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连峰走后,沈婳还是不太放心,命人打扫了自己的屋子,又吩咐一部分人去窦皇后的屋里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
入夜后,甲板上依旧有人走动的声音,沈婳裹着被子辗转反侧,直到有个脚步声在她屋前停下,她才赶忙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她侧卧在床上,听到苏澈的脚步声渐进,身前的微弱光亮也被挡住,他带着一身寒气,面无表情。
“怎么还不睡。”可他说出的话却是温柔的。
被拆穿的沈婳转身朝外,担心地看着他,“你还好吧?”
苏澈闻言轻笑,他褪去衣服上床,把沈婳揽进怀里,“我好的很,明日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先睡吧。”
他似乎是真的累极了,不过片刻呼吸就绵长起来。
沈婳伸手碰了碰苏澈轮廓分明的脸,撑起身子亲了亲他,“晚安。”
后面几日苏澈依旧是早出晚归,沈婳经常等不到他回来便已经睡着。
她叹了口气,在想着要不要去做些点心送去给他们。
“太子妃娘娘,不好了!”沈婳还在发呆的时候,外面便有一个小宫女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木怜眼尖认了出来,“这是芳姑姑手下的青蝶。”
那就是窦皇后跟前的了,沈婳心里有点不太好的预感,看她这么慌慌张张,可别是出了什么事。
青蝶哭得脸上全是眼泪,“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她,她……”
“你慢慢说。”沈婳皱眉。
“娘娘她,她染上时疫了。”青蝶边哭边说。
沈婳手里的杯子没拿好,“啪”的一声碎在地上。
她顿时失了方寸,心里乱成一团,可是窦皇后那里却在等着她拿主意。
沈婳掐着自己手心镇定下来,“木怜,你让邵阳去殿下跟前说声,然后立刻先把顾贵妃和卫才人迁走。”
“然后,我去里面照顾。”她咬唇,下了决心。
“娘娘,不可啊!”木怜挡在沈婳前头。
听闻遂阳城里已经尸横遍野,可见这次时疫来势汹汹,窦皇后已然中招,若是太子妃也不幸遭殃,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沈婳面容凝重,她提高声音下命令道:“你快去找邵阳。”
这种事肯定不能瞒着,越是拖着越是不利于治疗,也只能希望苏澈那边可以尽快拿出药房子。
苏澈听到窦皇后消息时正在和几个王爷大臣与顺靖帝一道在讨论事宜,外头的大厅里聚满了此次随行的太医,以及临时找来的各地名医。
在听到沈婳也一起进去的时候,他脸色更加沉郁。
顺靖帝看着苏澈,“难为太子妃了。”
苏澈拱手道:“侍奉母后是儿臣们的责任,又何来的难为之说?”可他的心却好像已经挂在了沈婳身上似的。
顺靖帝又将外面的太医招进来,“可有解决之法?”
太医们纷纷跪地,却没一个人能说出一个方案来。
顺靖帝脸色不善,沉声道:“若是治不好皇后的命,朕便要了你们的命!”
顺靖帝支走了其他人,只留下苏澈,见他似乎有些出神,出声道:“澈儿,朕不喜欢朕看中的人是个只沉溺于儿女情长的人。”
“是,儿臣知错。”苏澈垂下眼。
“你既这么放心不下沈氏,那么这件事剩下来的便都交给你处理了,也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顺靖帝看着跪在桌前的苏澈,目光微沉。
看来沈婳在他心中却是分量不轻,或许是时候再给他找个好的了。
沈婳入了船后,船上不相干的人都被遣了出去,只余下几个照料窦皇后的,以及当时给窦皇后诊脉的太医。
太医院这几日的研究只是有些皮毛,虽然摸索出了一些用药,却不足以根治,只能先吊着命,不止于让时疫拖垮了身体。
可若是一日找不到根除的法子,这药也会慢慢失去药性,拖下去便是死路一条。
沈婳一勺一勺地将药喂下去,木怜行完礼便起靠着沈婳耳语。
沈婳脸色大变,她端着碗站起来,往外走了两步,小声地问,“是不是她将时疫带上来的?”
木怜神色紧张地摇头,“奴婢也不知。”
“你去让徐太医给她看看。”木怜走了两步,又被沈婳喊回来,“只当是她照顾母后时才被感染了的。”
“奴婢晓得。”
夜已深,河上的灯火逐一灭了,为了御舟上与窦皇后的船上灯火通明,服侍窦皇后喝完药,沈婳便独自回了临时辟出歇脚的屋子。
虽然累极,可是一想到窦皇后生死未卜,沈婳就难以入眠。
她走到窗边,将窗户撑起来,双手搭在窗沿上望着外面平静的水面发呆。
清闲下来,反而更加睡不着。
“娘娘早点睡吧,以后还有的忙呢。”木怜拿着件外套披在沈婳身上。
“好。”沈婳点头,扶着肩上的外套回了里屋脱鞋子上床。
船上能管事的人除了沈婳都被隔离出去,于是不管是太医还是其他人,做完事都只能给沈婳请示。
她靠在软榻上揉揉发酸的眼角,合上眼静下心休息一会。
沈婳已经记不得今日是被隔离的第几日了。
直到有匆匆的脚步声袭来,沈婳忍着不适睁开眼。
“娘娘,太子殿下上船了!”木怜道。
沈婳一愣,连忙穿了外套朝外头走过去,窦皇后还未痊愈,随时有可能传染,他怎么能这个时候进来。
苏澈的步子比她要快,等沈婳遇上他时,人已经下了甲板,进了不太宽敞的通道内。
几日不见,苏澈像是瘦了一圈,脸上棱角更加分明,狭长的眼眸里沉静如水,只有眼角的血丝暗示了他几日的辛苦,藏青的衣衫仿佛也是几日未换过一般。
“你怎么……”进来了。
话还没说完,沈婳声音就变得哽咽,这几日的忙碌仿佛在见到苏澈后又浮上了心头,虽然不觉得委屈,却格外的难过。
苏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上前两步,把沈婳整个人都圈进怀里,“没事了,一切都解决了。”
他沉稳的声音让沈婳更加忍不住眼泪,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苏澈松开她,拇指轻轻拭去残留在沈婳脸上的眼泪,“别哭了,后面的人都看着呢。”
沈婳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他,“你刚才说一切都解决了是什么意思?”
“太医已经研究出来了药方,我已经命人去熬了,母后吃了几副便会有所好转的。”苏澈牵过沈婳的手往屋内走去。
苏澈去窦皇后屋内看了看她的状况,窦皇后面色依旧不好,他眉头微锁,“母后身体虽然一直不好,但为何和突然染上时疫?”
沈婳心里“咯噔”一声,心跳骤然快了两分。
“嘉嘉?”苏澈手里她的手指不安地动了动,又见她脸上不安,猜测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婳下意识地看看周围守着的宫婢,苏澈立刻意会她的意思,他招来芳兰,“这里先交由你照看着,我与太子妃有些话要说。”
芳兰自是理解,毕竟两人才新婚不久,又经历这番事情,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说的。
苏澈进了屋后便将房门关上,“现在没人了。”
沈婳咬唇,脸上还是犹豫不决,“我只是猜测……”
她停顿了一会,“我之前曾听到紫依说她父兄在遂阳谋生,但是近日却没了消息,我在想是不是她偷偷下船去……”
沈婳说完,心里忐忑不安。
☆、第60章 第 60 章
苏澈明了, 见她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道:“若不是她, 我断不会冤枉她的。”
沈婳点头。
屋内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苏澈往前走一步靠近沈婳, 彼此的呼吸都近在咫尺。
他漆黑的眼眸有些吓人,沈婳缩了缩肩膀,弱弱地问道:“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吗……”
“沈婳,你在执意要进来时,可有曾想过我?”苏澈声音冷硬。
在听到下人来报时, 苏澈整颗心都仿佛被利刃划开了一般, 一想到窦皇后与沈婳都陷入险境中, 他就更加焦躁不安。
强忍着不去想她们, 苏澈才能沉着地去应对各种事务,熬了十数日,终于在昨日找到了书中的古方,他们连夜改良了方子拿去给城中的人试用, 在有好转后苏澈便立刻拿来了窦皇后这里。
他甚至一刻不曾停留, 只要一想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被困在这里, 他就心急如焚。
沈婳被苏澈骤然的称呼吓了一跳,她吞吞吐吐着, “我……对不起, 我当时也是怕极了, 又怕下人照顾母后太粗心才一时心急……”
苏澈这才发现刚才语气有些重, 他叹口气, 伸手扶着沈婳的脸微微抬起,四目相接,他声音轻了很多,“方才我进来时你那么着急,那你可知我那日听到你进来时我有多着急?”
“我……”
他眼神太过深邃,沈婳一时间沦陷其中,完全忘记要说什么。
“嘉嘉,以后都不要再做让我担心的事了,好不好?”苏澈刻意压低声音,低沉的嗓音里仿佛带着蛊惑的味道。
“好。”她睫毛轻颤着,下一秒,苏澈的脸就压了下来。
他的唇干燥,呼吸滚烫,吻得热烈,仿佛要将这小半月的思念与担心宣泄出来。
一吻终了,沈婳稳稳地靠着苏澈的胳膊,呼吸急促,手脚都有些发软。
沈婳平复了一会呼吸,“我去看看母后。”
虽说他们离开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哪怕再有效的药也不会在这么快的时间起效,她也只是放心不下罢了。
“我也去。”
两人走到窦皇后门前,木怜便端了两碗药过来,“殿下,娘娘,这是太医准备的用来预防疫情的药。”
沈婳求助的眼神望向苏澈,后者无动于衷的从托盘上拿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如常地看向她。
沈婳嗔怪地看他一眼,知道求助无果,也只好端起剩下的那碗磨磨蹭蹭的喝完。
当时与苏澈一同来的还有两名太医院的太医,现下正与徐太医一同关注着窦皇后的病情,生怕她有不好的反映,引来杀身之祸。
苏澈从太医那了解了一些窦皇后的情况,两人陪了一会,在芳兰的劝说下也回了隔壁的屋子,暂时先歇一晚。
沈婳第二日醒来时,苏澈还在睡得,她突然心里一软,抬手蹭了蹭他的脸。
这真的是破天荒头一回,苏澈起得比她还要晚。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洗漱后又看向床铺的位置,苏澈已经起身站在了床前,看到她时目光温柔,“怎么起这么早?”
沈婳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是你起迟了。”
她顺便把连峰喊进来,然后折去看窦皇后,太医说是已经有了好转,沈婳这才长舒一口气,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苏澈姗姗来迟,听闻窦皇后身体有好转后,眉头才舒展开,“船上的疫情或许暂时有了遏制,但是遂阳城里还需要人去照看着,而且沈誉平还没抓到,后面几日,我估计不能陪你了。”
他语气有些遗憾。
“我知道,你好好忙你的便好。”
她弯弯的笑眼甚是可爱,苏澈靠近两步,唇瓣贴上沈婳的额头,两人温存了一会,苏澈才转身离开。
在确保了窦皇后与沈婳的安全之后,他行事更加没有后顾之忧。
沈誉平似乎是真的没长脑子,居然选择了逃回京里,京城里早已被接到苏澈派人快马加鞭传来的指令,于是他刚到城门口,便被首城的将士当场抓住,五花大绑着关进大牢里,等着顺靖帝回朝后再行处置。
而原本遂阳的地方官虽然并不知御驾亲临,但他对时疫漫延的遂阳不离不弃,顺靖帝为了嘉奖他,将他升为了刺史接替沈誉平的位置。
按照原来的计划,南巡应该到最南边的城市临水为止,然而却突发时疫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窦皇后的身体虽然有些好转,却还是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日程,顺靖帝只好就此打道回府,正好回京后将沈誉平处决。
回程的船只也是慢慢悠悠地行驶,虽没了时疫这个心上的石头,却依旧让人轻松不起来。
沈誉平怎么说也是沈婳的叔伯,此次时疫导致遂阳伤亡任务达一半之多,若是顺靖帝大怒,牵连到沈府怎么办。
沈常平告老还乡后,沈家主家早已元气大伤,主家的两兄弟虽然都在朝为官,可是职位却不高,如今能依靠的便只有一个靠着大树的沈婳了。
顺靖帝俨然对沈家有所提防,那么趁着此时想要连根拔起也不是不可能。
她无能为力地咬唇。
屋外熟悉的脚步声想起,她的大树掀开珠帘走进来。
却不知为何,想到这个称呼,沈婳突然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苏澈心情也不错,他勾着唇角问道。
“保密。”她用手撑着脑袋,“父皇可有说要把我五伯伯怎么了?”
“父皇已经说了,此事全权交予我处理。”苏澈大致能猜到沈婳的担心,便安抚道,“隐而不报的罪名虽重,但是也没到要株连的地步,你安心。”
沈婳还是有些不放心,可也找不出可以反驳他的地方,只好点头。
“明日船只会在临港的城市停一日补给,可要上岸去看看?”手中的事务终于处理的差不多,苏澈也得了空可以好好陪陪她。
沈婳的眼睛亮晶晶的,“好!”
抚阳本身并不在计划停靠之列,只是临时计划,所以便只停一日,到了日落时分便会开船离港。
抚阳与遂阳皆是泸州的郡县,前者在泸州最北,后者在泸州最南,抚阳的大小并不如遂阳,也算不得什么人口众多的地方,反而民风淳朴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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