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们也格外激动,兴修水利,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郑主簿当主簿十几年了,没见过王安石这种操作。王安石打开县粮仓借粮时他就见识了王安石的大胆,没想到竟还有这种令人大开眼界的奇思妙想。这真的能成吗?
很快地,郑主簿知道这事可行。王安石让人贴出告示后就再一次亲自下乡,想走王安石路子的人摸不到门路,只能去找郑主簿和武县尉。自从“百年大计”传开之后,提着礼物上门的人就没断过,都想抢先占个渠!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我爹脑洞大,不用我出马!
*
第二十二章
这回王雱没被拎去下乡, 他目睹了他爹整套操作, 不由感慨大佬果然是大佬,他爹不当大官谁当大官!
王雱心安理得地扔下兴修水利的事儿, 专心跑去看楼先生发展体育教育了。
作为一个极有责任心的教导主任, 楼先生充分动员了所有学生,第二天早上王雱就看到县学生员们绕着县学跑起圈来。
走近一听, 一开始还能听到有人暗暗嘀咕“哪个缺德玩意儿和夫子提这种意见”, 后来则没人再说话了,都哼哧哼哧直喘气, 累的!
王雱看得直摇头, 这小身板儿不行啊!
到时候省试锁院考三天, 吃住条件都差, 那可是体力活, 他们肯定撑不住的。想想就觉得自己劳苦功高、高瞻远瞩,宁愿背负骂名也毅然向楼先生提议让他们锻炼身体。
王雱抱着个烧饼坐在树荫下咔呲咔呲地啃,欣赏县学生员们累成狗的漫漫晨跑,看着乖巧又可爱。
武兴则没那么消停了,他看见郑思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乐得不行, 居然在那捧腹大笑,引来了不少仇恨目光——其中就包括跑得很狼狈的郑思。
万事开头难。许是因为有武兴在旁边看热闹, 郑思他们反而咬咬牙坚持到最后, 没谁提出要提前结束。接下来的几天他们越跑越轻松, 虽然汗还是会流、气还会喘, 身上却松快多了,不会再有酸痛的感觉,反倒能精神奕奕一整天,读起书来如有神助。
这莫非就是体育的奇效?
不管是楼先生还是县学生员们,都对这结果又惊又喜。回家后又暗暗把这个“秘诀”告诉家里人,一时间鄞县里头流行起了体育运动,一早起来跑步的小孩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偶尔还夹带几个大人。
连吴氏都听说了这件事,回到家后给王雱也说了,让他早上也起来锻炼锻炼。王雱有些无语,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流行在古人里的传播速度和他们对先生的推崇程度。他娘发话了,他还能怎地,跑呗。
楼先生在监督生员们晨跑时看见队伍后头缀了个小尾巴。这小尾巴胳膊短腿也短,别人跑完三圈他才跑完一圈,楼先生看着乐到不行,在王雱跑完两圈后走过去问:“哟,小神童也来跑步啊?”
王雱哼哼两声:“强身健体有什么不好?”在家,他娘就是权威,他能不听话嘛。
楼先生要去给学生们上课,没再逗王雱。王雱蹬蹬蹬跑回家,扒光衣服冲了个澡。这时王安石从外头回来了,王雱见他身上是干净的,颇为惊讶,绕着王安石转了一圈,还吸着鼻子在王安石身上嗅了嗅,没味道!他啧啧称奇:“爹居然自己去洗澡了!”
王安石一脸无奈地道:“昨儿路上遇到两个老友,本来要秉烛夜谈,结果没聊几句他们都推我去洗澡。”
王雱乐滋滋地说:“应该的应该的。”
王安石一拍他脑袋,问他:“这些天我不在,你又折腾了什么事儿?”
一回到县里王安石就发现有些不同,县里怎么到处有小孩在路上喊着“一二一、一二一”瞎跑?
现在王安石已经养成好习惯:但凡有什么新鲜事,往自己儿子身上想就对了!
王安石问得自然,王雱可不乐意了,什么叫折腾了什么事儿?他可是个正直人,从来不搞事。王雱坚决否认:“我每天都认真练字和背书,什么都没干!”
王安石才不信他。不过他也不急,和儿子一起用过早饭之后就上衙去了。郑主簿和武县尉一直等着王安石回来,听到消息说王安石今天一早到家了,都早早等在县衙里。
一见到王安石,郑主簿两人立即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竹筒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王安石在告示里头已经讲得很明白,大家可以自愿出钱给水渠、堤堰命名,谁的钱高谁得名字,这些天提着礼物找他们的人多不胜数,有的是想来走捷径的,有的是想探听别家底价的。
郑主簿两人哪里能给人透底?他们自己都不晓得其他人会出多少钱的。总之,这些礼他们收得不踏实,每天都如坐针毡,只盼着王安石快些回来把“百年大计”搞完才好。
王安石也没让他们失望,下乡之后紧锣密鼓地做了安排,做了一溜箱子把大小水渠按照标号排好,愿意出钱的可以把姓名、渠名、堤堰名和报价投进去,全都投完之后立即统计和公布结果,公正又公开,绝对没有走后门暗箱操作的余地!
郑主簿主动提议:“我和武县尉商量过了,把我们家里人也叫上,要是一开始没人投我们家里人先上。”
王安石点头允了。有时候找点托儿炒热气氛是必要的,毕竟不是谁都肯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事实上他们太小看县中富户的财力了,这修渠、修堤堰其实不费多少钱,做好规划只要找人照着图修整堤堰、开挖水渠就行了。等农忙时节一过,县里人力便宜得很,干的又是修渠活儿,农户积极性很高,根本费不了几个钱。
富户们在心里估过价,包吃包喝带薪水都要不了多少!再综合其他人可能会出稍高一些的价钱,富户们投给自己志在必得的水渠时还往上稍稍提了价。
一轮“竞标”下来,县衙收到的买名钱竟比预算要翻了两番,也就是说不用费一分一厘县衙就能把这被吹成“百年大计”的水利工程搞好,甚至还有盈余!
郑主簿都惊呆了。
王安石显得很淡定。没办法,自从儿子每个月都能从方洪那分到一笔不小的钱,他对钱这方面就淡定了很多,甚至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富户们手里有的是钱,缺的是让他们花钱的动力,这次小试牛刀让王安石摸到点门道了。要是这次运作顺利,鄞县的百姓很快会是周围几个县里头最富裕的,只要不是每个人都想着把钱攒起来给儿子娶媳妇,花钱的人就会变多,县里应该会迎来一次小飞跃。
今年修渠,明年可以修路,总之不让钱闲下来也不让人闲下来就不会有错了。这样既可以搞发展,又可以降低犯罪率,一举两得!
钱陆续到位了,王安石紧锣密鼓地把任务安排下去:先是实地考察,修正规划图纸;然后是下乡宣讲,动员农户参与。农户们得知挖渠修堤不仅可以拿工钱,还管吃管喝,高兴得不得了,都踊跃地参与进来。连家中的女眷都被动员起来了,到河边架起大锅给修渠的男丁们做饭——这也是有钱拿的。
等农忙时节过去、梅雨季节进入尾声,整个鄞县一下子活了起来。
明州知州想起了王安石递上去的拨款申请,也派了专人下来考察,看看鄞县这边的准备工作做得如何。
上头的人才刚到鄞县境内就看到有不少农户光着膀子干得热火朝天,竟已经动工了!再向边上一个监工模样的人问了几句话,来人这才晓得这监工是某富户派下来的,富户出钱修这段水渠,他们这些当管事的也捐了钱,到时名字会刻在渠碑里哩!
说起这些话时,监工脸上满是骄傲的神色。虽然他只是富户家里的管事,可碑上有名也足以让他在乡亲面前昂首挺胸了。钱给出去不肉疼,那肯定是假的,可衣锦不还乡有什么意义?赚了钱,就是要花在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地方!
来人一路走到鄞县县城,已经和好几个一脸骄傲的监工说过话,心中的震惊与不敢置信难以言说。敢情县衙只要出钱刻个碑,这些人就心甘情愿掏钱啦?
见了郑主簿,明州那边派来的人免不了把疑问说出来。郑主簿恭恭敬敬地解释:“当然不止刻个碑,还会有王大人和县中有名的五位先生亲笔书写碑文,荣耀着哪!”
荣耀能换钱花吗?
别说,还真能的!
来人把一路的所见所闻记下来,回去明州这样那样一说,知州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知州说:“今年已经有些迟了,可以先让人去鄞县取取经,明年可以效仿一番。”这就是要发展成“鄞县经验”了。
虽说王安石已经想办法弄到修渠钱,知州还是帮他把拨款申请递了上去,王安石这种有能力有手腕还能付诸实践的人将来必然有大成就,多拨些钱过去也能让王安石摸索出更多治理地方的好方法。于公于私都没理由卡这个钱!
知州不仅决定让其他县学习“鄞县经验”,还给身在邓州那边的老友写了封信,把这令人耳目一新的事情告知好友。他这好友不是别人,正是前些年主持新政的范仲淹范公。范公主持新政时得罪了不少人,没几年便罢了参知政事贬谪到邓州。
文人之间也有张人脉网,王安石还未见着范公,便已这在范公这位变法先驱那边留下了一点印象。
第二十三章
去年刚刚结束一场科举大选, 庆历七年没有秋闱, 县学的学生们把旺盛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和体育活动之中。比如他们已经把蹴鞠练得非常棒,在王雱看来非常有水平, 踢的校内比赛都能让他频频喝彩了!
半年多时间足以让王雱把县里能玩的事儿都玩过了, 他觉得日子少了点滋味,有心想把魔爪伸向邻县。比方说搞个什么跨县友谊赛就很不错!明州这边水路发达, 坐船去哪个县城都要不了半天, 方便得很,不搞搞联谊多可惜?
最重要的是, 空闲时间这么多, 不搞搞事情多乏味啊!
王雱搞事的机会来得很快, 因为知州对相邻几县下达学习“鄞县经验”的指示, 相邻几县的主簿陆续来到了鄞县。
为了不重复讲课, 王安石让郑主簿等人齐了再给他们统一讲解操作流程,还顺便把开仓借粮的经验也夹带在里头准备传授出去。
王雱一次性见到了相邻几县的所有主簿。他怂恿郑思当学生代表去问问主簿们有没有搞友谊赛的兴趣,郑思胆儿小,正好可以借机锻炼锻炼。
郑思太紧张,拉上武兴陪他一起去, 两个人对着各县主簿磕磕绊绊地把蹴鞠比赛的事说出来。
各县主簿时不时会来鄞县一趟, 自然晓得郑思和武兴是谁的儿子。他们私底下一琢磨,觉得这说不定是郑主簿他们的想法——甚至是王知县的想法。
于是各县主簿当场给了郑思两人肯定的答复, 说回头一定让县学也组织个蹴鞠队过来比赛。
可等他们跟着郑思两人去县学现场观摩过后, 他们就后悔了。各县县学的生员们虽然也玩蹴鞠, 但都散学后随便玩玩而已, 县学没有正儿八经地组织过比赛。
瞧瞧,他们居然还请武僧过来当什么“技术指导”!
见识了鄞县县学这么一群长期坚持锻炼的小狼崽子,他们都准备回去后得第一时间让人督促县学生员们抽空练练再说,免得输太惨丢人!
郑思和武兴把事情搞定了,王雱美滋滋地找王安石说起这件事,让王安石把县学的蹴鞠场地好好修修,最好一些观众席位让大伙可以来观赛。
王雱给王安石算了笔账:“场地修好些,往后比赛就都在我们这边举行了。比赛这事儿多好啊,头一回人可能少些,要是成了定例,往后孩子比赛他爹娘得来看看吧?爹娘都出门了,身上总不会一文钱都不带,比赛期间不得喝些水吃些小食?来都来了,看到街上有好吃便宜的土产不得买些回去?孩子踢完球渴了饿了,不得吃饱喝足再回去?”
王安石斜睨他:“你就是想热闹点吧,就你能掰扯。”
王雱哼哼两声,不理王安石了。
王安石嘴上没说答不答应,转头却让人去修缮县学一旁的蹴鞠场地,没几天就整得宽敞漂亮。观众席也设上了,还贴上了友谊赛的广告,先把县里的人鼓动过来看比赛。
这年头娱乐少,一件新鲜事能迅速传遍全县。得知县里要和邻县搞比赛,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议论这事儿,偶尔还有闲汉跑去看县学学生们练习,回去后和别人吹嘘:“那蹴鞠场地啊,老大老大的,草长得又齐又好,走上去比我家被褥还软哩!要紧的是咱县学里的小郎君们踢得好极了,那鞠球飞得哟,我的心都跟着它一起上蹦下蹦。”
闲汉这么一传播,百姓们对蹴鞠赛事更期待了。贩夫走卒们敏锐得很,早早准备好货物等着邻县县学的蹴鞠队过来。
第一个邻县友队过来时,着实被鄞县这边的架势吓到了:鄞县县学的家长们都被儿子邀请过来观赛,观众席上齐刷刷都是给鄞县学生加油的亲友。商贩们也闻风而至,蹴鞠场地四周卖小食的、卖水果的、卖花的、卖杂货的,都聚齐了。
这么热闹,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又过了一次中秋呢!
友队实力差了一截,鄞县这边赢得毫无悬念。好在王雱早有预料,准备了第二场精彩的比赛:武僧蹴鞠赛!
鄞县这边佛寺多,僧人大多从小练武,闲暇时也会蹴鞠放松。他们踢起球来那是真的气势汹汹,每一下都特别有劲。
王雱怂恿郑思他们去请武僧来做“技术指导”之后,早仗着人小嘴甜和武僧们混熟了,这回他让武僧们出来比一场他们也答应得很爽快。
王雱和郑思、武兴都在观众席上,郑思年纪偏小,没办法代表鄞县县学上场,只能正襟危坐看比赛。王雱旁边还坐着个熟人,是一起洗过澡、一起遛过鸟的沈括。
有过一起洗澡的情谊,王雱一向归入“好朋友”行列,今天贴在门口的《武僧蹴鞠赛》宣传画就是沈括给画的,画上一群光头热血地追着鞠球跑,可以说非常夺人眼球了!
当然,两县联谊赛也有宣传画,以表明县里对这场赛事的重视。
热闹的赛事结束之后,邻县友队的学生们失魂落魄地走了,带走的还有鄞县赠送的纪念品:一个相当可爱的鞠球小挂件。
回去之后,不少学生都抱着爹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说人家的爹娘都坐在观众席上给儿子加油鼓劲,他们孤零零的没人加油也没人喝彩,简直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小白菜,还是蔫耷耷的那种!爹娘能怎么办,只能哄道:“下回我们也去!”
这场友谊赛闹出的事儿很快传到其他县,不少人暗暗骂王安石太能折腾,对上儿子期待的目光却没办法拒绝,只能在自己儿子比赛当天腾出空来一同去了鄞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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