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深把这趟和沈遇在官员后人那栋老房子里看到的东西一一告诉庙里众人,几个胆小的普通人早就被吓破了胆,就连那几个天师,表情看着也不大好。
尤其是那个叫林笙笙的女星,她看上去差点没被吓晕过去,塞满了一整个地下室的死尸,那得是什么样子,她一想到自己居然跟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呆过,还曾经离得这么近,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差点没呕出来。
戚道长那弟子叹息着道:“此前老想着村民可恶,活该有恶报加身,但听见这个消息,我还是觉得心里沉得慌。”
张导小声道:“不是,既然该死的人都死了,官员后人心里的恨意再大,这也该消了吧。“旁的不说,他们跟当年的惨剧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想报仇也该找对人啊。
沈遇:“你又怎么知道,当年的村民都死绝了呢,不是说有高人路过,帮了一把,兴许还有一些人留了下来,依旧在这村里活得好好的,时间一长,只当官员后人一家那是从没发生过,抹得干干净净了呢。”
“又或许,他们一家只是不喜欢有人闯进自己家里罢了。”沈遇抬眼道,“若是你家中突然闯进一群人,对着你家里的摆设说东道西,半分尊敬也无,如入无人之境,你心里作何感受。”
“想必不悦至极。”
沈遇看着张导那张汗如雨下的大饼脸,“没道理让一家子惨死的鬼比你还大方,是不是。”
如果时间能倒回他们进村前,张导就是把自己揍一顿送进医院,也非要拦住当时那个不知死活的他自己不可。
有个南市天师道:“这么多尸体久久堆积于此,长此以往怨气不散,难怪此地阴寒,再加上那些个古怪民俗,这里不出几桩怪事,我倒要觉得奇怪了。”
“只是沈先生。”那天师崇敬地看向沈遇,“不知我们该怎么从这个村子里出去呢。”
窝在墙根的杜长玄耳朵一动,暗道这个年轻小天师真是不知所谓,他人还在这里呢,这种问题居然跑去问别人。
沈遇道:“自然是走出去。”
南市天师一噎,他要是靠自己的本事走得出去,哪里还用得着在这地方困了那么久。
戚道长哈哈地出来打圆场:“不管怎么说,总不能把那些尸骨留在地下,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几个先去把那些尸骨处理了,再想出去的办法吧。”
他干巴巴地夸道:“有沈先生在,想必带我们出去这种事,定当不在话下?”
张导并着几个节目组的人也知道出去的希望尽在沈遇身上,当下便掏空了脑子里所有拿来夸人的话往沈遇身上放,高帽子给他戴了一顶又一顶。
沈遇扫了他们一眼:“聒噪。”
张导这才讪讪地闭了嘴,心说这位本事归本事,脾气却是真的差。就他那一眼过去,张导几乎都要以为接下来就会不知从哪儿涌出一帮黑衣人,伸手就把自己拖出去挂到外边的树杈子上。
眼见时候不早,寺庙里的众人便各自找了个地方躺下休息去了,守夜一直是庙里的几个天师轮着来,这次沈遇他们进来,原先的几人总算也有了个休息的机会,省得在梦里也担惊受怕,稍听到点响动就得立马拿上法器跳起来。
沈遇从他的乾坤袋里又掏出一张软床,很不客气地放在了寺庙当中,霸占了一大片位置,他把陆见深按了上去,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陆见深刚想说不必,她又不是没在山间荒地过过夜,哪就那么娇气了,沈遇却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你睡,我来守夜。”
沈遇坐在床沿上,脊背挺得笔直,按在她肩头的手指微微僵硬,他解释道:“这是出差员工的福利。”
沈思原翻了个白眼:狗屁的员工福利,他跟了组长这么久,怎么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好待遇。
陆见深想了想,也不与他争了,只道:“那我们互换,一人守半夜,时间到了你记得叫我。”
沈遇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答允。
在这种地方,陆见深不敢放任自己睡得太沉,可不知怎么,人一挨着枕头竟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她甫一睁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沈遇那双清寒的眸子,他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醒来,一时也有些发怔,清咳一声将头别了过去。
陆见深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耳根有些发烫,却又想不出什么因由,只好压低声音找话题疏散空气中那股奇怪的氛围:“你怎么没叫醒我。”
沈遇道:“守夜我来就够了,想让你多睡一会。”顿了顿,他欲盖弥彰地摸摸鼻子,“再不济,还有沈思原可以守,他虽本领不济,帮着盯一晚还是可以的。”
沈思原:这又关我什么事?!
陆见深:……怎么感觉这股氛围变得更奇怪了?
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让沈遇躺上去:“你睡你睡,后半夜我来守就好,谁都不许跟我抢。”她握了握拳头,一副谁跟她抢,她就跟谁急的样子。
沈遇笑了笑,他半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任由她把自己按到床上,他阖上双目,唇角微微上挑,低低地喊了句“深深”。
陆见深回头看看他,沈遇仿佛很安心的样子,他呼吸平稳,像是已经睡着了。
陆见深定了定神开始守夜,后半夜除了外边呼啸的风声,一直都很平静,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陆见深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点不一样的声音。
从风声中送到她耳边的,是一首短调,这首小调简单得很,只有这么几个音阶,哪怕不用任何乐器,只是随手从旁边拣片树叶都能轻而易举地把这首小调吹出来。
陆见深的身形一僵,一股凉意从她的脊梁骨直往上窜,她抿了抿唇,这首小调她再熟悉不过了,苍穹山下的小镇上有一段时间很流行这种小调,其中最被众苍穹弟子喜欢的就是这一首,那时他们外出游历,还常拿它当作彼此联系的符号。
只是为什么,她再次听到这首小调……居然会是在这种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请问追媳妇你靠的是什么?
沈遇:当然是我的才华和毅力!
陆见深:……分明是美色(小声哔哔)
这两天蠢作者有点事情要忙,更新都比较晚,不过还是会尽量日更嗒,到周一就恢复正常更新时间啦
第81章 鬼村 八
陆见深眉眼一凛, 她站起身来, 在昏暗的寺庙里像是灵巧的猫儿,无声地走到庙门前, 双手飞快地结印,往地上一拍, 一个无形的护阵将整件庙宇笼罩起来,一旦有什么事,一能护住此地, 二能第一时间让她知晓。
做完这一步, 她才推门走了出去。
陆见深与师门上下感情一直很好, 她初醒时虽然疑惑,明明她被雷劈之前苍穹还好好的, 一觉醒来竟破败成了这个样子。但后来发现当年与苍穹并立天下的几大教派如今皆已没了音讯, 再一问老道士,发觉他对这些旧事也知之甚少,便弃了深究的念头。
她不是喜欢伤春悲秋的性子,如今天地间灵气稀薄,要想修炼实属不易, 想来自家宗门中有本事飞升的,定然早早就飞升了。至于那些没这潜力的后辈,多半也已归于天地, 这一代代传下来,渐渐成了这样,倒也不稀奇。
她当年不也听说过不止一个教派, 往日里很威风过一段时间,后来也衰败了么。
往事不可追,追了也是白追。师傅常把这话挂在嘴边念叨,陆见深自然深谙这个道理。是以,她只想着把现在这个穷得要命的苍穹拉拔起来,不说重振昔日荣光,起码也不能这么寒酸不是,连住的房子都摇摇欲坠的,比待拆的危房还破旧些。
前不久老道士还跟她发信息说道馆重新修整之后看着光鲜了不少,眼下终于有香客愿意来观里进香了,把老道士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说得陆见深哭笑不得。
外头圆月高悬,风声比一开始安静了许多,她这一走出来,短调声略停顿了一下,又很快继续吹响,仿佛在指引着她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就是她之前经过的那片尸林了。
地上枯黄的杂草在风中颤巍巍地摆动,在被人踩下去的时候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死前最后的呻/吟。它们被风从中间吹开,为她开辟出一条小路来,月光洒进来,总算给林子带来些光亮。
陆见深不敢放松精神,她小心观察着周围的变化,林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重新拼接起来,那些灰白的粉末在空中飞舞,有些像是感觉到有生人进来了,特意乘着风飘到陆见深身边,绕着她飞了一圈,又被风吹了回去。这么多粉末一点点拼接磨合,很快就拼出了一个大概的雏形,那仿佛……是个人形。
夜间被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的尸体在她眼前被重组起来,这些东西僵硬着肢体各自向一颗颗树干走去,树上垂下来一根根结实的麻绳,那些尸体以一种离奇的姿势倒立起来,将身体弯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像一只卷曲的大虾。他们用绳子紧紧地捆绑住自己的双脚,刚一捆好,绳子就陡然升高,这一具具尸体就这么被倒吊起来,迎风摆动,宛如是一个个笨重的大摆钟。
有些尸体的距离隔得太近,左右摇晃的时候还会很容易就撞到了自己的“邻居”,破了半边的头骨里有肥大的虫子钻过,顺着这个短暂的接触,就钻到了另一具尸上。
陆见深略反胃。
她把富贵剑召出来握在手里,正打算将这些尸体再灭一次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别啊,费了好大劲修理好的,你一下子又给我拆散架了,要我找谁哭去。”
这人显然是压着嗓子在说话的,声音粗粝低沉,像是有一轮转盘在粗糙的砂纸上划过。
陆见深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惊。
她刚才居然一点儿没发现,这里还藏了个活物。
陆见深反手就是一剑过去,锋利的剑芒下,老树带着树上倒挂着的尸体应声而倒,有一人眼疾手快地赶在那之前拎着尸体跳了下来,把绳子往边上的树杈上一甩,将尸体稳稳当当地吊了上去。
这人套了件纯黑的袍子,袍子宽大得很,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遮了个严实,他面上戴了张用各种亮眼的颜色满满涂了的面具,另一只手上还拿了片叶子,叶子在他指尖打了个转,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多年未见,故人重逢,怎么一来就喊打喊杀的,你这样可有些说不过去了,对不对?”来人话里带笑,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句,“大师姐。”
陆见深执剑的手微微一颤,她双眼一眯,沉声道:“这声师姐可不是随便能叫的。”
“既然说是故人,又何必遮遮掩掩的,阁下不妨摘下面具,也好让我瞧瞧,究竟是哪位师弟,这样好本事。”
“我们也好坐下来,彼此一叙同门之情,不是吗?”
那人突然动了,他几个旋身闯到陆见深跟前,竟叫她来不及躲闪。对方透过面具朝她眨了眨眼,伸手按在她的剑身上,就要把她的剑向下按去:“既然说是叙旧,师姐也该先把剑收一收,才算诚意不是。”
陆见深长剑一挑,剑锋从那人袖口划过,犀利地割开了他的衣袖,在他手腕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对方捧着自己的手臂,怪叫了几声,才叹息着道:“说动手就动手,这么多年过去,师姐的脾气当真是分毫未改。”
“呀呀呀,是我差点给忘了,千年时间于师姐不过就是睡一觉的事,真要有什么变化,那才叫稀奇。”
他说完这话,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厚厚一叠的面具拎在手里,晃晃悠悠地往身后的尸林里踏步,一点也不担心陆见深从背后给他一剑,让他来个透心凉。
他将面具一张张覆盖在尸体的脸上,那些尸体各有残损,放在寻常人眼里怕是避之不及,他却视若平常,就好像是一个最普通的孩子,正摆弄着他满园收藏的小玩具。
陆见深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她忽地开口:“是你做的吗?”
来人连头都没回,“师姐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这个村子的事,是你做的吗。”陆见深的剑抵在他的背心,“还是说,那个传闻里的三水道人,张导身边的消失不见的小助理,都是你么。”
“师姐呀师姐,我可什么都没做。”对方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无辜的意味来,“我前两天听说大师姐醒了,就想来见见你,可惜帝都有人守着,我不方便进,才特意想了个主意,请你过来的。”
“师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清清白白的人,丢在这村里的人命,跟我可扯不上半分关系。”那人话里含笑,“冤有头债有主,就是哪天他们到了地下要找阎王爷伸冤,也算不到我头上。”
陆见深简直被他气笑了,“我真想知道,清清白白这四个字,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我怎么说不出口了。”那人终于转了过来,他整理着破了个口子的衣袖,漫不经心地道,“昔年途径此地,我告诉村民,官员后人一家会给整个村子带来大灾劫,可说错了?”
“那家人死后怨气不散,化为厉鬼报复,想让全村百姓给他们陪葬,村里人死了大半,这难道不是大灾劫?”
“我说的话,哪句没兑现了的。”
陆见深咬牙:“要不是你说出那样的话,那些人何至于此!”
“这怎好怪到我头上。”那人眸光一闪,“我一没往他们手里塞刀子,逼着他们往人家身上刮肉,二没亲手碰过那家人分毫,毕竟我苍穹的戒律,斩妖鬼,护安宁,我可是记得牢牢的,一刻也不敢忘呢。”
他仿佛笃定陆见深不会一剑结果了他,轻轻松松地在尸林间穿行,“至于后来的事么,官员后人一家自觉大仇得报,又有高人度化,散就散了,我又没有未卜先知之数,怎么会猜到他竟把那些死人关在了地下,长此以往,搅得这些人不得安息,想拿新进村的人的血肉,来补充自己的身体,以至于闹出这么多事来。”
他把玩着手中剩下的面具,朝陆见深晃了晃,像是在同她讨赏:“我还帮着想出以面具覆尸面的法子,好压一压死者的怨气,原先他们那么多,食量可不小呢,节目组的人进来,只怕还没等到你们来救,就早已成了这些东西的盘中餐了。现在每天只食一人就够,难道不是我的功劳吗。”
他分明是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现下说起话来,却是全然无辜的腔调,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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