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能猜出个七八分,我稳定心神,再次整理一下衣裙,独自进到这间我再熟悉不过的卧房里去。
先跪下拜见了皇后和端王,皇后依旧悲恸,是雷决将我从地上扶起。
看见窗口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把银柄的小刀,以及一个通体泛出青色的玉碗。
玄瑚伏在床上满身是血的人身上哭泣,皇后似有歉意的目光柔柔洒在我脸上,雷决已经走到窗前,将窗打开,任由屋外的花瓣飞落进来,却不回头,他望着窗外的樱树,站姿英挺极了。
这个情景,我也没什么可多说的。走到桌前,左手拿起小刀,右手手腕置于玉碗上。好在我也曾割腕自杀过,手法倒不陌生,只是要一刀下去流出足够的血来,还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也许是我高估了自己,一刀,只流出几滴血来,又一刀,仍未及动脉,血倒是开始流淌,却还是太慢了些。
皇后捂着嘴闷闷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这一刀刀犹如割在本宫身上,锥心之痛啊……”
呵呵,痛吗?还好吧。
我也割的烦了,最后闭上眼睛,扬起手中的刀瞄准手腕向下刺入。
为什么不疼呢?我缓缓睁开眼,却愕然发现雷决用自己的手挡住了我手中的刀,这刀直接穿透雷决的手掌,雷决却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
“决儿!”皇后大惊失色,抱住雷决受伤的右手,想要抚摸却又不敢。
雷决对皇后说:“儿臣没事。”
说完,雷决又将插在他手掌上的刀拔出。
我无法理解雷决这个人做事的路数,便问:“端王你这是做什么?”
雷决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来,“若本王之血可救回贤王,定不会令公主受损半分。”
心中一汪静止的湖水,被雷决丢了块落石下去,激起一片涟漪。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我的血流淌进玉碗,他的血,则祭了这落樱阁的地面。
待一碗血装满,皇后急急叫了御医进来,将雷决和我的伤口分别包扎妥当。皇后亲自将这一碗鲜血喂到雷念嘴里。
半个时辰,雷念嘴角不再溢出鲜血。
一个时辰,雷念的呼吸变得清晰、稳定。
两个时辰后,御医又为雷念切了脉,脉象平稳。至此,雷念已无性命之忧。
我和雷决站在一处,他时而问我手痛不痛,时而又问我,膝盖是不是真的不痛了。这个家伙,怎么今天这么关心我,弄得我一阵一阵心跳的很不太平。
玄瑚总算是平静下来,她抚摸雷念的脸颊,也不知道雷念能不能感觉到。等她摸够了,回到我身边望着我说:“谢谢薇姐还愿意救他一命。”
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我心中虽这样想,却还是对玄瑚笑笑,而后玄瑚又一次隐身消失。
皇后也终于放下心,走来握住我和雷决的手,又将我们的手叠放在一起,皇后眼中的感激是情真意切的,她对我说:“本宫会为你们筹备妥当,让瑚儿嫁的风风光光。”
这也许就是皇后感谢的方式吧,尽管这方式我并不认同,却还是低头拜谢,“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从手上取下一个蓝玉手镯,上面镶嵌了一枚浅蓝色的猫眼宝石,“瑚儿,这是当年本宫嫁给你父皇时的嫁妆,如今就交予你来保管。”她将手镯套上我未受伤的手腕,又在我手背上抚摸了几遍。
“皇后娘娘,这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我想把手镯取下来,旁边雷决伸手过来按住我的动作,“你还想违抗母后的旨意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瞪向雷决。
雷决换上一副笑脸,“那还不快点改口。”
原来这母子两个一唱一和的是要来让我认婆婆!我以为这种帝王家的规矩,怎么也得把媳妇娶进门才改口,没想到我才见皇后第一面,她就又送手镯,又要改口,也未免太着急了吧?
皇后和雷决都笑着等我,我纠结了半天,要是不叫一声母后,未免也太不尊敬长辈,也太不给这位堂堂端王面子了。
“母……母后……”我结结巴巴的,好歹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好孩子,母后在这里照顾念儿,你们二人早些回宫,安心养伤。”
太好了终于能走了,雷决和我行礼告退后,相伴走出落樱阁。
回皓月阁路上,我很想问雷决:如果我听你的话提前回皓月阁,难道你真要对你弟弟见死不救?
可是思忖再三,这个问题并不高明,即便问了,我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19章 雨露均沾有点困难
回到皓月阁养了几天,我腕上的伤已经大好。雷决没有我这样特异的体质,伤势恢复速度要慢了许多,而且御医说雷决的手筋也被伤及,怕是即便伤口愈合,手也没办法像往常一样灵活。
我非常担心雷决的右手,因为我的三国杀所有的竹片都已经做完了,就差雷决在上面画图写字,要是他的手以后都不能握笔,那我岂不是少了一位技艺高超的画师?
想起我的皮肤有特别功效,为了帮雷决疗伤,每晚他来皓月阁用膳,我都会用左手握着他的右手。就这样握了几天,他的伤口结出厚厚的痂,御医又说雷决的手伤应该并无大碍,等结痂脱落就算是痊愈了。因为我总是逼的御医更改说辞,后来御医再看到我,说起雷决的伤势也都是尽可能往乐观了说,免得再弄出什么反转剧情来打他们的脸。
雷决用左手吃饭倒还可以,夹菜就非常为难,他养伤期间都是我给他夹菜,顺便欺负他一下,不给他肉吃,也不给他酒喝。
终于雷决手上的痂脱落干净,吃了晚饭我连忙拿出竹片来让雷决给我画画。
雷决画画时我观察了一下,他的手似乎真的已经好全了,画出来的人物还是那么传神到位,每一条线条都非常美观利落。
田圃里的菜收了一茬,我去给静瑶、瑾萱和萦柔分别送了一些。瑾萱听说我田圃空了,嚷嚷着非要来跟我一起种田,萦柔也跟着一起来,我们三人种菜聊天,聊着聊着她们两个总算是聊到了重点。
萦柔明明就满腹心事,却故作轻松的说:“前几日陪静瑶姐姐去给母后请安,母后问静瑶姐姐宫中的事,问到了夫君呢。”
瑾萱正用小铲子翻土,听萦柔这么说便问:“夫君不也是常常去问母后的贵安吗?有什么还需要问静瑶姐姐的?”
“就是……”萦柔顿了顿,脸上浮起一朵红晕,“就是问,夫君近来都宿在哪个宫里。”
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萦柔这是要告诉我,我太专宠了。
瑾萱在一旁也听出话里的意思,但她对此事倒不怎么在意似的说:“静瑶姐姐有身孕在,自然不会是宿在静瑶姐姐那里。夫君跟瑚儿妹妹的婚期将至,想必也有许多事要商量,在妹妹宫里宿的多也很常理。”
萦柔赶忙解释:“静瑶姐姐也是这么说呢,我也是这么回母后的。”
“咳咳。”我假装清清嗓子,“两位姐姐,近来端王与我要商量的事也都商量的差不多了,今晚我有自己的安排,敢问两位姐姐,谁能把端王今晚的晚饭一起做了啊?”
瑾萱先回答说:“我只有小厨房,没有酒窖,更没有樱花花瓣汁子调出来的美酒,夫君不会喜欢在我那里用膳的。”
面对瑾萱的揶揄,萦柔的脸更红了,讷讷说:“那……那我备好酒菜……”
我与瑾萱互望一眼,瑾萱又对萦柔做了个鬼脸。
那么问题来了,晚上我该怎么说服雷决去萦柔宫里吃饭睡觉呢?
最近他依旧只在我这里睡,也都如约不会碰我,长此以往,我恐怕要影响他们夜幽皇室的香火啊,这罪责我可承担不起。
种田累了,我们三人去吃果果洗好的水蜜桃,我一时兴起让果果拿了我的三国杀出来。可惜人少了点,我让果果和萍儿两个丫头也加入。
大概讲了一遍规则后,各自抽了身份和英雄,一面玩,我一面来纠正他们对规则理解错误的地方。
不知不觉就消磨掉了一下午的时间,还是瑾萱提醒萦柔该回去准备晚膳了,萦柔才放下卡片,依依不舍的离开。
“瑚儿妹妹,你这游戏还是勾不住萦柔的魂呐!”瑾萱玩笑道。
我想了想,总觉得还是要道个歉,于是说:“妹妹近来有失分寸,姐姐可别生我的气。”
“我才不生气~”瑾萱伸个懒腰,“反正夫君本就很少会到我宫里看我,习惯了。”
“这么说来,我没进皓月阁之前,还是萦柔姐姐更得宠咯?”
“还是静瑶姐姐得宠,静瑶姐姐有了身孕才轮到萦柔,反正怎么都轮不到我。”瑾萱重新拿起看片细细端详,“诶?妹妹,这上面的人是夫君所画吧?”
瑾萱看得出,相比萦柔也看得出吧,我坦然回答:“是他画的。”
“啊——”瑾萱感叹了一声,“现在夫君就最宠你啦,肯为你画这么多小人相,这可要花不少功夫呢!”
“端王他只是觉得这些人物的故事有趣罢了,姐姐如果喜欢这些卡片,我可以把全套都送给姐姐的。”
“真的?”瑾萱将卡片抱在胸口,“妹妹真的可以全都送给我?”
这些竹片子可都是我一片一片自己劈开打磨的,可是话赶话的都说到这里了,我只能笑着点头。
“妹妹,我与你说笑的,我瞧着你还是心疼的,当我看不出来。”瑾萱笑着又翻来覆去看了几次画有孙权的卡片,“不如这样,反正我也闲着没事,这些卡片我拿回去自己临摹一套,然后再把夫君画的这套还给你。”
好好好,只要还能把我自己做的这套卡还给我,随便你怎么临摹都可以!
瑾萱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宫女,我就让萍儿收拾了全部的卡片装进布袋,也有沉甸甸的一大包。瑾萱见卡片收好,就要告辞,我赶忙跟上去,说要再到她宫里去转转,顺便蹭个饭。
“妹妹可是舍不得这些卡片?”瑾萱问道。
我赶忙摆摆手,“不是不是,姐姐误会了。我是怕等下端王又来找我,他要是来了不走,我也不敢赶他走啊,姐姐请你一定要带我回去,再赏我一顿饭吃,行不行?”
“可是夫君见妹妹不在皓月阁,也有可能就留着这里等你,或是到我宫里找你,对不对?”
面对瑾萱很有道理的问题,我的内心是绝望的。
瑾萱见我为难,过来拉了我的手说:“妹妹,夫君喜欢谁,就想要跟谁在一处,现在夫君最喜欢你,你硬要赶他去萦柔宫里,不但帮不了萦柔,也会辜负了夫君对你的情意。我的话可能不那么在理,可我心里却真的不愿意有朝一日夫君是因为哪位姐妹赶走了他,他才到我宫里去看我。”
说完这番话,瑾萱轻轻握了握我的手,跟我正经告辞了。
是啊,我当然知道瑾萱的话没错,可我跟雷决的关系并不是瑾萱认为的那样。如果我和雷决是互相深爱的,我肯定不会让他去找别的女人,然而现在,雷决虽然对我很好,但我心里清楚,他身处在一个男子为尊的世界,又如此地位高绝,对哪个女人有了好感,觉得新鲜,这些都会让他误以为是喜欢,想要霸占,这怎么能称之为爱。
爱的前提,最起码应该是公平的,是两厢情愿的吧。
第20章 走了个心不欢而散
还没到饭点,雷决就已经回来皓月阁。近几天他回来看到我,都要在我头顶上亲一下,今天也不例外。
我跟他坐在院里石凳上,果果已经将我事先安排的一壶酒,一碟卤味放在石桌上。我倒上两杯酒,将自己那杯跟雷决的酒杯碰一下,我先喝光,他也笑着喝下才问:“平日怎么哄你都不喝的,今日怎么却有了饮酒的兴致?”
酝酿了好半天,我却还是没办法开口,只得再倒上两杯跟他碰杯喝下。喝完了依旧不知从何说起,我再次提起酒壶。
“瑚儿。”雷决按住我的手,拿走酒壶,表情严肃起来,“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是的,我有话要说,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是先前为救贤王令你受伤一事,你心中仍有委屈?”
我冲他摆摆手说:“不是。”
雷决看了我半天,我却不敢跟他正视,我脑子有点乱,自己都还没想清楚,要是被雷决看出我这么纠结,他又怎么能轻易离开皓月阁。可我心里想的事情毕竟只有我自己知道,雷决在那里猜了半天,叹了一口气说:“贤王一事,我确实应当再做解释,可又担心解释不清,反倒让你误会更深。”
你看,所谓人心隔肚皮就是这个道理,为避免他继续胡乱揣测,我决定自己为那回事做个总结。
“雷决。”我看着他的眼睛,“关于我割腕取血救了贤王那件事,我本不想再提的,因为我知道,那件事没有所谓的完美解释。无论怎么说,我取了血,受了伤,你也明知道我会受伤,却没有阻拦,你都是对不住我的。”
雷决蹙眉,抿了抿唇说:“瑚儿,我……”
“然而。”我打断雷决,“你帮我挡了一刀,你跟我一起受了伤,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也算是领了你的情,那之后我也并未再就此事与你纠缠,非让你给我个道理。”
“瑚儿,我帮你挡下一刀,并不是为了堵你的口。”雷决语气有些着急。
我点点头,“这我自然明白,若你是有目的而为之,我反倒不想再跟你废什么话了。正是因为知道你是……心疼我……”我顿了顿,“所以,你受了伤,我也是有些心疼的,也能够设身处地为你考虑,不愿让你为难。”
雷决的神情才又放松一些,望着我说:“谢谢你能体谅。贤王是母后最宠爱的皇子,若他死了,母后怕是难以承受。”
我再次端起酒壶,倒酒,碰杯,喝光,既然已经开了头,这事情不说透是不行了,我又问雷决:“你那日一再让我提早回皓月阁,也不过是试探我的心思吧?”
雷决愣了一下,随即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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