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朝连忙清咳一声,用来掩饰笑意,她怒道:“四姨娘!你放心,我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放过赵苑了!我回头就跟我娘说,定让赵苑吃不了兜着走!”
四姨娘一听,气也不是,恨也不是。她在赵府不过是一房小妾,万万不能同大小姐起了什么龃龉。
茯苓连忙上去将四姨娘的扶了起来,四姨娘就跟失了魂儿似的,半晌儿才回过神来。
她强忍着心痛,勉强露出点笑意,感激道:“多谢大小姐相助,还是大小姐通情达理,日后谁娶了大小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最后几个字,四姨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汐朝装作听不懂,她笑意盈盈道:“四姨娘不说有两件事要告诉我?这才是一件,另外一件事呢?”
经汐朝这么一提醒,四姨娘总算是想起来,自己请赵汐朝过来的真正原因。
她复坐好,拉着汐朝的手,轻轻拍了拍,满脸亲切道:“既然大小姐都问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我自打入了赵府,时时刻刻都把夫人当亲姐姐看待。对小姐您,更是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啊。这个赵苑眼瞧着靠不住,夫人身体也大不如前。若是府上再添个亲生的少爷,日后谁还敢轻视了长房?”
汐朝闻言,暗自鄙夷一番,心知四姨娘这又要跟她套近乎,打上一出感情牌。
四姨娘本家姓王,是个小户人家。前几年因为家中哥哥赌博欠了许多银钱,这才不得已将妹妹许配给赵老爷做侧房。
说是许配,其实也就是卖到赵府,顺便还得了不少钱,除了还账还余下许多,足够一家老小几年开销了。
可这位被卖入府中当妾室的四姨娘,非但不怨恨娘家,反而时时刻刻想着攒点体己钱,好用来贴补娘家。四姨娘入了府后,赵老爷着实疼宠了好些时日,后来新鲜感一过,便不甚过来了。
又因四姨娘入府多年未孕,平素爱搬弄是非,赵老爷便越发不喜欢她了。一个月能有一、两次来她房里,都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方才汐朝那么轻轻一推,大约将四姨娘房里值钱的东西摔了个干净。
眼下见四姨娘又来这么一出,几乎不用深想,便知是为了什么。如此,汐朝道:“大人们的事,我这个小姑娘怎么好说?我爹常年在外头做生意,奔波劳碌最是辛苦。姨娘不帮衬着打理府上事务,怎么还想着如何夺宠?”
四姨娘不甘心道:“难道大小姐就不想有个弟弟?若日后大小姐出嫁,在夫家受了什么气,可不得有个弟弟替大小姐撑腰?”
汐朝道:“四姨娘把老爷和夫人放哪儿了?再说,二叔家生了四个哥哥,两个弟弟,都是本家,还分什么你我?”
四姨娘被汐朝说的哑口无言,索性挤了几滴眼泪,哭哭啼啼道:“我这不是担心大小姐以后受人欺负,这若是有个亲兄弟在,何必要从二房过继个儿子?老爷若是肯多在我这留宿几晚,我怎么说也能生出个大胖小子来!”
汐朝见四姨娘说话越说越不像话,索性扶着凤尾的手,就要往外头走。
四姨娘见状,连忙唤茯苓去拦。凤尾一下挡在汐朝身前,道:“你……你们做什么?不许对小姐无礼!”
汐朝冷眼瞥了一眼,淡淡道:“四姨娘有什么话,不如直接去跟夫人说。我一个小姑娘家,怎么懂这些?”
她又偏头对着凤尾道:“走吧,天色不早了,该是时候去上房用晚膳了。”
如此,纵是四姨娘再有不甘,也只好放任汐朝离去。
一路上凤尾都胆战心惊的,她素来胆子小,方才见茯苓上来拦人。着实吓了一跳,生怕汐朝受到什么伤害。
汐朝往前走了一阵,随意道:“方才你很勇敢啊,平时瞧你总低着头,一副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属耗子的。”
凤尾头垂的更低了,嗫嚅道:“小姐,奴婢……奴婢是小姐的人,所以……所以必须得保护好小姐才行。”
闻言,汐朝忍不住叹了口气。前世她怎么就没瞧出来凤尾是个忠仆呢?
前世自己的眼光着实不行。
一路穿花过堂,很快就来到了前院。
门口丫鬟一见汐朝过来了,连忙掀开门帘将人请了进去。绮月站在门边上,俏生生的笑道:“大小姐,您总算是过来了。夫人这边都催了好几回了。”
汐朝笑了笑,她偏头对着凤尾道:“你不必跟我进去伺候,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来,就说是我吩咐的。”
凤尾唯唯诺诺的应了“是”,这才下去了。
☆、17.贼喊捉贼
汐朝由着小丫鬟引路,挑起湘妃竹帘,人还没踏进去,先闻饭菜香味。
方才汐朝从四姨娘那里出来,还没觉得饿。此刻来到上房,才发觉肚中饥火难耐。她从小到大半点苦都没吃过,人人都将她捧在手心里宠,何时也没尝过半分艰苦滋味。
可却哪曾想到前世居然死得那般凄惨,还牵连了家人一起受苦受难。
着实很不应该啊!
汐朝鼻尖微微一酸,抬眼就见赵夫人正端坐在里间。一张梨花木圆桌,上头琳琅满目,摆上了十几道菜肴。
赵夫人一见汐朝过来了,连忙对她招了招手,笑道:“汐朝,还不快过来?饿了吧,今个小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鸽子汤,快来尝一尝。”
汐朝应声走了过去,立马有小丫鬟端来银盆给她净手。她便趁着空档,左右巡视一遭,问道:“娘,爹爹呢?怎么不见爹爹过来用晚膳?”
赵夫人正在给汐朝盛汤,闻言没好气道:“管他做什么?三天两头往外头跑,非说是去谈生意。早出晚归到上瘾了。”
汐朝暗暗叹了口气,挽住赵夫人的手,
忍不住道:“娘。”
赵夫人被汐朝这一声“娘”唤的心都软了,将汤匙递到汐朝手里,催促着喝汤,这才长叹口气,缓缓道:“方才你二婶来了一趟。”
汐朝小口的喝着汤,这汤又香又鲜,奶白色的汤水喝到胃里,通身都暖了起来。
此刻听见赵夫人如此说,汐朝趁着喝汤的间隙,抬头疑惑道:“二婶来做什么?要银子吗?”
赵夫人道:“你二婶啊,这回算是吃了大苦头了。你二叔名下的药材铺子里进了一批新药材,听说还是从冀州那里水运过来的。不知怎么的,就受了潮气。前几日知府大人的夫人难产,好容易才生下孩子,可是大伤了元气。府上下人就去药材铺子里买上好的人参。谁知道买回府,知府的夫人一连用了几回了,身子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越发体虚了。知府大人找来大夫一看,才知这人参是次品,且受了潮气。”
汐朝惊道:“既然受了潮气,服用也无效果。那知府知道后,岂不是要找药材铺子的麻烦?”
赵夫人叹道:“谁说不是呢,这药材铺子也被查封了,里头的掌柜子和店小二也进了大牢。也幸亏你二叔买通了官差,这才躲过一劫。你二婶今日就为了这事过来,说是要赔给知府大人五百两黄金。”
汐朝震惊了,她道:“五百两黄金?知府大人是要吃人吗?这么多银子,二叔家怎么拿得出来!”
赵夫人道:“话是这么说,你二婶今个就过来哭求,死活让咱们长房掏这个银子。你说说,长房和二房在你祖母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分家了。他二房成日挥霍,节前年后,也没个回礼。一到关键时候,还指着咱们长房,这是什么道理?”
闻言,汐朝暗暗琢磨起来,若说这药材铺子卖假药,的的确确是个大事。一旦被查出来,搞不好就是杀头的大罪。可事实上,这人参也只是运输过来时受了潮气,顶多也就是以次充好。
如今,这药材铺子也封了,人也抓进去了。怎的还要狮子大开口,要五百两黄金?
知府大人莫不是以为赵府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顺着河水淌来的?
汐朝越想越觉得这知府定是要讹老百姓的血汗钱,遂道:“娘,这事爹爹知道了没有?”
她这话不问还好,赵夫人一听,越发恼火了,她道:“打今天天不亮,你爹就出门去了。我都派了好几个小厮去找,满咸州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你爹的影子。谁知道他又去哪儿了?”
如此,汐朝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心知她爹这约莫又是跑那个秦楼楚馆风流快活了。可她又不好说出来,以免伤她娘的心。遂安抚道:“娘,你别太担心了。事情总会有转圜的余地,等爹回来,你好好同他说一说。二叔到底也是自家人,能帮还是得帮一回,否则就二婶那张嘴,还不知道在外头怎么乱说呢!”
赵夫人恼恨的牙根痒痒,低声骂道:“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个还奇怪了,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敢情是要过来拿银子!”
她顿了顿,见桌上的饭菜快凉了,遂偏过头来,对汐朝道:“你快吃饭吧,吃完了让丫鬟早些带你去休息。眼瞧着快入冬了,明个找绣娘过来,给你多裁两身衣裳。”
汐朝点了点头。又过了一阵,外头突然传来嘈杂声,赵夫人觉得聒噪,遂对着左右道:“去外头看看,怎么这么吵。”
小丫鬟应是,快步下去了,很快又折回身来,道:“回夫人的话,是四姨娘身边的茯苓。她说她抓到贼了,还请夫人出面做主。”
此话一出,赵夫人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她将筷子重重往桌面上一拍,怒道:“将人带进来!我到要瞧一瞧,是那个贱婢这么大的胆子!”
不出片刻,茯苓便拽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汐朝原本就觉得事情有异,此刻见茯苓拽着的丫鬟不是旁人,正是在赵苑身边伺候的早香。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赵夫人也认出了早香,目光像钉子一样从她身上划过。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过头问茯苓,“你说她偷东西,她偷什么了?”
茯苓闻言,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个玉簪子,她道:“夫人您看这个,方才奴婢路经梅院,正巧遇见早香。奴婢见她鬼鬼祟祟,遂跟在了后头,就见她跟少爷窃窃私语,还拿了这个玉簪子出来!这个奴婢认得,这是大小姐的东西!”
汐朝一听,抬眼细看两眼,见这簪子是极好的白玉,上头精雕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尾端还嵌了颗米粒大小的碎钻。
正是她平日不常戴的玉簪子。
汐朝深觉头疼,伸手捏了捏眉心,就听赵夫人问她,“汐朝,这可是你的玉簪子?”
汐朝道:“是到是,可是……”
赵夫人抬手打断汐朝的话,立马带上人风风火火的直奔梅院去。还不忘了让人将早香提了一同前往。
汐朝又急又气,急得是怕赵夫人受了小人的挑唆,平白无故冤枉了赵苑。气得是四姨娘手段卑劣,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待一众人气势汹汹的到了梅院,却见梅院今日一反常态,居然是灯火通明。
赵夫人眉头拧成一团,人才走至院内,就见外头聚了不少的下人。赵苑单手背在身后,正立在门槛上。月光洒下来,将他整个人渡上了淡淡一层华光。
而人群中央,一个小厮正被人反绑着,由着两个下人按跪在地。
众人见赵夫人来了,纷纷散出一条道来。赵苑神色自若,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对着赵夫人行了一礼,道:“母亲,儿子正有事想向母亲通禀。”
☆、18.抓贼拿赃
汐朝原先还暗自替赵苑担忧不已,如今瞧他镇定自若的模样,反倒是稍微松了口气。她见丫鬟搬来了贵妃椅,遂搀扶着赵夫人坐下,柔声劝道:“娘,我觉得这事情有蹊跷,咱们也不要随便冤枉了人,先听一听赵苑是怎么说的吧?”
赵夫人满心都是二房的烦心事儿,方才听茯苓那样说,自然怒气上涌。此刻到了梅院,又听汐朝在旁劝说,反而是按捺住了火气。她拍了拍汐朝的手,严厉的目光四下逡巡一遭,径直落在了赵苑身上。
“你说有事要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大晚上的,梅院又在闹什么?”
赵苑站在台阶下面,对着赵夫人拱了拱手,轻声道:“母亲,这几日梅院一直失窃,小到衣服,大到花瓶陈设。我遂暗地里派了人盯着,今夜果然将贼人抓了起来。正预备着派人去前院通知母亲。”
他说罢,回头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两个下人将一个男子拉了上前。
见状,赵夫人眉头一皱,略偏过脸去看了一眼汐朝。旁边的绮月会意,连忙找人抬来一架屏风,将人挡在了后面。
赵夫人道:“将他头抬起来看看。”
这男子被捆得结实,一听说要抬头认人,立马在地上扑腾开了,死活不肯抬脸看人。
汐朝躲在屏风后面,偷偷往场上看。此刻见这男子不肯就范,索性让人将他按趴在地。
赵苑接过火把,往这男子的身旁一凑。众人这才瞧清这男子的脸。这人看年纪约莫二十多岁,长得肥头大耳,是一张陌生的脸,决计不是赵府的下人。
这男子吓得也狠,心知自己跑不掉了。连忙扑跪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夫人饶命啊,夫人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偷盗了啊!”
赵夫人厌恶的皱了眉头,轻摆了摆手,小厮会意,径直走上前去搜身。果不其然,除却银两之外,还搜出了珠宝首饰。
汐朝仔细的看了两眼,见自己的珊瑚手钏也在里头,遂抿唇想了片刻。她对着凤尾招了招手,耳语了几句。
回到场上,茯苓见此情形,着实吃了一惊。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小声道:“夫人,奴婢亲眼瞧见的,的确是少爷身边的丫鬟早香偷拿了小姐的玉簪子啊。夫人可得为小姐做主!”
一直没出声辩解的早香,此刻到像是壮了胆子,立马反驳道:“夫人,奴婢没有偷过大小姐的东西!是茯苓故意冤枉奴婢,夫人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茯苓立马啐道:“不要脸的下贱胚子!你居然敢说我冤枉你?谁冤枉你了?我家跟你家住在一个胡同里,我昨个就听我爹说,你爹前一阵子发了重病,连床都下不来了。家里的钱都花光了,就等着死了。哪知道你突然就让人带钱回去!你说,你一个小小的丫鬟,你若是不偷主子的东西卖,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早香一下子就哭了,她边擦眼泪边大声反驳:“那是我自个绣了荷包、帕子,拿出去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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