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张地盯着地上的实验体,却只看到他脸色从惨白逐渐灰败下去,然后头一歪。
晕过去了?我拿眼看侠客。
侠客摇摇头,遗憾道:“死了。他太虚弱,新生成的气不足以支撑生命。而且似乎新的气仍然在削弱……变化太小,我没看清。我们再试下一个吧。”
“下一个你看得出来吗?”我问道,“不是说这个变化特别微弱,连自己感觉都感觉不到吗?”
侠客很轻易地道:“看不出来也无所谓,刚生成的气都很少,如果还带着病毒,肯定活不下来。所以只要有一个活下来,就代表我们成功了。有点耐心,多试几个就知道了。”
实验体并不难找,关键是想找个质量好点的。
从基地所在的垃圾山下来不远就是一大片村落的聚集地,我和侠客仗着灵活小巧,潜入其中一个村子,在中间最大最“豪华”的屋子里捕捉到一个躺在床上低烧无力的念能力者。
这个看起来比之前那个强壮得多。
我们制服他,堵住嘴用绳子捆好,然后我将能量灌入,洗掉他全身的气。新的气在生成,虽然极度虚弱,但这家伙在我们紧张的注视下挺过了最初的危险期。
“这是成了吗?”确定眼前的实验体状态稳定下来,我松了口气问。
“再等等看。”侠客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晃着小短腿道。
我们等了大概两个小时,侠客极其失望地叹了一声,道:“失败了!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
“不是活过来了吗?”我奇道。
“但是他的气明显在减少。我想是因为气的质量变差,侵蚀反而加快了。”侠客解释道,“所以说,就算原来的气被替换掉,病毒还是存在。”
“哦……”我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无所谓,只道:“所以不用再试下一个了?”
“我想是的。”侠客摊手道。
“OK,下一项。”我漠然道,低头对着这个逃不出被感染命运的实验体念叨起来:“好起来好起来好起来……痊愈吧痊愈吧痊愈吧……”
“这也是你的能力?”侠客好奇道。
“算是吧。”我停下言灵,问道:“有效果吗?”
侠客表情抱歉地摇摇头。
我也不觉得意外,无动于衷地耸了下肩膀。事实上,【命令别人】的言灵效果一直忽好忽坏,除了基础的定身,其余复杂点的操作总是时灵时不灵,对于库洛洛飞坦他们更是根本失去了作用。至今,这一项能力的最强记录还停留在伊路米身上。
目前我所知道的能力限制:一是命令本身的难易程度,二是我本人意愿的强烈程度,三是亲密度——亲密度越高,免疫力越强。
说老实话,在确定这一项能力无论如何不能用在库洛洛和飞坦他们身上之后,我根本没什么治愈别人的意愿了。
何况这样违背常理到逆天的程度,大概本来也做不到吧。
无所谓了。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侠客从椅子上跳下来道。
“等一下。”我反手割断了实验体的气管,“走吧。”
“真谨慎。”侠客笑眯眯道。
离开的时候,我们注意到周围的村民有意无意地朝这间屋子窥探,眼神闪烁,肢体语言也不是那么善意。
他们发现了我们,但我们也不在意,一溜烟地跑掉了。
“留在这里的念能力者要倒霉了。”侠客边走边道,隔岸观火的语气:“看样子,那些普通人是想借此机会好好招待他们一场。”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半点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自顾自道:“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唉,真糟糕!”
捷径走不通,对于这种该死的让人虚弱的传染病,我们还是一筹莫展。
“算了,进行下一项吧。”我灰心且烦躁地道。
“下一项又是什么?我很期待。”侠客的语气轻快。
我瞥了他一眼。虽然知道这样迁怒很不对很没道理,但是看到他走在旁边如此生龙活虎一身轻松的样子,真的很不爽。
我压了压脾气,侧头恰好看到一只乌鸦停在垃圾堆上,一双不祥的红眼正看着我们,怠懒道:“就它了。讨厌的乌鸦,脑子里有五根钉子。”
随着我的话音,那只油光水滑的乌鸦晃了晃,从垃圾堆上一头栽倒下来。
“哇哦——”侠客的赞叹还没完全发出,“嘭!”地一声爆炸声,那团掉在地上的乌鸦尸体居然炸开了一团火花!
我和侠客都被吓了一跳。
火花很快熄灭了,乌鸦尸体黑乎乎的一团,发出一股塑料特有的焦糊味。
我和侠客凑上前去一看——这、这居然是一只假乌鸦!烧得焦黑的羽毛下面裸|露出的,分明是复杂的、烧糊成一团的电路和机械!
“老天。”侠客蹲下身去,直接用手指扯掉假乌鸦表面的羽毛伪装,观察下面的机械,叽叽咕咕说了一串术语,大概是电路啊、芯片之类的,过了半晌惊叹道:“了不起的工艺!”
我站在旁边看他研究,问道:“有什么异常吗?”——这里为什么会冒出来一只伪装的这么好的机械乌鸦?
“不知道,”侠客苦恼道,“重要的部分烧得太厉害了。”
“这简单。”我眨眨眼道,“给我一只和这个一样的完好的机械乌鸦。”
一只栩栩如生的乌鸦“扑通”掉落下来,居然还扑腾着翅膀要飞走,被侠客眼明手快一把攥住脖子,不祥的红眼睛原来是两个灯泡,失控地不停闪烁。
“哇哦!”侠客掰着不停挣扎的机械乌鸦,碧绿的大眼睁得浑圆,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好像普通的、收到心爱玩具的小男孩。
不过紧接着,他以普通男孩不会有的残忍娴熟的手法将乌鸦身上的伪装羽毛拔了个干净,露出下面用螺丝嵌合的铁皮,抬头朝我索要了一串工具。
他下手如飞,三下五除二将机械乌鸦逐层拆开,露出里面完好、复杂、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机械结构。
“……莉迪亚,我们恐怕有大发现了。”他从类似乌鸦肚皮的空腔里取出一小根晶莹剔透的玻璃管,里面淡绿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不停晃动。
“这是什么?”我弯下腰去看,皱眉问。
“根据结构来看,”侠客用另一只手上的螺丝刀比划了一下面目全非的乌鸦残骸,“随着乌鸦的飞行,这个试管里的液体会从尾部喷洒出去,飞到哪撒到哪。”
我眉心一跳。
“我们不是一直猜测,病毒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扩散的吗?”侠客回过头来,试管里淡绿色的溶液和他碧绿的眸色交相辉映,闪动着诡谲的光。
“要不要打赌?赌这东西是不是丹妮卡病毒的变种。”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づ ̄ 3 ̄)づ
第55章 瘟疫(四)
有了这样一个骇人的发现,我和侠客都没有在外面耽搁的闲心了。
带着那只被侠客重新拼回去的、烫手的机械乌鸦,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基地。
刚走上基地外的平台,就被平台上横七竖八躺了满地的肌肉男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那些肌肉比篮球还大、胳膊比我腰还粗的大块头几乎把盘山小道到基地之间的空地填满,一个个被打得皮青脸肿、筋折骨断,处处是喊疼的、求饶的、“大姐大姐我错了”之类的惨呼,令人无法直视。
我和侠客面面相觑,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沿着平台的边儿绕了一大圈,进到基地里,发现早上出门时还在窃窃私语、充斥着猜疑不安情绪的人群眼下老实的像鹌鹑一样,个个噤若寒蝉。
整个基地的风气焕然一新。
回到我们的房间,关上门,气氛顿时回暖,一切正常。
一问才知道,原来我们出去的时候,外面躺着的那几十个强化系闹起事来,吵吵嚷嚷着要冲出去打到莫须有的敌人,用暴力搜取想也知道不可能存在的解药。
这样没脑子的行为放在眼下特殊时刻,无异于挑衅大姊的权威、动摇基地颓颓欲坠的秩序——那还有什么可废话的?站在基地强化系顶端的大姊亲自撸起袖子下场,将闹事的强化系肌肉男挨个揍了个遍,外面的平台上一时鬼哭狼嚎、哀鸿遍野……
多亏强化系的直线式思维,煽动容易,扑灭也容易,打服了算。
一场动乱被消弭于无形。
无心纠结于此,我们回到眼下,侠客一手举着机械乌鸦,一手举着那管淡绿色的溶液,如此这般地对库洛洛一说,库洛洛也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侠客的猜测很有可能。
他捂着嘴略一思考,具现出【盗贼秘籍】发动能力,对着那只重新被拆开的机械鸟检查一番,让侠客带着这东西去向大姐汇报。
侠客拎着机械鸟和溶液往外走了两步,回头来道:“莉迪亚,你不去吗?”
我坐在床边略带惊讶地抬头:“啊,需要我和你去吗?”
“算了。”侠客瞅了我几眼,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表情森森地叮嘱我:“要是我一会儿没回来,记得去救我。”
我扑哧一笑,表示知道了,挥手让他快去。
本来和他去也无所谓,但我有点担心库洛洛——刚刚他的【盗贼秘籍】在最后收起的时候闪烁了几下。其他人可能看不出异常,我却在以前见过类似的情况——在流莺街,库洛洛的念消耗过大,几乎难以再支撑的时候。
现在是瘟疫出现的第六天、库洛洛感染的第四天。
以持续低烧为标志,他的念量已经被病毒消耗到相当严重的程度。
这是个极为不妙的信号。
“还好吗?”我忧心忡忡而又隐晦地问。
“啊……不太妙。”库洛洛一顿,最终坦诚地道。
他招招手,我爬到床上紧挨着他并肩而坐。他搂过我的肩膀道:“我刚才用的能力,是罗宾的【解析之眼】。”他声音微沉,“我怀疑,这个机械鸟就出自他的手笔。”
“什么?!”
我悚然一惊,甚至觉得眩晕——罗宾!这个久违的噩梦!我早已接受他没死的事实,但再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就这么又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只是怀疑,但很有可能。”库洛洛搂着我的手臂一重,“用他的能力看,那只机械鸟上到处都是熟悉的思路和手法,简直一目了然。”
“那、那我们能怎么办?”我慌慌张张道。
“我只是发现这一点,和你先说一声。”库洛洛说着头一歪,靠到我的肩膀上来,微高的体温沉沉地压在我身上,有气无力道:“事实上我们没什么可做的。而且如果罗宾真的参与到这件事中来,我们恐怕没机会亲手报仇了。”
“你是说?”
“啊,他死定了。”库洛洛两眼轻阖,语气倦怠。
我沉默下来,伸手找到他的手握住,滑入指缝十指相扣,摩挲着他微烫的掌心,在他轻微的反握中汲取力量,半晌才道:“他死不死都不重要,已经是过去式了。我只希望我们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关,什么事都没有才好。”
“……这件事,我是说关于罗宾的发现,不用和大姊说吗?”我问道。也许能起到些什么作用。
“无所谓。”库洛洛枕在我肩膀上,闭着眼道,“事实上,我怀疑……”
“什么?联系断了?!”
侠客从大姊那里回来,带来的消息让我们都很惊讶……除了库洛洛。简直和他猜的一模一样,基地今天派出去的联络员传来红鹰会总部的消息——我们和十三区、不,和二区以外的联系全部中断了!
我瞅一眼生病以来格外任性且黏人、非要枕在我肩膀上闭目养神的库洛洛,心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
厉害了我的库洛洛!
“……总之就是这样。”侠客摊手,把情况和我们说得更清楚些:“我也只是正好在大姊的房间听到别人汇报。那人刚从红鹰会总部回来,中心区的念能力者已经全部沦陷,目前对此次瘟疫尚无解决方案,不过倒是有一些情报。
“据不久前刚刚逃难到二区的念能力者说,我们这里已经是流星街最后被感染的地区了。瘟疫最开始在十三区爆发,现在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到处都是暴力事件,通讯手段全部瘫痪。我们想要和议会联系上,除非亲自派人过去……总部已经在这样做了,大姐刚才也发布了任务,不过显然这需要时间。”
侠客说着一耸肩膀,脸上神色漠然,显然对派人去十三区的结果并不看好。也是,如果整个流星街都乱起来了,贸然派人出去恐怕也只会石沉大海。
更有甚者,如果先爆发瘟疫的地方已经乱到如此地步,那么,红鹰会这边的控制力还能剩下多少?
南分会的平静又能维持多久?
这个问题显然大家都已想到,房间内小团体的气氛一时凝滞下来,阴霾或多或少地盘桓在每个人的心头。
瘟疫出现的第七天、第八天……
死亡病例接连持续出现。
相当一部分感染者开始出现高烧症状。结合侠客的经历和基地病死者之前的症状,高烧意味着气的消蚀急剧加速,这之后或是很快衰竭而死,或是像侠客一样侥幸产生免疫力痊愈。目前尚未出现后者。
随着时间的流逝、病毒对气的侵蚀不断累积,基地绝大多数的念能力者已经衰弱到连普通人也不如的程度。
真正意义上的动乱爆发时,我正举着勺子,想方设法地哄库洛洛喝粥。
截止到目前,库洛洛已经持续低烧了一个礼拜,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显得下巴愈尖眼睛愈大,整日恹恹地没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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