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深:“惹出这些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那人歪了歪头,透过那张色彩艳丽的面具,竟有几分天真的意思,“没有好处。我看着高兴,不就够了么。”
“其实在苍穹的时候我就在想了,什么仁善道义,护卫苍生,这种荒唐的鬼话,大家居然还能乖乖照做,真是愚不可及。”
来人耻笑一声,道:“师姐啊师姐,你不觉得看着一群愚民把自己亲手送上死路,看着世道里所谓的好人一点点敲碎自己的希望与信仰,亲手扼杀掉自己多年来守护的东西,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陆见深忍无可忍,她豁然朝他击去,却落了个空,那人身法极快,转眼已跳到了她背后,依旧是那副嘻笑的口气:“大师姐,你从前是苍穹弟子中的第一人,只是你荒废了千年时间,我却从未听过修炼的脚步,你就是想清理门户,也该掂量掂量再说吧。”
他话音未落,就有一道寒光直直地朝他袭来,那人虽已极力躲闪,肩膀上还是被捅了个对穿,陆见深似有所感,她回头看去,沈遇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向她伸手道,“深深,到我这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 陆见深:啊,师门穷的叮当响,冒出来个师弟还一看就是个不正常的主,当大师姐真的好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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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鬼村 九
沈遇紧锁着眉头看向她这边, 警惕地望着她身后的黑袍人。这是陆见深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叫她不由自主地往他那里踱了两步。
那人肩膀上潺潺地躺着鲜血, 他从长长的衣袍里伸出两根手指来, 捅进伤口里搅了搅, 再拿出来时, 手上已沾满了粘腻的血液,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忽然大笑起来,“现在你是叫沈遇, 对吧?”
“我说师姐, 你知道他是谁,就敢往他那边走, 也不怕那天, 被他连皮带骨吞了去。”那人盯着陆见深的背影,幽幽说道。
陆见深头也不回地往沈遇身边走,“我不信他,难道还信你这么个连脸都不敢露的人?”
“是是是,依师姐所言, 我丧尽天良,不是个好东西。”那人从善如流地道,他面具后的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脸,“但你以为沈遇就有多好,多正派了?”
“他是个什么来历,什么东西, 还有……”那人的眼神绕着沈遇和陆见深打了个转,“他这么多年来,心底究竟抱着什么心思,师姐不妨问问他,你看他敢不敢告诉你呀。”
沈遇的手臂青筋四起,看着那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直到陆见深站到沈遇边上,他才敢不动声色地瞄她一眼,又很快将视线收了回去,像是生怕被陆见深发现似的。
陆见深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心说自己在组长心里平时究竟得是个什么形象,怎么他好像有些怕她的样子。
她拍了拍沈遇的手背,沈遇提着的那口气一松,他张嘴想对陆见深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哪里开口,只好咽了回去。
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之间的互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陆见深冷眼扫过去,“还不滚,杵在这里干什么。”
“师姐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了?”那人眨眨眼,道。
陆见深:放过是不可能放过的,只是她刚才与对方一交手,就知道他的修为如今在她之上,何况这里又是他的地盘,现在动手,绝对讨不了好,再者说,组长现在还在此处,他们师门的事,连累到他就不好了。
“只要师姐肯开口,哪怕是要沈遇砍了我的脑袋,也会二话不说照做的,对吧。”那人望着沈遇,意有所指地道。
陆见深皱眉,“你闭嘴,不管你做了什么,我苍穹门内之事,不要牵扯旁人。”
苍穹门内事,旁人……那人低低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随及笑道,“好嘛好嘛,我听师姐的,不说就是了,师姐想要惩治我,可惜我还有事要忙,等下回事了,我自己把自己像这样绑了,送去帝都给师姐,可好?”
他说着,伸手推了一把倒挂着的尸体,尸体被他这么一推,晃荡得更厉害了。
陆见深道:“脸都不肯露,我怎么认得你是哪个。”
那人隔着面具摸摸自己的脸,“说的也是。”
他说着高举了双手朝陆见深走去,将脸凑到她跟前,“师姐想看的话,自己摘下来看好了,我绝不反抗。”
他说着,又看了看站在陆见深旁边的沈遇,“反正就算我现在不给看,回头等师姐一问,这位也会老老实实告诉你,还不如趁现在让师姐自己来看得了。”
陆见深心念一动,她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把将他那张古里古怪的面具扯了下来。
面具下的人还是个少年模样,他男生女相,容色昳丽,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左半张脸当得起色若春花一词;然而他的右半边脸,却截然相反。
他右脸爬满了斑驳的疤痕,这些疤痕已经历了不少年岁,却一点没有减退,其间混杂了烧伤和刀伤的痕迹,一直蔓延到他的下颌,再往下,就被宽大的黑袍遮挡着,不知下头的肌肤是个什么情况。
陆见深瞳孔猛地收缩,她喉头一哽,心里像是堵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短暂的时间内,她几乎把记忆里的脸孔都过了个遍,想着究竟是哪个师弟妹会做出这等离经叛道的事来,可她哪怕一瞬,都没往眼前这人身上想过。
少年模样的人拢了拢衣襟,向她似模似样地行了个礼,“江斐,见过大师姐。”
他的声音不像先前说话时那般低沉,却还是摆脱不了那种粗粒的音色,与陆见深记忆里那个嗓音清脆的跳脱少年郎已是截然不同。
“阿斐,怎么会是你。”陆见深几乎压抑不住指尖的颤抖,“你哥哥呢,他是怎么护着你的。”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嗯?”她眸光里已泛出丝丝杀意来。
她脑海中记得的那个江斐,是个猴一样的少年,他兄长江映是掌门师伯爱徒,为人沉稳持重,最重门规律令,而他这唯一的弟弟,与他的性子却恰恰相反,倒与她师傅一拍即合,便被师傅带到了剑峰,江斐的心思野得很,对修行反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偏爱和师傅凑在一处,研究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陆见深说过他几次,少年明面上老实应着,私下里却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当真是把“左耳进,右耳出”这六个大字演绎到了极致。
算了,年少时的陆见深心想,修为差点就差点呗,他背后可挂靠着整个苍穹做靠山呢,不说师傅和师伯,但就江映他那护弟的性子,和这满山头的师兄弟们,还怕护不住一个江斐么。
她曾经,真是如此坚定地认为的。
“师姐。”江斐叹了口气,“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就是怕看到你这样的眼神,才不愿意把面具摘下来的。”
陆见深一把擒住他的手腕:“你不许走,跟我回去。”
江斐欸欸欸地怪叫着,手指在陆见深抓着他的手上一用力,陆见深顿时手上一麻,她劲力稍松,江斐马上脱身出去,他衣袖一挥,树上挂着的尸体尽数落到了地上,挡在他们中间,好让他趁此机会往后几个轻纵消失在树影婆娑间。
“师姐放心,今早能出去的人,你们自然能带出去了。”
他的声音遥遥传来,陆见深呆立在原地,久久凝视着自己的指尖。
沈遇道:“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陆见深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她苦笑着道:“你之前问我的话,若是至亲之人做出了为我所不容的恶事,我该当如何,当时我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你那时便猜到是他了吧。”
沈遇道:“只是有这个猜想,我也不确定。”
“这些年……我与他接触不多。”
“我的答案依然没变,他做了错事,就应该付出代价。”陆见深深吸一口气,道,“我就是不明白,当年那个屁颠屁颠跟在我后头满山跑的小师弟,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我……我只是睡了一觉,突然整个世界好像都变了,只有我一个人被孤零零地扔在原地,妄想大家都过得很好,我也可以过得很好,好像我这么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了,事情就可以真的变成这样了。”
她朝沈遇勉强笑笑:“是不是又蠢又天真。”
其实想想,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呢,昔年把酒纵马,行走天下的知交好友,满山头乱跑乱窜的师弟师妹,整日里不着四六的师傅和一言不合就追着师傅打的掌门师伯……还有她的苍穹。
她什么也没做错,大梦初醒,曾经握在手心里的东西,就通通不见了。
“我在这里。”沈遇牵着她向寺庙的方向走去,天光乍破,一丝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洒了过来,光球自觉即将被无良主人收回,忙抓紧时间依依不舍地挨着陆见深蹭了又蹭,一边警惕地与沈遇保持着距离,尽量将动作做得隐蔽些,免得被他看出端倪来。
沈遇缓缓道,“深深,你一点都不蠢,更不是什么都没有了,至少,我一直都在这里。”
他这样说着,口气平常,就像他说的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道理。
“沈遇……”陆见深看着他的侧脸,她轻轻问他,“我总觉得你有点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调查组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要是再不熟悉我,我岂不是太没有存在感了吗。”沈遇难得地向她说了句玩笑话。
不对,陆见深在心里默默地否认,她说的不是现在,而是更久之前。
只是如沈遇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放在当时也绝不会默默无名才是,她怎么会那么没有印象呢。
他们在晨光熹微中出去那一遭,倒叫寺庙里的人醒来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两人抛下他们这一大群趁着夜色自个儿跑了,一群人议论纷纷,沈思原坐在边上打着哈哈,见他们回来,人们才干净下来,刚才吵得最大声的那几个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色。
沈思原促狭地看着两人,朝沈遇挤眉弄眼地做着表情。
沈遇眉头一皱:“你眼睛怎么了,抽了?”
陆见深闻言好奇地看过去,真是新奇了,还没听说过,飞僵也会眼抽筋的?
沈思原:……
调查组不值得,他这一天天忙活来忙活去的,还不如早日辞了职,回自己墓里躺着,抱了陪葬品睡大觉呢。
哦,差点忘了,沈思原磨了磨牙,他的大墓早就被那杆子考古学家给开发出来,一帮没良心的把他的宝贝家伙搬了个干净,连个鎏金夜壶都没给他剩下,害得他如今想回家得买票,想看他那些宝贝还得再改道去博物馆。
欺负僵欺负到了这份上,简直丧尽天良!
作者有话要说: 有能带出去的人,当然也有不能带出去的人~~
少年陆见深:哼,你们师弟再有本事,至少有一样,肯定敌不过我师弟!
众人不服气:哪样?
陆见深一把扯过江斐:我师弟生得好看!
后来……
沈遇:你说谁好看?
陆见深:你你你,你最好看
明天应该就能恢复正常的9点更新啦
第83章 鬼村 十
一听沈遇说今天就能带他们出村, 庙里所有人都欢欣鼓舞,节目组的几个人忙着收拾行囊, 林笙笙还找出包里的化妆品,给自己上了个精致的妆面。
陆见深想着江斐的事,心情实在好不起来,她靠着庙柱站着,一副恹恹的样子, 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翳, 有两个节目组里幸存的女生本想找她说说话, 见她这幅生人勿进的神情,又都缩了回去。
直到一个蒸腾着热气的杯子被塞到她手里,鼻尖是炖开了的红枣香,陆见深怔怔地抬头,看着还有点懵。
沈遇把她捧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他清咳一声, 道:“想起来乾坤袋里还装着这个,我拿着沉得慌, 你把它喝了,就当是给我腾点地方。”
一杯喝的能有多大份量, 更何况乾坤袋这种东西,厉害的可能装山海,纳日月,哪里就连这么点做东西都装不下了。
陆见深心知肚明,也不拆穿对方这拙劣的谎言。她手里捧的杯子通体瓷白, 唯有杯柄上盘着一条昂首的小龙,杯子里盛着暖红的的液体,入口清甜舒服,驱散了她彻夜的寒意。
陆见深望着他的背影,轻声回了句:“多谢。”
沈遇虽未回头,站立的姿势却明显轻松了许多,眼里也透出笑意来,还温和地问了杜长玄一句,要不要帮忙。
可怜的杜长玄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用心,他被他这句话吓得一蹦三尺高,当即跳出老远,把头当成个拨浪鼓那么摇,生怕沈遇一把将他扯回去。
听说过佛祖割肉喂鹰,舍身侍魔,但谁他娘的听过帝都那位出了名凶残的沈组长主动开口说要帮忙的啊!
杜长玄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抱着满地稻草念念有词:“我一定是还没睡醒做噩梦了,再睡一觉就好了,快睡着快睡着……”
沈遇:……此人多半有病。
南市天师协会有此会长,难怪成不了气候!
有两个南市年轻一辈的天师快速跑过来,扛起地上的杜长玄就跑,生怕晚了一步,自家组长就被沈遇手起刀落送去投胎。
戚道长站在边上全程看着这一幕,他老怀安慰地摸摸小徒弟的狗头,小徒弟傻乎乎地看向他:“怎么了师傅?”
“没什么。”戚道长慈爱地看着自家徒弟,“为师突然觉得,你这孩子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虽说不怎么懂得看清局势,但起码听话,是个踏实孩子。
简而言之,不像南市那些人那么能坑。
一行人之前为了逃命,大包小包的东西丢了不少,这会儿收拾起来倒很迅速,没一会儿功夫,就收拾齐整排排站好,热切地看着沈遇。
沈遇站在最前边,推门带着这整队的幸存者走了出去。
沈思原远远地跟在后头,没敢说组长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再往他手上插一面小旗子,还真挺像个导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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