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决却抓住我的肩膀,迫使我看着他,正色对我说:“你又要将一切都放回自己心里,我倒宁愿你再跟我争吵,哪怕是骂我也好。”
“骂你有什么用?”我苦笑道,“我们不也是吵过架的么。”
“你指的是去萦柔宫里用晚膳那日?那一次我只是想到你和雷念也曾那般亲密……我在吃醋罢了。”雷决脸上有些微妙,对他来说承认吃醋已是极大的让步了吧。
我接着他的话,“是,你吃醋,可是无论是我还是玄瑚,我们与雷念的事,哪一件都不是我们能够做主的。你凭什么因为吃醋就大发脾气甩手离开,你甚至都没有对雷念下过什么命令让他不许碰玄瑚的身子,你这事后的醋,不能找你那宝贝弟弟雷念去追究,就要我和玄瑚来买账吗?你要我们对你磕头求饶吗?!”
已经有雾气蒙住我的双眼,我要推开雷决抓着我肩膀的手,可他的力气很大,大到我根本不能动摇丝毫,泪水盈满眼眶时时我再度笑了,“你看,你能这样抓着我不放,你能两次强要了我,你和雷念都是男人,即便雷念再怎么体弱,我和玄瑚光是力量也还是输给了你们,更何况,你们是夜幽的储君和小王爷,我和玄瑚只不过寄人篱下,将命拴在你们一念之间罢了,哪有资格说不。”
雷决立即放开我,“瑚儿……不,薇儿……我也正是明白了,那晚才又回来找你,却遇见你慌乱无措,以至于未能再将心中所想与你细说。”
“呵呵。”我起身背对雷决,“所以你要我感恩戴德是吗?还是又将责任推给我,玄瑚怨恨作祟惊吓了我,所以这又是我们两人的错了吗?”
“不是!”雷决否认的倒是果断。
我再看他,“你那时回来,是打算道歉的吗?”
“……”
雷决半晌沉默,我走回床榻前坐下,抹掉脸上的泪,“你看,你还是将错归在我和玄瑚身上,你回来,只是告诉我你不追究了,事情被你揭过去了。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玄瑚的爹娘还在,你们兄弟对玄瑚做的一切,足够她爹娘以举国兵力相逼誓要与你讨还公道的。至于我,我没有爹娘可以依靠,也只能认命了。”
“薇儿,你……你的爹娘……”
“我父母在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死了。”我想,我的身世对眼下的情况并没有什么意义,说到这里也就够了。
雷决又沉默了一会儿,来到我身旁坐下,“薇儿,我明白你为何要说我将你做物件看待了,你怪我不理会你的心思,是我亏欠了你,你怨我是应当的。”
“我只是替玄瑚鸣不平。”
“那你……”
我沉沉的叹了口气,“我怨的,是你曾与我说过的一句话。”
雷决赶忙看向我,“哪句话?”
“若本王之血可救回贤王,定不会令公主受损半分。”
雷决神情又沉重转为愕然,我笑着补充:“你挡了我一刀,又说了那句话,我的心便对你动摇了。可还是你,自己又推翻了那句话,你来取我的血给雷念。其实在那之前我已经想好了,每隔一段日子,我自己去找雷念给他些血,帮他继续活着,就算是为了你。可你将我禁足,你又自己来割破我的手腕,我的心便又寒了下去。”
“我……薇儿,我只是借个由头来寻你,想看看你。”雷决懊悔的垂下头去。
“由头?你说的轻巧。”我觉得无奈又有些好笑,“我的生母是将自己泡在热水里,割了腕子,为了能死的彻底,她将腕上的伤口浸在热水里免得血液凝结,在水变凉之前,她的血也流干了。”
“薇儿……”雷决用手抚住额头,声音有些颤抖。
“我母亲死后不久,我也割过一次腕子,若那时我死了倒也算干净,可是我被姑母救了回来,直到我真的死了,在落樱阁醒来。然后雷念又割我的手腕,你也要来割。呵呵……”我抬起手腕,茫然盯着自己被割了几次的位置。
雷决突然将我搂进他怀中,一句句对不起就在耳边,可我要这道歉有什么用呢。
轻轻叹息,我抬起脸在雷决不断道歉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笑着说:“雷决,你要了我两次,却从没吻过我。”
而后,雷决的吻便来到我的唇上。
没有反抗,没有拒绝,我闭上眼开启唇齿,此时此刻,这也是我想要的。
我喜欢雷决俊美刚毅的样子,喜欢雷决身上的味道,喜欢他有力的怀抱,喜欢他酒量深不可测,喜欢他握笔绘画的专注,喜欢他时而霸道又时而笑着看我……其实我喜欢他很多很多,我只是不能承认。
既然今晚的雷决不是端王,那我就放任一回,待到明日,只当这是一场美梦就好。
第32章 寥寥人情依依惜别
不等天亮,雷决悄然离开皓月阁。
走前他嘱咐我,若遇到什么困境,一定要告诉他,即便天涯海角,他也会立即前去助我。我笑着应了。
他说,如果发现有什么危险,一定要早早逃离,设法回到夜幽。他给了我一个龙纹令牌,他说,只要我将令牌亮出,夜幽大小官员皆会有求必应,让我切记要将令牌收好。我又应了。
他说,他与我之间,我与玄瑚之间有许多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虽然我走了,但他会继续将这些事情想清楚,到他想通那日,他必会写信给我,让我了解他所思所想。我说好。
他说,他对我有情,要我信他。我说,信。
他说,终有一日,他要与我再续前缘。这话我没有回答,他也并不强求我去回答。
一个令牌,一把匕首,一瓶解药,我便从此随身带着。
皇后的镯子,我放在卧房桌上,这礼物我确实承受不起。
至于雷念的扳指,我问玄瑚要不要带上,玄瑚点头,所以我也将它继续戴在自己的大拇指上。
次日暮长烟向我禀报,说帝衡使者已经向雷决请到了通行令牌,明日我们可以顺利启程。但暮长烟又告诉我说,贤王私下找暮长烟请求随行,问我的意思。
我哪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玄瑚的意思罢了。
“陛下,贤王如今虽然体弱,当年却是位名震天下的少年将军,武力与智谋都不容小觑,我们是否……”
“长烟哥哥。”我打断暮长烟的担忧,“贤王随行可提出要带夜幽的兵保护在他左右?”
“这倒没有,他只带他的贴身护卫。”
“那么,长烟哥哥手下是否有武力能与这二人匹敌的武将?”
“他们都住在夜幽皇城内的客栈,我们一出皇城,他们便会来与我们会和,只是这武力对比……”
我点点头,“那就没关系了,既然我们也有武力不俗的人,且人数又远胜过他们,想必他们两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如果路上发现他们有什么可疑之举,我们半途与他们分开便是,不妨事的。”
暮长烟也就不再多,只说会派人盯进雷念,不让他有机会给我们制造麻烦。
我倒是对雷念想要随行没什么负面的猜测,暮长烟虽然不清楚,可我知道雷念的命就系在我这副身体上,他要跟着也只是想要多活些时日,再往好了想,也许他是想要送玄瑚一程。
玄瑚在知道雷念的想法后,还是有些高兴的,现在她那漆黑的双瞳已经有所缓解,只是还时不时头疼,总说灵木在召唤着她,她想要早些回灵木谷去。
我又用了一个下午,跟瑾萱和萦柔道别,他们二人对我的事情一知半解,我没有跟她们说太多,只告诉她们我要回玄苍去。
“妹妹,这两日不见夫君,也见不到你,但宫里的人传说颐轩阁里住着玄苍的暮国师,他是来请妹妹去继玄苍的帝位的。”瑾萱忧心忡忡握着我的手说。
端王平日对下人宽容,倒是养成这些下人散播消息的毛病。不过这些事她们迟早也是会知道的,也并没有隐瞒的必要。
我笑着回瑾萱:“我是玄苍皇室唯一的血脉,我只是要回玄苍去担负本就属于我的责任而已。”
“那他们说的都没错了,妹妹就是这玄苍的女帝了。”瑾萱对此下了结论。
萦柔本来就胆子要小一些,知道我是女帝后,就在一旁绞着手帕,讷讷半天才问我:“那妹妹还会再回夜幽来吗?”
瑾萱白了萦柔一眼说:“如今妹妹身份已经大不相同,即便今后再来夜幽,也是与夫君商议两国大事来的,不会有空来与你叙旧。”
“你!”萦柔气鼓了腮帮子,指着瑾萱,“你又这样!妹妹都要走了,你还要与我斗!”
“不与你斗与谁斗,我就偏要与你斗!”瑾萱也是分毫不让。
我抓了萦柔和瑾萱的手阻拦他们继续争吵下去,待她们都看向我,我才说:“若今后有机会再来夜幽,我是一定要来找两位姐姐聊聊的。这段日子多谢两位姐姐的照顾,我不会忘了我们的姐妹情谊的。”
“可是……可是妹妹与夫君的情意呢?”
萦柔这个问题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更妥当,瑾萱见我为难,又去对萦柔说:“咱们可以有这些小女儿心事,因为咱们命中的身份,妹妹与我们不同,不能被儿女之情牵绊。”
我一直都知道瑾萱豁达又识大体,这一次,又是瑾萱用她的话再为我解围了。
告别之时,瑾萱将我和雷决做的那套卡片交给我。我想留给她做个纪念,她却说:“妹妹,不论今后如何,这都是夫君与你共同的心血,意义不凡。更何况这卡片十分有趣,你回玄苍路途遥远,在路上跟暮国师和其他人一道解个闷也是好的。这卡片我已经临了一套,现在我宫里的人都沉迷其中呢,我也多了个打发时间的法子,应当谢谢妹妹,怎么还能夺去妹妹的心血。”
好吧,瑾萱总是能说出一番极有道理的话来。
要说我来到这个世界,还能找到什么人是与我观念相合的,瑾萱首当其冲应当算一个。
回到皓月阁我也就没什么其他人好去打招呼的了,虽然我与皇后有过一面之缘,但那缘分实在太浅,专门跑去道别实在是交浅深。至于静瑶,她肚里的孩子月份已经大了,我实在是没有必要跑去再叨扰一番。
只是果果哭的很是凄惨,她说若她不念着爹娘,势必要追随我伺候我的。我没想到为期不长的相处,竟让果果对我的离去如此不舍。果果哭,我心里也不大好受,笑着哄她费了我许多的心力。
翠竹环绕的田圃里已经没有再下种子,竹梢上那一轮圆月向下洒落清冷的白光,映的夜晚更加静谧冷清。
从未想过皓月阁名字的由来,这个月圆之夜,我立在皓月阁院中才明白,在这院子里透过竹叶去望圆月,才更能体现这如霜月色,躲入竹叶的羞涩与朦胧。
隔日晨起,我换上了暮长烟带来的正红色绣龙袍,一应头饰也不乏龙飞凤舞的装点。这一身红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想起被我搁在柜里的喜服,本想再去看一眼,摸一摸,却又摇摇头嘲笑自己婆妈,不够果断,于是作罢。
第33章 我是老大我说了算
可雷决却按玄苍的礼制,安排隆重的帝王仪仗为我送行。
沿途鼓乐不断,声势浩荡,我独坐数十人挽拉的华贵辇舆,而雷决,则骑着身披金铠的高头大马,慢行在辇舆一侧。
辇舆四周以红纱隔断,数次微风拂起纱幔,我望向雷决,他也都会看着我,报以一笑回应。
出了皇宫,早已守在宫门外的玄苍兵士加入了夜幽的仪仗,雷决依旧在我身旁不远处。
若不是暮长烟在辇舆另一侧向我禀报,我真的很难将那群玄苍兵士联想为玄苍旧部,他们没有统一的服制,一个个形同布衣。暮长烟在马上向我解释:“为免节外生枝,我等前来夜幽只着便服。”
这次暮长烟跟帝衡使者来夜幽本就要出其不意,我自然能体谅暮长烟的苦心。只是我瞧着这些兵士,总觉得除了暮长烟说的原因外,能让他在夜幽皇城内失了礼制的,恐怕还有其他难以启齿的缘由。
再看雷决,他靠近一些低声说:“我已为你备好充足的钱粮,你不必忧心。”
脸上有些挂不住,我知道玄苍人十年来过的苦楚,到今天才有了更深的感触,估计暮长烟所召集的玄苍人也是勉强才凑起迎回我所需要的物资吧。雷决虽然周到,可是我现在代表的是整个玄苍,又怎么能白收他的好处。
于是我也压低声音对雷决说:“端王的美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收。”
“就当是我十年来未曾善待玄瑚公主的致歉。”
现在玄瑚并不在我身边,何况玄瑚已是魂魄,要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什么用。我说:“真的不用了,玄瑚也不会收的。”
雷决垂目想了想,说:“你对玄苍现状并不了解,这一路怕是要有许多打点。若你有所顾忌,那就算我借给你的,待你日后方便时再行归还。”
人总是免不了对未知的事产生恐惧,刚才我也看到玄苍兵士身形消瘦的样子,雷决再这么一说,我又觉得不能逞一时之强,否则后面遇到困难,后悔都来不及。
“你可备好了这一批钱粮清单?”我问。
雷决一蹙眉,“没有那种东西。”
这就是侮辱我的智商了,钱粮出库没有清单这不是开玩笑么。
我对雷决伸手说:“清单拿来,否则不收。”
雷决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我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他才朝后面招手,曹至策马上来,听雷决吩咐,从怀中掏出一叠绢帛来。
我拿了绢帛清单大概扫了一遍,雷决简单告诉我说是钱粮,其实还有车马、扎营所需、食材炊具、干粮水囊……
这出手也实在是过于大方了。
“这些物资我出城后会再清点一遍,除去金银,其余物品也会对照估价,将来若我金库充盈则以金银偿还,若物资充盈则折算物资还你,利息我会按照借期长短另行计算。”
“你与我之间何必如此计较?”雷决脸上是真的不悦了。
我笑答:“即便你我个人之间,笔笔账目我也是要算清的,更何况你这些东西是助我归国的开销,这算是夜幽借给玄苍的,更是不能含糊带过。”我说完,便转头不再看雷决,面向暮长烟,我将清单交到暮长烟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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