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月下仙人也打圆场道:“别放过了背后使诡计之人,就怕他们一计不成,日后还要再来。”
天帝微微点头,对润玉道:“润玉,此事便交由你来彻查,你定要查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看看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又为何如此行径?莫要放过暗中使计弄权之人。”
“是,儿臣领旨。”润玉俯身行礼。
“此次究竟鸟族是否被冤枉,还有待商榷,红鹛长老嫌疑最大,暂且押入水牢,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得任何人前往探视。”天帝沉声道:“鸟族族长穗禾身负族长一职,前不能领鸟族度过天灾难关,后无法掌权鸟族全势,便是诬陷也无法自证清白,从今日起这族长一职便为暂代,将来有能人时就让贤而下吧!”
穗禾心一冷,低头领旨时眼底浮现出极度不甘的怨愤与杀机。
“至于天后,”天帝居高临下看向跪在眼底的天后,冷冷道:“虽掌管凤符却无有作为,不能为天界排忧解难便也罢了,失盗灵火珠令有心人借机犯上作乱,天后难辞其咎。即日起收回天后凤符,在紫方云宫闭门思过百日罢。”
天后脸色一白,料想不到天帝会因为此事而收走她的凤符,刚抬了头要辩解,见他眼中冷光点点,已到嘴边的话语不由得咽了回去,缓缓低下头,咬紧牙关道:“臣妾听旨。”
他是故意的。
天后双眸微眯,眼底愤怒的火几乎要迸射而出。
他知道此事与她和鸟族并无干系,但他依然抓着此事发难,为的就是要找一个理由能借机收回她手中的权力,打压鸟族。
百年夫妻万年渡,她嫁给他已有数千年,想不到如今居然还是一败涂地,输给了他对权力看重的野心,也输给了自己的于心不忍。
天后藏在袖中的手指紧握成拳。
她不会就此罢手的!既然逼她走到这一步,那她也不再心软,便是鱼死网破她也要扶旭凤坐上天帝一位!
此事看似暂且落幕,水神、月下仙人等人皆都回了自己仙府。
邝露走在去往御落池的方向,等到了小桥上后才停下脚步,转身等候那人过来。
片刻后,着一身净白长袍的润玉走了过来,朝她笑道:“劳露儿久等。”
“刚到而已。”邝露也笑了笑,伸手一挥,给此地设下了结境。
“当时你拦着不让我亲自用这灵火珠,原来是你早有安排。”邝露笑问:“红鹛长老只怕早就是你夜神殿下的人了,对吗?”
“既然露儿尽都知晓,想来也无需润玉再多解释什么了。”润玉笑笑,以邝露的聪明,必然对这其中的曲折猜出了七七八八。
邝露想了想方才在九霄云殿上发生的一幕,慢慢道:“你故意让红鹛长老拿着灵火珠在灵水镜中留下痕迹,这般拙劣之举任谁都会想到是嫁祸。可天帝不会管是不是嫁祸,他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收回天后凤符的机会,所以你安排的这一切只是给天帝一个机会,至于是不是‘嫁祸’,其实没人会在意。”
“自然不会没人在意。”见她将此事道出九成,润玉眼中有欣喜之光漾开,“母神和鸟族会在意。父帝早就想要收回凤符,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此次不管是何人所为,父帝都会把握机会收回凤符。而母神和鸟族受此大冤,又无端被收回凤符,她与父帝离心,就在此一役。”
“嫁祸”手段的确拙劣,但任谁能都看出来的“嫁祸”却被天帝强行安在了天后和鸟族身上,并借此来打压天后和鸟族……
邝露看向面前之人,他面容隽美温润,起笑时宛如三月里的阳光,暖人心脾。然而在他这温和如玉的皮囊下却有着一颗坐筹帷幄、妙算神谋的心。
他能看穿帝后心思,并借着他们未曾袒露过的心思来引他们自斗离心,且每一局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邝露心下惊叹。
此人心思缜密且渊图远算,有惊天的谋略和心机,若他不当天帝,只怕就连天道也压制不住。
第44章 第 44 章
“所以这‘拙劣’的‘嫁祸’,是你刻意为之?”邝露问他。
“正是。”润玉看向他,嘴角挽起一抹浅笑,“越是拙劣,这偌大的冤帽扣下来时,母神和穗禾公主心中才越会不甘。”
“那天后的灵火珠?”邝露又问。
红鹛长老拿的那颗灵火珠,是她从簌离公主手上取来。
她出门时正巧遇见来见她的润玉,听闻她想要用灵火珠给天后制造些小麻烦,便将此事一口应下。
“母神的灵火珠确实已盗,”润玉笑笑,“否则天宫同时出现两颗灵火珠,此火便烧不到紫方云宫了。”
“还有一事,”邝露迟疑了片刻后,问道:“此事你由始至终不许我参与,是否为要将我摘出此案?”
她说的含蓄,其实心里知道是润玉不想她曝光,为要保护她。
“将有兵士,何需将帅事事亲为?”润玉温声道:“你虽身在局中,却并非仅你一人,还有太巳真人和赤陵玄圣真君,一旦将他们牵扯进来,只会令蓬澜洲陷入困境。润玉孑身一人,无所忌亦无所惧,心中唯有一念一求,”扭头凝视着邝露,认真道:“便是要护露儿周全,成露儿心愿,在所不惜。”
邝露心下一震,那熟悉的痛感再度从心脏处密集散开。
“此乃润玉所愿,心之所向,甘之如饴,”润玉道:“露儿不必为此心感愧疚,也无需担责,只惟愿露儿日日展颜一笑,润玉便百死不悔了。”
见邝露面露异色,却并不说话,润玉轻笑转头,看向絮云朵朵的天际。
一阵清风吹了过来,润玉肩头的发丝随风舞动。阳光下,他完美的侧脸仿佛被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透着致命的吸引力。
邝露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儿时在蓬澜洲时,一年冬日拖得绵长久远,入春许久还不见雪化花开,她便终日趴在窗口等着水苑里的紫荷开花。她等了很久很久,有一天推开窗户时见水苑一角开出一朵极美的紫荷,当时心中涨满了喜悦与幸福感。
现下看着润玉,她仿佛回到了那推开窗看到紫荷时的心情,苦等久日后盛开在眼前的美景,足以令人心喜和满足。
邝露不解地伸手摸上心脏处,眼底有着疑惑。
为什么只是看着这样的润玉,就觉得很高兴?
他所言与所行自来是信实不虚,说要护她,便是在实实在在的护她。就是私下为她做了诸般事情,也从不拿到她面前来讲述,只是一遍遍告诉她,有他在一切皆安。
邝露看着润玉的侧脸,忽然想起前世似乎也在此处,她站在桥边凝视着桥上润玉的侧脸,那时他的脸上平静中带着点点忧虑,眼中有化不开的抑郁,所以他站在栏边多久,她便也站在原地陪了多久。
那时,她为什么要站在桥下陪着润玉?
邝露模糊记得这一场景,却忘了那时为什么自己要站在桥下?她站在那里时心里在想什么?
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润玉,”邝露轻轻喊了一声,见润玉回转头来,便道:“你说我是喝了忘川水,所以忘记了对你的情感?我不太明白我对你的情感。过往之事我并非全然忘记,但即便是记得,我也已然不能体会那时的心情了。”
这是邝露在喝下忘川水之后,第一次不回避主动向他提及此事。
润玉心生喜悦,脸上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上前一步想要握她的手,却在对上她茫然不解的双眸后,将手缓缓收了回去。
“润玉早已说过,忘了便忘了,”润玉笑容和煦,话语温柔如水,“若真心爱过,这情感忘了也会再生,润玉何惧之有?润玉会一直等到露儿再爱润玉之日,便是十年、百年、千年,润玉也会跂踵盼之。而在此之前,润玉只愿护你安康。”
邝露虽忘了对他的旧日情感,然而这番言语下来,仍觉感动。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记起,”邝露道:“若此生此世我都不能记起呢?”
“记不起又何妨,”润玉笑笑,“许卿三世情,一世相伴,一世思量,一世不负此缘长。如此漫漫岁月,能与露儿相遇,纵然无关风与月,润玉也不怨不悔。”
邝露笑了笑,一瞬间有种莫名的哀愁袭上心头。
若她一直想不起来,润玉便真要这般等下去?
她想开口劝润玉不要长久等待,没有希望的等着一个人是痛苦而艰难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但她就觉得,一个人不应该站在另一个人身后苦苦执着等候。
可她又说不出口,因为润玉执念太深,她也曾拒绝、苦劝,可终究无用。
离开之前,见润玉仍站在原地,邝露想了想后,道:“我为何会饮下忘川水?天下万药皆有引,若有一天润玉寻到这引,邝露可愿一试。”
此话给了润玉莫大的盼望,甚至目送邝露背影远去直到消失不见,依旧恋恋不舍不愿离去。
但等这喜悦淡去回过神来,润玉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散开。
天下万药皆有引,忘川水也不例外。
省经阁里的古籍上确有记载,忘川水有引可解,虽未注明用何物来解,然而末尾却格外提到,忘川水凡人饮后前尘尽忘,神仙饮后却只会忘记心底最深最痛之情。
爱意越深,痛意越浓,忘得便越干净。
润玉轻轻闭眼,单手挥去桥上结境的同时,心中无声叹息。
露儿忘得这般彻底,便是她曾爱与痛深重之故。他又如何能勉强她再记起旧时不愉过往?
他不愿见她因旧事有半点的不欢愉,是不忍,也不舍。
倒不如一并忘却,重新开始更好。
“哐——!”随着一只精致的白玉盏被摔在地上,紫方云宫内宛如被乌云笼罩般,一众的仙侍大气也不敢出,就怕不小心触中了天后的霉头。
“他分明就是借此机会收了本宫的凤符,”天后手拍在桌上,眼底燃着簇簇怒火,“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嫁祸,他却不闻不问硬是将此污案安在了本宫和鸟族头上。”
“姨母,”穗禾站在案下,委屈道:“如今红鹛长老还关在牢中,陛下又将此事交由夜神彻查,鸟族冤屈如何才能洗净……”
“润玉和水神一唱一和,分明是将本宫和鸟族陷入不义之地,”天后怒目道:“以为本宫不知道他们玩的什么把戏,不过是趁此时机落井下石罢了。”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穗禾心中焦急,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旦天后凤符被收回,等同于只剩尊位再无实权。
“本宫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天后闭了闭眼,将心中怒意强行压下,“既然陛下已经将凤符收回,以后我们行事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你派人立刻将旭凤叫回来,有他在,陛下还能忌讳一二。邝露那边也暂且罢手,如今她不是重点,倒是润玉……”
润玉今日在殿上所言,看似为她辩解,实则却将她和鸟族陷入到深渊之中。
此子心思深不可测,不过是三言两语便能搅动风云。
天后在心底暗下决定。
润玉……不得不除!
“姨母可是想要对付夜神?”穗禾到底了解天后,只一个眼神便看出了她的内心所想,“夜神精于筹算,心思非常人所能及,姨母若要对付他,切不可与他正面着手。”
“哦?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天后看向穗禾。
穗禾轻轻一笑,道:“人人都有其弱点,便是夜神也不例外。穗禾知道夜神钟情于蓬澜公主邝露,只要从邝露入手,还怕击不垮夜神吗?”
邝露不除,她终日寝食难安。
旭凤对邝露情丝已深,已定了心意必要娶她为妻。
只要邝露消失,再深的感情,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淡了。
穗禾眼睑轻垂,遮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光。
邝露,你死了,她才能夺回旭凤。
便是再爱又如何?神仙有的时间,她可以万万年陪着旭凤,直到他忘却这段感情。
“邝露……,”天后沉思。
相比起润玉和水神,邝露并非执意要除。若她不嫁给旭凤,紫方云宫也不愿与蓬澜洲为敌。
只是如今看来,旭凤倒是执念颇深,非邝露不娶,甚至为此与她这个做母亲的几次闹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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