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似乎刚好是抚阳的集市日,街上十分热闹。
苏澈牢牢地牵着沈婳的手,生怕她跑出去。
两人便走便逛,尽头处是个席地摆放的摊子,一块很大的白布盖在地上,上面间隔均匀的放着各种小玩意首饰与家居物件。
沈婳扯了扯目不斜视往前走的苏澈,对方有些疑惑地望过来。
她指着其中一个宫绦道:“我们玩这个吧!我想要那个!”
苏澈淡淡扫一眼,对着店家问道:“老板,那个怎么卖?”
老板看两人衣着不凡,自然是不愿意放弃这样的金主的,便耐心地向他解释着,“我们这不是卖的,客官,你花一点银子买二十个竹筐,然后站到那根线后抛掷便可,圆框框到哪个,哪个便是您的。”
苏澈明了,与投壶有异曲同工之妙,倒是比投壶要简单些,“那便拿二十个吧。”
店家立刻利索地拿了一把圆圈递给苏澈。
沈婳本来见苏澈似乎是第一次见这东西的样子,还想着要笑话他,谁知道他丢的第一下便稳稳地框住了那条绿色的宫绦。
“还想要哪个?”苏澈侧头看向她。
“那个那个。”沈婳连续指了两三个,都被苏澈稳准狠的投掷圈住。
“还有吗?”苏澈又问道。
沈婳本来看中了一个,刚要指给苏澈看便看到店家苦着脸站着一边,她这才反应过来。
这种生意本身就是小本买卖,赚得大多是技术差的一点零钱,若是苏澈再这么玩下去,店家非得血本无归不可。
沈婳摇头,“不用啦,就这几个,够了够了,连峰都要拿不下了。”
苏澈知道她不过是随口找的借口,回头淡淡看了连峰一眼,“若是这么不中用,不如换一个好了。”
连峰虽然知道苏澈是在开玩笑,却依旧叫苦不迭,关他什么事啊。
店主还是不情不愿地把四件东西打包好,万分不舍地交给连峰,连峰从口袋里摸出一锭银子,小声说道:“我家主人体谅你生意不易,还请店家不要伸张。”
抚阳本身就是小县城,一户人家可能一年都用不了几两银子,那店主还是第一次见到出手这么阔绰的人,连忙点头接过,仔仔细细地揣在兜里深怕旁边的人家看到,“多谢少爷,少爷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沈婳与苏澈先一步回了港口,还没上岸便见到苏灏站在木板上来回走动,见到他们俩回来,立刻迎上来,语气火急火燎的,“你们俩总算回来了!”
苏澈问:“这是怎么,五哥这么急?”
苏灏叹气,“刚才抚阳县城面圣,也不知道当着父皇的面说了什么,此刻父皇大发雷霆,到处在找你呢。”
沈婳眼皮跳起来,听上去便不像是什么好事。
“估计等会知道你回来,便要招你过去了,我先知会你一声,省得你倒是一头雾水的。”苏灏忧心忡忡。
“我知道了,多谢五哥。”对于苏灏的关心,苏澈勾着唇角,转头看向沈婳,“那我先去见父皇好了,你先回屋去,若是到是用膳的时候我还没回去,便不用等我了。”
沈婳抿着唇,面色微沉地点头。
☆、第61章 第 61 章
独自回了屋, 沈婳还是不放心,换下常服刚准备出门去打听, 便见到苏澈撩着帘子进了屋。
苏澈原本的靛蓝色长衫看起来有些褶皱凌乱, 束着冠的如墨黑发看上去也略微散乱。
沈婳见他的样子面沉如水, 眼神漆黑如往日那般不近人情,反而有些陌生,“这是怎么了?”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苏澈这副模样了。
他不言,沈婳心下一沉,看来果然是出了大事。
她将在屋内候着的下人支下去, 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婳扭头去寻, 苏澈正站在窗前, 背对着她。
他背影还是那样,骨架结实,身材挺拔,只是今日看上去更加颓废与沮丧。
沈婳上前两步, 双手张开从腰两侧穿过去搂紧他, 脸也顺势贴在苏澈的背上, “若是你真不想说便罢了,反正不管发生什么, 我都会陪着你的。”
苏澈心里一软, 转身将她抱紧怀里, “不是什么大事, 我不愿说是不想你担心。”
她的手搂地更紧, 良久后才憋出个“嗯”来。
那日的风波似乎就此过去,回程的路上再无波澜,但是苏澈也似乎更加清闲,不再去顺靖帝跟前办事,也推了偶尔苏灏的拜访,只陪着沈婳,或者是去窦皇后那里请安。
没了差事后,他晚间更加肆无忌惮,每每结束时沈婳都感觉没了半条命似的。
半月后,御驾回了京城,顺靖帝第一件事便是直接刺死了沈誉平,行五马分尸之刑,于六月初十在刑场行刑。
宣旨的官员在去过沈誉平的府邸后,他的小女儿也就是沈婳的堂妹沈妙之到处寻人帮忙想要在顺靖帝面前求情,然而以往沈誉平的那些狐朋狗友早已树倒猢狲散,纷纷闭门谢客。
沈妙之求助无门,最后只好厚着脸皮找上沈子轩——沈誉平前几年时曾与沈常平大吵过一架,一向沉稳的沈常平还在那次争吵中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最后不欢而散,于是久而久之,相府与沈誉平也渐渐没了来往。
却没想到如今还会有需要求上门的时候。
相府自沈常平卸任以后,也不如往日里受欢迎,沈子轩虽然为官,却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闲职,苏澈也连续几日称病不上朝,对于沈誉平的事,他也是无能为力,最后也只能装作没看到。
四下求助无果,没想到沈妙之最后会一纸信递到沈婳的面前,里面言辞恳切语气卑微,只求沈婳能让苏澈在顺靖帝面前说上两句,留沈誉平一条命。
看完信后,沈婳心不在焉地将信纸按照原来的样子折回去,她垂眼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地面。
回京后苏澈也没有再去上朝,反而是称病在家,整日除了读书,便是陪着她赏花画画。
联想到抚阳那日,沈婳估摸着苏澈是被顺靖帝训斥了,可能还没卸了职,不然也说不通他突然赋闲在宫里的理由。
既然如此,他们也帮不上沈妙之什么忙了。
沈婳将那封信垫在软榻下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晦涩得难以入口,她皱着眉换来木怜,“这茶怎么回事?”
木怜也愤懑不已,“这茶是几日前刚送来的,说是好的都送完了,只剩下这种了,便往我们都将就一下。”
沈婳不悦地抿唇,虽说皇宫里拜高踩低是常态,可苏澈尚且还是太子,更不要说顺靖帝根本没有明面上对苏澈有半分的责罚,这内务府也真是不会看眼色。
沈婳也没心思继续闲着了,她垂下眼说道:“我知道了,我去书房瞧瞧。”
说着,她下了榻穿鞋出门。
五月末,前不久让人从花房拿来的月季已经开了,艳丽的颜色也让重安宫不至于那么冷清。
沈婳踏入书房后,原本在伺候笔墨的连峰便朝着她请安,然后退出屋。
她走到桌边,接替连峰的活,顺便看了一眼放在桌子边缘的茶杯,“你在画什么呢?”
“山河图。”苏澈并未抬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他半低着头,长而密的睫毛落下阴影,让他大部分的脸都处在暗处,有些看不清表情。
然而他的嗓音却是温柔如水的。
沈婳一边拿着墨碇研墨,一边凑着头往前看。
苏澈瞥她一眼,伸出手将人从桌子侧边带到怀里,困在他与书桌之间。
“哎!你干嘛!”沈婳惊呼一声。
苏澈狭长的眼眸弯着,漆黑的眼中带着浓烈的笑意,他靠在沈婳耳边,灼热的呼吸尽数落在她耳后十分敏感的地方,“方才我看到有本图册,里面之人用毛笔撩拨那处……”
他暧昧不清的话更加模糊低沉,惹得沈婳耳朵通红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整日都在想这些!”
苏澈见她害羞了,笑容更盛,语气却冷淡,“如今也没什么事,自然是可以想的。”
说着,他低下头,吻上沈婳樱粉色的唇。
苏澈情动时的眼神,这一个多月里沈婳再熟悉不过,一想到他青天白日的就不知节制,只能撇着头轻喘着。
明明已经快要六月,苏澈的手却带着凉意,触碰到的每一次都痒得厉害,书桌上的画纸笔筒被苏澈粗鲁的挥到了地上,他将沈婳整个人抱起来放在桌子上。
沈婳双手攀在苏澈肩头,习惯性的埋在他脖颈里喘息,却不料往往就是她这样隐忍不发的样子更让苏澈控制不了自己。
苏澈似乎真的在想着之前与她说过的玩法,从未落的笔架上拿了一只笔尖较柔软的,撩拨到沈婳声音颤抖哭腔不止,全身都渴求的厉害才抵着她进到深处。
大约是沈婳缠得紧,苏澈越发控制不住自己,两人停息时已过了三个时辰。
等到神志清醒过来,沈婳才发现她罗衫未褪,只是被解开了带子,松垮地卡在两只胳膊的臂弯里。
她红着脸扯好衣服,强装镇定道:“我要沐浴!”
苏澈揽上她的腰,声音低哑地靠在她耳边道:“不如我在书房后建个浴池可好?”
似乎书房里的情趣让沈婳格外的黏人,硬着缠着他不让走。
“滚!”沈婳怒斥道。
她以为她是满脸怒气,语气凶狠,然而落在苏澈眼里却像是小猫无关痛痒的轻挠,害羞带怯,语气甜软。
理好衣服,苏澈走到旁边拾起刚才情浓时被一挥落地的山河图,惋惜道:“这山河图怕是得重新画了。”
沈婳闻言也看过去,上面横着一条又粗又黑的墨汁,或许是刚才无意间碰上去的。
“还不都是你的错。”沈婳小声嘟囔着。
还不是他自己禽兽。
“我唤连峰进来收拾一下。”他唇角微勾,心情尚可。
“等,等一下!”沈婳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理好。
其实刚才在屋外连峰什么都听到了,于是进来整理时更加紧张,这不敢看那不敢碰,低着头鼓囊了半天才将弄乱的书桌整理好。
“那我先回去了。”她早上挽好的发髻早在刚才激烈的动作间散了开来,青丝如瀑落在肩头。
“所以你来,便是要做那事的吗?”苏澈打趣道。
沈婳:???
被苏澈调戏地满脸通红,然而脑袋一空,却好像忘记刚才来找苏澈是为什么了,只能羞愤地跺了跺脚回了安乐殿。
木怜拿着木梳小心翼翼地给沈婳梳着发,今日她穿得长裙领子低,于是刚才弄出来的痕迹便清楚的印在沈婳白皙嫩滑的皮肤上,格外的显眼,她偷笑一下。
“你笑什么?”沈婳从铜镜里望过去。
“之前听闻皇后娘娘要给殿下赐通房,奴婢还怕娘娘您失宠,可如今一看,殿下除了您谁都不愿要,可见太子殿下是真的将您放在心上了。”木怜将她的黑发简单地挽起,只缀了几个朱钗,看上去稍显朴素。
沈婳瞪她一眼,然后说道:“就这样吧。”
反正今日也过得差不多,实在没必要再用那些有些没得,反倒是个累赘。
“那奴婢给您上茶?”
沈婳这才记起来,她刚才好像就是怕苏澈喝了茶会生气的。
她摇头,那茶的味道实在是太难喝了,“白水便好,对了,库房里应该还有以前剩下的好茶,你让青烟都去取了给小厨房,以后殿下用茶,皆以此为先,若是以后赏了更好的再说。”
闲适的日子过得挺快,转眼便是六月初十,听闻顺靖帝命百官前去观刑,以此来警告众人不得玩忽职守。
观完刑后,刑场一片血泊,没了热闹可看众人纷纷散去,娇小的少女早在之前便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不敢去看,如今挡在前面的人没了,刑场中身首异处的画面便直愣愣的出现在她的眼帘里。
沈妙之啜泣不已,监斩官也已离去,之前人声鼎沸的刑场只余下她一人与场中的尸体。
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前,跨过不高的栅栏进了刑场内,将血肉模糊的各个部位捡起来放进之前带来的包袱里。
此时若是有人经过,定会被这样的场面吓一跳,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在最血腥的地方作者格外恐怖的事。
她怕,可是她也恨。
恨那些之前与沈誉平称兄道弟的人,恨沈家,更恨皇帝。
沈妙之眼里泪水不断涌出,眼神却格外怨毒。
她捧着布包又一步步地朝外走去,街角处却停下了一辆马车,帘前挂着两个叮当作响的铃铛。
那人掀开青灰色的布帘,轻咳了两声,“走吧,我送你回家。”
沈妙之的眼泪更甚,大片的雾霭遮挡住了视线,她声音颤抖,“我没有家了。”
早在沈誉平的处罚出来后,家里的姨娘便带着各自的儿子和女儿,还抢了家里的钱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只剩下一个未出嫁的她。
哪里有什么家呢?
☆、第62章 第 62 章
七月里,阳光灼热起来, 御花园里满池的荷花开的正盛, 大片大片的荷叶遮蔽了碧色的池子。
转眼南巡已经结束数月, 苏澈还是称病不出, 顺靖帝也仿佛是忘记了这个太子一般, 格外重用苏瀚与苏渂。
可苏澈自己也不急,整日里除了去清泉宫请安外,便是在重安宫里侍弄花草,反倒是沈婳沉不住气了, 跑去问他两句,却被他闲适的态度弄得反而是她“皇帝不急太监急”一般,后来也懒得再去问了。
夏日里暑气重,沈婳今日穿得也是夏制的牡丹粉曲裾, 裙尾绣着艳丽石榴花,在这片粉绿的荷花中, 另有一番风味。
她坐在凉亭里,手里的扇子时不时扇动两下,绣纹精致的袖子卷起, 露出她纤细白皙的手腕, 橘红色的手镯更加惹眼。
她本来是想喊苏澈一起来赏花的,可是他却不愿出门, 沈婳便只得一个人前来了。
身后有脚步声将至, 沈婳假装没听到似的, 依旧斜靠在石桌上, 发愣地望着远处。
“给太子妃请安。”苏渂温润的声音响起。
沈婳一时意外,没想到他会特地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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