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到了云珠的院子,采儿正好走出来,手里拿了几个花样,正准备去府上嬷嬷那里取些针线,就看到书画被管家带了进来。
愣了一下,采儿才反应过来,一转身赶紧进屋对云珠说道:“小姐,书画过来了。”
云珠抬起头,诧异了一下,但随即就是一张不耐烦的脸,她来干什么?又是来送银子的?
书画进来了之后,云珠虽说也是一张冷冷的脸,但总算没有像之前那样冷嘲热讽,抬起头看了书画一眼,说到:“靖王妃又有什么事?”
书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暗道还好今日二小姐没有再发疯了。
“小姐说,二小姐要是得空就回府看一眼白姨娘,实在是没空,稍一封书信回去也行,前几日姜夫人来了靖王府,说她离开云府的时候,白姨娘是一把鼻涕不把泪的求着姜夫人,让她帮忙打听二小姐的消息,说自从二小姐嫁人了之后,就没了音讯,她想知道是死是活。”
书画一股脑儿的就将该说的都说了,她多少有些生气,上次自己好不容易混进来,就是想要她一封书信,结果她耍了一通疯,骂了一顿小姐,一个字也没有写,这次还让自己又跑一趟。
这回看她还能说什么,她要是再骂小姐,自己定会掉头就走,白姨娘是她二小姐的生母,她不急旁人急什么。
听书画说完,云珠的眼神有过停歇,却没有回答她,而是低下头绣了两针手里的针线。
“二小姐,要是不愿意给,那奴婢就回去给小姐说一声,横竖上次也白跑了一趟,这次就当奴婢又白跑了。”书画见她爱理不理的模样,心里就来气,也想当场就走了。
“急什么急,这不是还有两针没完成么?”云珠抬起头,就睨了书画一眼,又低下头绣着手里的花样。
书画这才去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是一朵牡丹,红艳艳的,甚是好看。书画虽不知道为什么云珠一定要在这时候赶完,但就如云珠说的,差最后两针,也就静下心来,站在一旁慢慢的等她。
“这个拿回去给她吧,让她别惦记我,我好得很。”云珠收完了针线,就将手里绣的那朵牡丹递给了书画。
“奴婢一定会转告小姐。”
书画瞬间也明白了原来她是想将牡丹送给白姨娘,当下接过来回答道。
“奴婢就不打扰二小姐了,二小姐今后若是有事,随时都可以来靖王府,小姐能帮的不能帮的,都会替你想办法,如今虽说都嫁了人,小姐说了,大家都姓云。”书画说完就转身准备走了。
“等一会儿。”
云珠沉着脸,又叫住了书画。
书画回头看着云珠,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
云珠进了内屋,没过多久就出来了,手里拿了一个绸布包裹,包的很是方正,走到书画的跟前,就将包裹递给了她。
“你们小姐那颗烂好心,我没有什么可以还的,这个你拿回去给她。”云珠对书画说道,说的时候依旧是之前的那副极不待见云浅的表情。
书画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她能给小姐送东西,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就不指望她语气能有多好。
“奴婢替小姐谢谢二小姐了。”
书画将包裹捧在手里,客气的说道。
云珠没有说话,也没再理会书画,坐回了刚才的位置,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喝着茶。
“奴婢告辞,还请二小姐多保重。”
书画走了很远,采儿才走到云珠跟前,看着云珠那张冷脸,一时竟然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知道自家小姐一向与大小姐不和,今日怎么会送东西给她,那包裹里的东西采儿知道,是一件肚兜,绣着一个红红的大福字,一双绣花鞋上面还镶嵌了几颗珍珠,其中最好的就数那顶帽子,小姐日日夜夜都在绣,绣工繁琐,绣了好些日子,这才刚绣完不久。
起初,采儿还以为她是想替自己绣,也不敢出声,怕一问问到了小姐的伤心处,后来见她经常去找安王妃,又以为她是想送给安王妃的,可没有想到今日她会给书画,送给云浅。
靖王妃还有几月就要临盆了,倒是比任何人都适合接这礼物。
采儿不明白,就轻声的问了一句云珠:“小姐,这些都是送给靖王府小郡王的?”
云珠放下手里的杯子,眼睛里无神,过了好久才缓缓的说道:“当初在云府的时候,我觉得她心高气傲,处处为难自己,可如今……不提也罢,虽说她本人令人生厌,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叫我一声姨娘。”
“我这辈子,恐怕也只能是当姨娘的命了。”
云珠眼神暗淡下来,这辈子自己估计就是老死了,身旁也不会有一儿半女。
“小姐,总有一天王爷会看到小姐的好。”采儿听云珠一说,眼眶都红了。
“哼!他安王爷这辈子也算是完了,我能指望他什么,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他看不上我,林婉清又看不上他,都是报应。”云珠眼里的暗淡瞬间就消失了,有的只是骨子里几丝久存的骄傲,和对世事的仇恨。
采儿低着头,没在说话。她也不知道小姐如今的处境什么时候才能变好,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过上正常的日子。
依眼前的形势来看,似乎是望不到头。
云珠与采儿没有说多久的话,云珠又去了林婉清那里,脸上还是之前的那副笑容,一进去没多久,就清嗓子唱起了小曲儿,几番婉转,还挺好听。
安王爷那里,听到侍卫禀报说云夫人正在给安王妃唱曲儿之后,心头也乐了一下,带着几分诧异的问:“她还会唱曲儿?”
“是。”云珠唱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守在门外的侍卫都能听到,听到高潮的段儿,心难免的也跟着提上落下,别说,这位云夫人唱的还真好。
“王妃如何?”
安王爷想问的当然是林婉清的心情。
“王妃听的上劲,心情也不错。”
侍卫知道他是什么心思,挨过几回揍的人,也知道长记性了。
“那感情好,以后云夫人去王妃那里,可别再拦着了。”安王爷心里乐了,早知道林婉清喜欢云珠唱曲儿,他就早些让云珠过去了,也不用自己这么担惊受怕的死守着她。
几日以来,安王爷头一回睡了个好觉。
**
书画拿了云珠送的东西,一回去就交给了云浅,绣的那朵牡丹,是给白姨娘的,另外的这个包裹是二小姐送给小姐的。
看到书画手里的那个包裹,云浅也很意外,她没想到云珠竟然会送东西给自己。
“二小姐的态度倒还是之前那样。”书画摇了摇头,什么时候二小姐那股高傲的性子才能收敛一些,既然要送小姐东西,又何必摆出那副脸子。
“哟,这真的都是二小姐送的?”
嬷嬷接过书画手里的包裹,当着云浅的面就打开了。
在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嬷嬷也吓了一跳,这些刺绣怕是花了些心思,换做旁人还能理解,可二小姐一向都讨厌大小姐,能送她这些绣品,完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那小孩儿的帽子当真是精致。
“是奴婢亲手从二小姐手里接过来的,没有错。”
书画也愣住了,当时接过来,自己也没有打开看,如今看到里面的东西,与嬷嬷一样,也很吃惊。
云浅拿起了那顶帽子看了看,这针线倒是云珠的。
小时候几人学针线,自己就是其中最差的那个,绣的最好的是云珠,此时一回忆,云浅还记得当时云珠看着自己时,那张得意的脸。
她也没想到,恨了自己十几年的云珠会给她肚子里的孩子,绣一套衣裳。
云浅看了一阵,也没有说话,坐下来,一个人静静的想了一会儿,云珠能有今日的变化自己是欣慰的,只是这云珠醒悟的时间太晚了一些。
她硬是把自己逼到了这一步,今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继续呆在安王爷一个人孤零零的老死,还是......与安王爷和离。
或许在旁人心里,和离两个人想都不敢想,但云浅死过一回的人,深知比和离更要命的就是半死不活被拖着,拖着拖着就一辈子到了头,硬生生的将命搭在了对方的身上,却没在对方的心上留下任何痕迹。
安王爷根本就不喜欢她。
就算是云珠熬死在院子里,安王爷最多就会说一句:“厚葬!”
还能有什么?
什么都不会有。
等到这次的战乱平息之后,自己再去见一见云珠,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如何想的,既然什么都明白了,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也应该明白从头到尾,自己从没有想过要害她,当初不让她嫁给安王爷,也是为了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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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情一发生,也到了靖王爷所承诺的第五日,天色越暗沉,云浅的心就“砰砰”的跳个不停,不知道靖王所谓的五日,是什么意思。
这几日云浅一直在想,靖王到底在计划什么,是不是自己心底最不敢想的,却又最期盼的那样。
到了傍晚的时候,云浅就察觉到了异常,今日靖王府上安静的出奇,但云浅却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自从靖王走后,靖王府大门口的侍卫也就只有两个,今日却多了好几个,最后不只是大门口,王府的每一个进出口都有侍卫把守。
云浅从大门一直往里走,越走越觉得今日的气氛不对。
靖王府平静的背后,似乎隐瞒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今日又正好是靖王爷告诉云浅的第五日,云浅相信这不是巧合,应该是与王爷的计划有关。
云浅从前院刚回去,就看到了小六,还有他身后跟着到几个太监。
“王妃,一到下午外面风就到,还是在屋里歇着好。”小六看到云浅回来了之后,对她弯着腰,笑着说道。
“多谢六总管了,这是......有什么事吗?”
云浅看到他身后的几个太监,疑惑的问道。
“王妃不知,近日京城出了几起翻墙盗窃的案子,据说盗贼胆子大得很,连安王府都敢去,小的怕如今靖王爷不在府上,恐怕那盗贼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靖王府了,所以,小的多派了几个太监过来,守在院子里,就怕万一。”
小六说的有板有眼的,听的云浅直愣。
何处的盗贼这么厉害,敢去安王府......
“王妃也早些歇息,可莫要忘记了王爷走之前说的话。”小六看到了云浅眼里的质疑,忙低下了头,隐隐的提醒了一句。
“好。”
云浅心头又开始紧张。
王爷走之前说的话,就是让她等五日,五日后他就会回来,倘若王爷真的在计划些什么,小六一定也会清楚的,莫非……王爷真的会回来。
可当日自己亲眼看到了他一身铠甲骑上了马背,在众目睽睽之下去了皇宫,之后也听说了皇上和靖王所经之地,大街小巷全都是欢呼声。
靖王是真的跟着皇上去亲征了。
倘若今日他回来,那他就是......根本没有去。
如今所发生的事情,云浅觉得越来越接近了她心中那个不敢去想的猜测,王爷没有去,那皇上呢?
“嬷嬷。”
云浅马上就叫来了张嬷嬷。
“屋里就留下书画,秋燕,还有嬷嬷,其他的丫头都让她们下去,就说今夜不用她们伺候了,让她们回自己的院子好好歇息。”张嬷嬷过来之后,云浅就赶紧对她吩咐。
在所有人的心里,皇上和王爷正在去战场的路上,是在朝廷的文武百官,在京城百姓的欢送下出发的,这种时候万万不能让人产生了怀疑。云浅能信的过的就只有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其他人都不好说。
“奴才这就去办。”
张嬷嬷也看出了一些势头,不敢怠慢,立马退了下去。
嬷嬷将院子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了之后,就回来陪着云浅,坐了一会儿,天色就彻底的黑了。
云浅像往常一样沐浴完,就歇息了。
书画将云浅扶到床上躺下之后,替她放下了幔帐,夜里静悄悄的,屋子里也没有人再说话,云浅侧着头一直看着幔帐口,仿佛下一刻就看到了王爷掀开幔帐,站在床前,依旧是一张冷硬的脸,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眸,却满满的都是温柔。
云浅想着想着,嘴角就不自觉的上扬,脑海里全是王爷对她的温柔,想起他一本正经的问自己,他好看吗?
她想说,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哪里都好看。
夜里微凉的风吹在脸上,让人感受到了初秋的凉意,王府外的几颗银杏,叶子微微的泛黄,随风卷起的落叶飘起又落下,夜空还是如夏季一般,似一道藏青色的帷幕,繁星依在。
月光从府门那珠已经凋零了的藤花树洒下,投在了地上,露出了斑驳的影子。
一道黑影从上面踩过,稳健的步伐,不带一丝停留。
来人从门口一路通畅的走到了后院,“吱呀”一声,后院的门打开又合上了,脚步从远至进,如不是夜色太静,几乎听不到来人的脚步声。
今夜静的格外有些让人心慌,云浅依稀听到了门口窸窣的声音,心已经提到了嗓门眼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紧张的磨蹭着指腹,在内屋那副珠宝镶嵌的链子发出叮当的几声声响过后,云浅再也承受不住,猛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她怕失望,却又在不断的期待。
她紧张到自己都能听到胸口的心跳声,“咚咚”的一点都不平静。
过了许久,幔帐似乎被人从外面打开,云浅眼皮子颤动了几下,依然没有勇气去瞧。
又过了一会儿,云浅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快要哭出来的时候,耳边有风拂过,随后她听到了自己最期待的声音。
“浅浅……”
云浅心头的弦彻底的崩塌,从床上爬起来,来不及细细的去看他的脸,就瞬间扑进了床前靖王的怀里。
“王爷。”
这一瞬间云浅什么都不想去问,什么都不在意,她只知道她一心盼着的王爷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嗯。”
“本王回来了。”
靖王一身黑衣,还占着风尘,冷硬的装束,手上的动作,眼里的神色却是一片温柔。
“朱瑾墨。”
云浅再往里蹭来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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