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些年咱们在后宫做下的那些事,再也没人能揭露了!再也没有人能拿它们要挟您了娘娘!”
“皇上和庆怀王他们筹谋多年,费尽心机都未做成的事,竟被娘娘您一人给做成了!非但后宫嫔妃再也无需担忧皇子们活不下来,就连前朝也可正本溯源,拨乱反正,匡复正统!娘娘是六宫的恩人!是大齐万民的恩人!更是皇上的恩人呐!”
“还有还有!”
……
喜事实在太多太多,一时间映芝的头脑有些忙和不过来。
听着这些,再想想今日晌午皇上还在压抑与绝望中煎熬着,肖皇后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边下床边嘴里念叨着:“本宫这就要去告诉皇上……要让皇上知道这个天大的喜讯……”
“娘娘别急,您慢着点儿……小心腹中的皇嗣。”映芝搀扶着肖皇后,被肖皇后带动着急急往外去。
“娘娘……您还尚未更衣呢!”映芝急道,可肖皇后激动的什么都已顾不得,满脑子想的皆是皇上得知此喜讯后的反应。
映芝根本拉她不动,也不敢太用力拉,便只得拽下一件斗篷披在肖皇后身上,之后便扶着她往乾清宫去。
守在乾清宫殿外的太监见到皇后娘娘来了,先是齐齐跪地行礼,之后才发现娘娘的斗篷下竟只着了一件寝衣!虽说他们只是无用的太监连,可毕竟也是男儿出身,一个个低垂着头回避,自然也不敢上前拦阻。
肖皇后莽莽撞撞的推开门时,见朱誉晏正独自坐在大殿的龙椅上,垂着身子,只两手撑着前额。丧气至极。
肖皇后推了一把搀扶着自己的映芝,兀自闯进了大殿。虽担忧皇后娘娘的身子,可宫女非传不得擅入大殿,映芝只得在大殿门前等候,不断小声提醒道:“娘娘您小心,卢太医说了您不能太过激动,仔细了身子!”
肖皇后哪还听得进去这些,只哭着,跌跌撞撞的往龙椅前挪去,口中不住劝道:“皇上莫愁……”
闻声抬起头来时,朱誉晏的脸上还挂着未干透的泪痕。世人皆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他是九五之尊的真龙天子!
可是天子亦是肉体凡胎,亦有七情六欲,一次一次的丧子之痛,纵是个铁人,也不能无动于衷。
看到是皇后来了,且衣衫不整,还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朱誉晏立时敛了脸上的痛苦表情,起身迎了过来,一把将肖皇后抱住!
“皇后?皇后你这是怎么了?”朱誉晏无比担忧的望着怀里的肖皇后。
肖皇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这会儿却靠在朱誉晏怀里,有些没力气。先前一路她急的连轿子都未等,又是跑又是颠,如今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只得一件一件的表述,她身上无力,脸上却笑得开,只是那笑中透着无尽的虚弱:“皇上……臣妾怀了您的龙种。”
“什么?你说什么!”朱誉晏有些难以置信,一时间他竟僵在那儿,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痛苦。皇后是他的中宫,他的结发正妻!难道连她也得经受那被迫害的折磨?
肖皇后依旧强撑着笑颜,复又说了遍:“皇上……臣妾有喜了。”
“皇后你……”一时间朱誉晏不知该说什么,他总不能将心中那句‘为何要在此时有喜!’说出口。
最终,朱誉晏只得先将皇后抱起,抱到寝殿的龙榻上。并吩咐寝殿随侍的太监道:“去请太医。”
良久后,卢太医退下,只朱誉晏陪在皇后的床边。
方才经太医证实,皇后确实怀有一月有余的身孕。朱誉晏看着她,一脸的惆怅,最后还是张口:“皇后,你既知……”
“皇上!”肖皇后用尽力气将朱誉晏欲说的话打断,这个孩子如此珍贵,应受世人祝福,她不许他说出那等不吉之语。
“皇上无需担忧,臣妾的孩子定会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个世上,任何人都害不了他。”
朱誉晏脸上怔了怔,明明晌午时皇后还劝他勿再追究叶赫那氏孩子的枉死,可如今得知自己有孕后又这般乐观。
肖皇后终是攒了攒力气,将想说的话全部说出:“臣妾知道皇上担忧什么,这些年皇上为了前朝后宫操碎了心,也伤透了心。但皇上放心,自今日起,不会有人敢再忤逆您,不会有人敢再对您有半分的不敬!因为臣妾已帮您铲平了一切障碍,谢首辅他……死了!”
闻言,朱誉晏愣住了。“皇后你说什么?你刚刚说……”
“臣妾说,谢首辅他死了。”肖皇后斩钉截铁的复又说了遍。
朱誉晏怔了许久,不言不语,只痴痴的看着肖皇后。她这是疯了?得知自己有孕后,联想到叶赫那氏的遭遇,被吓疯了?
见朱誉晏不信,肖皇后便将事情的整个经过说了一遍,当然,无利于她的那些细碎之处便被她瞒下了。
听完这些,朱誉晏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强行镇定着嘱咐了句,让皇后先在此好生休息,自己则痴痴懵懵的离开了。
之后肖皇后听被恩准进寝殿伺候的映芝说,皇上下旨传召庆怀王与汪萼,还有镇国将军李达等。
御书房内,皇上坐于书案之后,几位大人则如日常开小会般分两列而立。
镇定了镇定后,朱誉晏才说道:“就在刚刚,皇后对朕说,她在去往冀洲的路上设了埋伏,除掉了谢首辅。”
这平静的一句话落下,众人的脸色立马变了!简直如道晴天霹雳炸响在头顶!不,是晴日里的烟花!
怎么会有这等好事?
“皇后娘娘此言当真?”庆怀王一脸的不可思议,在看到皇上点头肯定后,他的头激动的开始哆嗦起来,“这……这可真是峰回路转啊!”
汪萼频频蹙眉上前,“谢正卿死了?”他的女婿,他的女儿,皆是被谢正卿所害!可这个仇他以为一世都报不了,却不料天道轮回来的这般快!
“哈哈哈哈——”汪萼也顾不得这是圣驾前,狂笑起来,“老天有眼呐!老天有眼!”
王爷与汪大人对谢首辅皆有新仇旧恨,故而一时失智,可李将军尚算冷静,他言道:“微臣虽相信皇后娘娘所言,只是此事尚待求证,毕竟眼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皇上打算如何对外公布此事?”
朱誉晏笑叹了声:“朕急着邀众爱卿前来,便是商议此事!如今此事仅皇后与朕及几位爱卿知晓,除去在场几位,朝中大多已是谢首辅的党羽,这事要如何宣告,如何利用?”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
深思许久后,庆怀王说道:“皇上,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暂且封锁消息,先派人去查探,待查实之后再行公布不迟。更要保护好皇后娘娘,此事若万一只是误会,皇后娘娘此举便有性命之攸!”
朱誉晏赞同的点点头,虽然皇后信誓旦旦,但只要一日未见谢首辅的尸首,此事便难说会不会有变数。他也委实有些难以置信,睥睨天下权倾朝野的谢首辅,竟会死于皇后之手?
“好,此事暂且秘而不宣!更不得让人知道此事乃是皇后所为!”
……
而此时的乾清宫,肖皇后正在吩咐映芝去看看叶赫那氏。“映芝,你务必亲口将此好消息告之于叶赫那氏,让她知道她那未出世的孩子大仇已报!”
映芝领命,喜道:“皇后娘娘放心,奴婢定将实情一一说明,叶赫那氏定会感念皇后之恩!若不是皇后娘娘,她以为的这个仇,怕是一辈子也难报。”
退下后,映芝径直去了储秀宫。
储秀宫内,刚刚小产不久的叶赫那氏正在帐子里休息,知道映芝是带着皇后娘娘的嘱托有要事禀报,宫女便直接将她带去了寝殿。
隔着帐子,映芝向叶赫那氏行礼,声音欢悦道:“昭仪娘娘,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要将一件天大的喜事告诉昭仪娘娘!”
“噢?本宫如今还有幸能听到喜事?”
叶赫那氏声音冰冷,可映芝也只当她是伤心过度,尚未从小产的阴郁中走出,便也不做多想,只继续禀道:“还请娘娘屏退众人,皇后娘娘说了,这话只能私下里说给昭仪娘娘一人听。”
“那就都下去吧。”那声音依旧冰冷,冷的可以刺破空气,结出霜花儿来。
寝殿内所有宫人纷纷退避,很快除了帐子里那位,便只剩下映芝。
见无人了,映芝也不愿多绕圈子,直言道:“皇上与皇后娘娘皆知昭仪丧子,是因着首辅大人干涉后宫嫔妃孕育龙嗣所至!之前龙嗣多次蒙难未曾追究,可此次皇后娘娘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皇后虽为后宫之主,不应干涉前朝之事,但身为皇后亦有保护后宫嫔妃之责!有些事皇上不便为,皇后便只得代为之,为了帮昭仪报仇雪恨,皇后娘娘亲设伏兵,除掉了谢首辅!如今大仇得报,还请昭仪娘娘从此振作,养好身体,早日再为皇上绵延后嗣!”
直白说罢,映芝又特意叮嘱了几句:“此事因着牵涉前朝,皇后娘娘再三嘱咐不得外传,特意让奴婢来告之昭仪,也仅为宽昭仪之心,雪心头之恨!故而还请昭仪娘娘奉行皇后口谕,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不与任何人道!”
说完许久,帐子里不见有何动静,映芝纳闷,试探道:“昭仪娘娘?”
又顿了顿,才终于传出个冷淡非常的动静:“嗯,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映芝脸上怔了怔。她原以为叶赫那氏听闻后会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却想不到是这般平静,平静的让人心里发毛。
竟不谢恩?映芝娥眉微蹙,气也喘的粗了几许。最后只道了声:“是。”便出了储秀宫。
白帐内,叶赫那氏左手抱着一只花瓶,右手拿着一封信。
花瓶就是皇后娘娘赐她的那四束干花的花瓶。而那封信,则是今日京城唯一的娘家亲戚来探望过后,又写了托人送回来的。
信中所书原文乃是:
奉昭仪娘娘之命,民妇出宫后便将娘娘交托的四束干花,送去与多位大夫查验。最终结论一致,这些干花分别浸过红花、葶苈、麝香、莪术。毕是褪妊之物!
因是四种花枝,故而香气混淆不易被察觉。他们将花朵的原汁烘干后,再浸泡毒液,再行烘干,如此毒性便与花枝相融合。只需每日闻之,身体便可渐行消损。
而娘娘凑巧又将这些毒物置于寝宫,加之天寒门窗皆闭,又以炭火相烘,大大增强了毒性的发散,故而当夜娘娘便未能撑过去。
“呵呵~”叶赫那氏冷笑一声,肖皇后会为她报仇?凶手。
***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驿馆内苏妁用完了晚饭,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发呆。
谢正卿命小厮收净了碗筷,问她道:“可是在这种地方呆的闷了?”
苏妁回头看看他,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她倒也不是闷,而是此次留在驿馆,与此前在皇极殿或是褚玉苑不同。那时谢正卿至少会去忙政务,只余出很少的时间来陪她。
而如今,一日到晚的总与他同处一室,睁眼是他,闭眼也是他……
这日子过的怎么有些像新婚夫妇?
见苏妁不答,谢正卿提议道:“离这几里之处便有一座小镇,听驿馆的小厮说每逢初一十五那镇子里便会有夜市,很是热闹。今日正逢初一,不如去瞧瞧?”
第142章
谢正卿将苏妁扶下马车, 看着眼前热闹的晚市,苏妁有些不敢相信这种偏僻小镇的繁华夜景。
此镇便叫无名镇, 距离戊京尚有三十余里路程。虽是座不甚有名的小镇,街道两旁却也有店肆林立。大红灯笼从街首蔓延至街尾, 茶肆里还悠悠飘出琴师奏出的阵阵靡靡之音, 更为这朦胧晚景凭添了几分诗意。
不知是怕人太多走散了, 还是真的就想享受下这种民间之乐, 谢正卿从下马车便一直牵着苏妁的手。有几次她看到街边的水粉胭脂摊儿有些喜欢,想过去看看,却被谢正卿拉着往前走,生生错了过去。
苏妁也没太敢表明喜好, 毕竟如今她身上半个铜子儿都没有,去看便是暗示想要。虽说谢正卿自是不会在乎这点儿碎银子, 可她也该有出息着些。
又过了几个摊儿,苏妁留恋的扭着头走了好几步,等她回过头时, 谢正卿看她笑笑,既而说道:“喜欢什么我会让人去准备, 但这种地方的东西,不是你该用的。”
“不用了,我……我也很少用那些东西的。”苏妁摇摇头, 尴尬的将头又扭向了外侧。原来她先前那些没出息的小表情全被他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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