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试探的事,现在可有了定论?”
我知道我有些咄咄逼人,可我就是这个性格,心照不宣的事要么不说破,既然说破,就绝不能只说到一半。
雷决犹豫了半晌,又独自喝了一杯酒才缓道:“十年来你在落樱阁与贤王的种种,我本不以为意,直到你来了皓月阁,与你相处愈久,我便愈对你和他的往事如鲠在喉。那日你执意留在落樱阁,我分外心寒,可见你进到屋内未曾正眼瞧过贤王,眼里只装着我一人,我心中又觉得欢喜。若说定论,也并没有什么定论。”
“你说什么?我来了皓月阁之后?难道在那之前你就没有忌讳过?”
“直至落樱阁院内你扑向我求救之前,我都视你为无关紧要之人。我多年来对你漠不关心,现在看来,也算是一种惩罚吧。若我早知如今会倾心于你,又怎会让你与他积下这理不清的孽债。”雷决又倒上一杯酒,“细想之下,你与贤王的孽缘确实是我一手促成。”
我抢下雷决的酒杯,仰脖子喝光。我还以为雷决对我好,是因为他早就对玄瑚有心,按雷决现在的说法,那雷决真正有心的对象,是我?
这个消息让我脑子懵了一会儿,雷决在那边一杯接一杯的喝,很快,一壶酒就已经见底。雷决让果果再去拿酒,我当然还记得今天要把雷决赶到萦柔那里去,怎么可能让他喝爽了再去,要喝也得去萦柔那边再喝,于是我让果果不要拿酒,退下就好。
“瑚儿,我也想问一问你。”雷决握住我的手,“你与贤王,究竟有无过密之举?”
过密?这要看你怎么定义了。雷决问的一定不是行房事,这个他心里有数,如果不是指这个程度,那么很不幸,牵手、拥抱、甚至接吻,不只是玄瑚,我也跟雷念做过。
我的沉默算是给了雷决答案,他苦笑着放开我的手,“我不该问的,不该问。”
雷决这个反应于理来说,也算正常,毕竟男尊女卑,普通男人都很在乎自己女人的清白,何况雷决还是未来的夜幽皇帝。可惜我本不属于这里,对我来说,雷决的表现还是让我非常不悦的。
既然不悦,我也没必要伪装,老实告诉他我心中所想:“雷决,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身子,你到今天才来跟我计较,是不是太迟了?要知道,我这身子上如果有什么不干净的,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雷决一下子恼火起来,盯着我一字一顿的说:“可我是会娶你的!”
“谁稀罕?”我不屑道:“贤王也没问过我意思,要做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你要娶我不也是一样,你们的决定从来就不需要我同意,你却要求我为你单方面的决定而拼了命去跟贤王对抗以保证自己的清白之身?你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雷决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在石桌对面怒视我,“你为何非要曲解我的意思?”
我也站起来瞪他,“我哪敢曲解端王您的意思,如果您觉得我不干净,那大可以取消婚约,反正我也压根就没想嫁给你!”
雷决走到近前,捏住我的脸,咬牙问:“那你想嫁给谁?贤王吗?”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我冷哼一声,任凭他捏的我脸颊生疼,也没有就此再做任何解释。
不知道是他捏的手累了,还是火气过后冷静了,他松开手,用手指在我脸上抚摩几下,低声笑了一下,转身朝皓月阁大门走去。
我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萦柔备好了酒菜在等你!”
雷决停了一下脚步,并未回头,很快又重新迈步,消失在门外的转角处。
第21章 突变怨魂薇哥吓尿
跟雷决吵架把他气走虽然不是我的原意,但他走了对我来说也算个利好,我总算是可以一个人清静清静,也总算有机会能把那些黑缎子拿出来做套夜行衣了。
夜里挑灯缝衣服,果果他们都被我下令不许进卧房来打扰,屋子里安静的厉害,以至于玄瑚出现时吓了我一大跳。
“玄瑚,你下次出现前能不能给个征兆?比如,让我这蜡烛晃两下,或者把什么摔不坏的小物件推到地上?总之不要这样突然吓我好不好?”我跟玄瑚打着商量。
“唔……”玄瑚揉着脑袋走到我身边坐下,“薇姐,我好难受……”
“啊?”我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握住玄瑚冰凉的手,“怎么了这是?头疼吗?”
玄瑚本来低着的头缓缓抬起,我见他两只眼瞳大的异常,要不是已经如此相熟,我恐怕会被吓的叫出声来。
强压着心里的恐惧,我去摸摸玄瑚的脸,又端着她的下巴仔细瞧瞧她的眼睛,不看不要紧,这一细看,玄瑚黑瞳里竟然还藏着诡异的红光,我非常担心,“你这是病了?不对啊你还能生病么?”
玄瑚痛苦的皱着眉头,“薇姐,你不要看我,你看着我……我就……”
我赶紧放开玄瑚,她又把头低下去,额前的头发遮住她的双眼。她时不时去揉眼睛,或是按压太阳穴,我见她这么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胡乱问了一堆你要不要喝水,要不要躺一会儿一类的白痴问题。
现在的状况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手足无措之下我又急问:“玄瑚,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大约……大约是……”玄瑚的样子痛苦极了,她用力抱着头,缓了半天才继续说:“大约是灵木在唤我回去……我能听到……”
“灵木不是一个地名?这个地方还能召唤你?”
“灵木……是一株古树……是玄苍圣木……啊!”玄瑚哀嚎一声,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我想去抱住玄瑚,可她来回翻滚着,我根本无处落手,只得再问:“玄瑚,怎么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玄瑚突然停止叫喊,抬头盯向我的双眼,她的双眼再也看不到眼白,只剩下巨大的黑瞳里装着血一样的红色。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玄瑚,你……”
恐怖的是,玄瑚恐怖的双眼圆睁,只是盯着我,盯着我,然后嘴角裂出一个狰狞的笑,缓缓向我爬来。
我以为我这死而复活是碰上了穿越剧本,你妹的现在看来要改成恐怖剧本了啊!一面往后退,我一面在心里念以前听过的经,到底是什么经,金刚经还是古兰经?
退至墙角再无退路,我紧贴着墙,仿佛能够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乞求似的,我带着哭腔颤抖的声音又叫了一次:“玄瑚……你吓坏我了!”
“杀了他!”玄瑚口中突然说出三个字,声音嘶哑的犹如从地狱传来的死咒。
惊惧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从我眼眶里落下,“玄……玄瑚,你要杀谁?”
“雷、念!”
我难以置信的摇头,玄瑚先前才因为雷念要死了哭成泪人,现在为什么要杀他?
“不……不……”玄瑚突然再次抱住头,在地上挣扎惨叫,“薇姐,我不要他死……不要……”
我见玄瑚如此,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用尽浑身的力量拔起早已瘫软的双腿夺门而出。
果果见我冲出房门,迎了上来,我却连看到果果这双大眼睛都觉得分外可怕,推开果果径直朝皓月阁门外奔去。
一路跑,我一路向身后看,那双眼全黑的玄瑚死死跟在我身后,口中不断发出嘶哑的声音:“杀了他!杀了他!”
果果和一群侍卫也是一边追我,一边在叫:“公主!公主!”
玄瑚就像是甩不掉的噩梦,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了哪里,一头撞进一个人怀中。我想推开他,可他岿然不动,眼看玄瑚就要到我面前,我将脸整个埋进那人怀里,再也抑制不住的哭泣起来。
“瑚儿?”
头顶上叫我的声音是雷决!我立刻拦腰抱住雷决,死活不愿再睁开眼,一边哭一边说:“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啊!”
“你不是叫我去萦柔宫里用晚膳吗?我方才用完就要回皓月阁瞧你,你倒好,跑了这么老远自己送上门来。”雷决居然还有心情取笑我。
我现在唯一的反应就是哭,不敢抬头,更不敢松开雷决。
“你这是怎么了,一副活见鬼的样子。”雷决也揽住我的肩膀,手抚摸着我后脑的头发。
可不就是活见鬼,可我又能怎么把这件事说出口呢,任谁也不会相信的。我依旧只是哭,闻着雷决身上的酒香,又透过衣料感觉到雷决的体温,我才渐渐平静,停止哭泣。
“好了,有什么事我们回皓月阁去说。”雷决又拍拍我的背,就要将我从他怀里拉出来。
我死赖在他怀里,生怕一分开,我又会看到玄瑚犹如厉鬼的样子。
这还是第一次雷决把我横抱起来,我却没有抗拒,反而觉得更加安心的情况。一路闭眼被雷决抱回皓月阁放在床榻上,雷决刚松开手,我赶紧拉住他,“你别走!”
雷决任由我抓着他,声音透着笑意说:“好,我不走,你的眼睛也该睁一睁了吧?”
我再往雷决近处靠一靠,慢慢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没看到玄瑚。我完全睁开眼,玄瑚突然出现在我视线所及的墙角暗处。
我吓得又一次扑进雷决怀中,这一次两手死死抱住他的脖子。
雷决安抚了我一会儿才问:“你看见什么了?”
我没敢转身,用手往后指了指墙角。
“那不过是衣箱罢了,你怕什么?”
废话我也知道那角落里有个衣柜,问题是衣柜前面还有个女鬼。
雷决硬是把我从他身上扯下来,扶着我的肩膀正视我问:“究竟何事令你如此慌神?”
我摇摇头,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雷决叹口气,将我扶着靠在枕头上,轻声说:“我倒杯茶给你可好?”
跑了半天确实有点口干舌燥,我“嗯”了一声,雷决刚走出去两步,玄瑚又突然向我靠近一些,我赶忙下床跑到雷决身旁。说来也怪,只要我靠近雷决,玄瑚就不再向前。
雷决见我时不时向衣柜那边看,看一眼就吓得瑟缩一下,他将茶杯递给我后,双眼盯住玄瑚的方向问我:“你可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躲在雷决身后,又瞄一眼玄瑚,见玄瑚依旧是那副吓人的模样,丝毫没有恢复正常的迹象,我才老老实实对雷决点了下头。
第22章 护子心切吐露实情
雷决问我要不要去沐阳殿就寝,我知道不管我去哪里,玄瑚都会跟着我,所以摇摇头,只说让他不要离开我。
这一夜,玄瑚时而挣扎着嘶吼,时而变成黑瞳的怨魂时时盯着我看,我窝在雷决怀里虽然闭着眼,每当玄瑚痛苦的吼叫着我的名字,我都会吓得一个激灵。雷决也睡的很不安稳,总是要拍着我的背告诉我不要怕,他在这里。
到了凌晨时分,我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却又见到玄瑚,她周身散发着阴沉的黑气,正站在我那两个孩子们的床边。
旁边大床上徐阳正在熟睡,我可怜的小颖小泽却睁着无辜的眼睛跟玄瑚对视。以往梦中孩子醒着的时候总是活泼好动的,今天却非常安静。
玄瑚狰狞的笑脸贴近孩子们,终于,小颖“哇”的一声惊哭起来,小泽也紧跟着大哭不止。
徐阳开灯起床抱起两个孩子,却怎么哄都没有用,保姆很快到了卧室,可保姆和徐阳都对孩子的哭声毫无办法。
渐渐的,孩子们声音变得喑哑。
死咒一样的声音持续在我脑中回荡:杀了他!杀了雷念!杀了他!
梦里的玄瑚逐渐抬起手,一手掐住小颖的脖子,另一手,扼住小泽的脖子。
忽而惊醒,玄瑚就在我床榻边,如果惧怕是因为自己求生欲念的本能,此时我能从雷决怀中起身与玄瑚四目相对,应该算是为人母者护子心切的坚韧。
我算什么?早就是一个死人,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雷决今夜睡的轻,我一个小小的颤抖都能让他转醒,更何况是坐起来这样大幅度的动作。雷决从背后揽住我轻问:“瑚儿,那不干净的东西还在惊扰你吗?”
我只是继续望着玄瑚,轻轻点了下头。
“我在这里陪你,让曹至去请祭司来做法,如何?”
我依旧望着玄瑚,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雷决怎么都想到我会对着他之外的“人”开口说话吧,可我此时却是这么做了。
“玄瑚。”我站起身,跟玄瑚对面而立。
玄瑚喉咙里发出的嘶嘶声格外刺耳,这也算是她对我叫她的回应吧。
“我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厉鬼一般的模样,可我知道,你还爱着雷念。如今你以小颖小泽来逼迫我去杀他,这一定不是你的本意,对不对?”
雷决也已经站在我身旁,不解的问我:“瑚儿你在跟谁说话?”
“我不是你的瑚儿。”我仰头对雷决凄楚一笑,“玄瑚早就死了,她的魂魄现在就在我面前。”
谁知雷决竟笑了笑,“瑚儿,你这是做了什么怪梦,还没清醒吧。”说着,他就要将我往他怀里拉。
我挣开雷决的手,“雷决,我名叫张薇,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玄瑚死后我的灵魂进入玄瑚体内,而玄瑚的魂魄始终在我身旁,只是你看不到罢了。”
雷决蹙眉,将手放在我额头上摸一摸。
“我没有生病,也没有糊涂。我不知道你们夜幽有没有能看见魂魄的人,如果有,你去把人找来吧。”
虽然雷决脸上仍旧是不信,我眼神坚定的望了他许久,他却还是对我摇了摇头。
不信算了,随便你吧。
再度看向玄瑚,我苦笑道:“你让我去杀雷念,无论成败,刺杀贤王的罪名都足以置我于死地,结果没什么不同。我倒是不怕死,可我若真将他杀了,你的怨恨就能平复了吗?你对雷念的爱就能泯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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