的尸体让众神头疼不已,最终都被当成垃圾扔进了离恨海。而离恨海中的少夷帝君本该陨灭,却无望的生出了一股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执念。这股执念与变异的凤凰之息,烛阴之暗,以及那些大君尸体混合纠缠着形成了新的怪物。
经过几百万年的淬炼,少夷的神魂已经十分的强大,他切断了神魂与那混着无数怨念的身体的联系。借着现任青阳氏帝君夫人之腹涅槃重生,成为新的穷桑城少主。
他终于离开了那暗无天日的离恨海。可那具怪物的尸体还留在那里,动荡的离恨海与这些魔化的怪物们迟早会成为祸害,危害六界。可那片乌云罩顶的烛阴之暗,他却再也没有勇气踏进一步。好在,还有烛阴氏!
玄乙在她九千七百岁之前还是个天真任性的小神女,那时天帝牵线她与华胥氏青帝一脉的扶苍神君,此举令她心生不悦,但还未等她施计破坏,离恨海便突然掉落下届,无数妖魔从中脱身。遗落在下届各处的离恨海碎片更是将各处的妖族纷纷污染成妖魔。刹那间天地异变,六届秩序开始了长达十几万年的大动荡。
玄乙以还不满万岁的年纪被收入白泽帝君门下,与华胥氏扶苍,有熊氏芷兮,九帝子太尧,青阳氏少夷等人成为同门,研习术法拳脚之道,方便成为战将为天下苍生出战。
彼时,她还是个任性娇纵的神女,不好舞刀弄剑的莽夫之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作为烛阴氏的公主也无人敢管教半分。直到少夷雷霆出手,她方知,原来一切的一切,全来自于青阳氏的阴谋。
玄乙年少之时,父亲钟山帝君纵情恣意,惹下不少风流债。桐山三公主便是这其中之一,她被钟山帝君撩拨得无法自拔,满心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帝君夫人。便向青阳氏借来万年岩火针,又将玄乙和她的母亲翠河神女骗来,硬生生的折磨到陨灭。玄乙无辜受累,眼睁睁看着母亲陨灭,自己也濒临死亡。
少夷便于此时及时出手,以两根凤凰心羽保住其性命,却又不切断心羽结系。从此两人共用两根凤凰心羽,只要少夷收回心羽,玄乙便会心伤复发而亡。她的性命捏在了少夷手中,就如同同时捏住了哥哥清晏的命脉。在玄乙性命威胁之下,清晏自愿被少夷现在的父亲,现任青阳氏帝君种下心羽,受其胁迫。
翠河神女陨灭,钟山帝君勃然大怒,用尽神力冰封整个桐山一族。力竭之下被观望已久的青阳氏帝君趁机种下心羽。至此,烛阴氏一家的命脉全都握在了少夷手上。
在三人之间,少夷看中了天赋卓绝,又拥有他两根凤凰心羽的玄乙,选择令她前往离恨海,替他解决所有的祸患。父亲与哥哥的性命都捏在少夷的手上,玄乙不得不从。这十几万年,她从不敢懈怠,用尽心力磨练术法身手,成为与华胥氏扶苍师兄比肩的天界年轻代顶端战将。
由于少夷与离恨海若离若即的联系,玄乙知晓了离恨海解体在即。若是任由离恨海自然解体,少夷所有的秘密都将大白于天下,而那具帝君尸体在桎梏消失的那一刻定然会第一个来找寻少夷。故而,少夷对玄乙下达的命令是即便同归于尽,也一定要让那具尸体彻底消失。
在应承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放过父亲与清晏之后,玄乙踏上了不归之路。最终玄乙和包括她与华胥氏青帝在内的一百零八名知名神族,竭尽全身神力,燃寿元神魂为引,与即将解体的离恨海所有妖魔同归于尽!
即便陨灭,只要父亲与清晏无恙,那便是值得的。自阿娘去后,她再也不想做被丢下的那一个了。只希望结束之后,少夷能遵守承诺放过父兄。
可如今,她并不曾陨灭,而是被离恨海决战的毁灭碰撞之力卷入时空之隙,流落到了八千年后。诡异的是,就在此地,她又感受到了少夷凤凰之息留下的气息。玄乙很了解少夷,他是绝对不会出现在离恨海战场的。可此地又为何会有他的气息呢?倘若他也来到了此地,那么父亲和清晏现下可还安好?
剧痛将玄乙发散的思维拉回到现实之中。太不值了,一百零八名神族以命为代价都未能杀死这离恨海的万恶之源。竟让他同自己一般穿越到了八千年后,这恐怖的祸害在哪都是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存在。如今别说只有玄乙和润玉俩人,便是再来上二十个,也万不是这怪物的对手。只能逃得一个是一个了。幸好润玉还是顺利脱身了。
就在玄乙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陨灭之际,钳制她的劲道却缓缓松了下来。面前的青阳帝君望着玄乙思神片刻,喃喃道,“流桑?不像……”言罢,松开玄乙,伸手想去拂开散落又遮住她半张脸的发丝。
就是此时!一道苍蓝色的剑光从黑暗中急射而出,狠狠将帝君捅了个对穿,又倏忽回到黑暗之中。一股水龙之息携着风雷之势滚滚而来,卷起跌落在地的玄乙很快便遁出几里之外。
玄乙被润玉夹在肋下,还没喘匀气,便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疯了吗?让你走你偏不走,这下可都走不了了。你那点伎俩哪里奈何得了他!”
润玉头也不回,用尽全力催动内息,“我若走了才真是要疯!”
话语刚毕,便发觉眼前突然呈现出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玄乙心知不好,他们这是被卷入了污浊的烛阴之暗中。下一刻,无垠的黑暗中无端生出幽蓝色的萤火,玄乙刹那间感到左臂一阵灼痛。九天凤凰的毁灭之火!玄乙即刻挣开润玉怀抱,显出龙身,呼啸着跃起将润玉缠成密不透风的一个茧。
烛阴氏万法无用,不惧凤凰之火。可润玉不一样,他本性属水,最惧火炎。如何能招架得了上古九天凤凰一脉的本源之火?将润玉缠绕得紧紧得,确保不透一丝火苗入内,玄乙强忍住左臂上传来的阵阵蚀骨的疼痛。
润玉被玄乙圈在里面,可灼热的气息却透过她的身躯源源不断的传递到他的身上。突然,带着腥味的液体,一滴滴的从缝隙中流下来,沁湿了润玉的衣衫。是玄乙的左臂!那龙鳞脱落的位置无法承受业火的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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