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念还要开口,我打断他,“但是这个事情玄瑚说归玄瑚说,我倒还是想骂一骂你的。你明明知道玄瑚爱你,玄瑚也误会是你杀害了他的父母兄弟,你就不想一想,她能爱上杀父仇人,她得多纠结,她得多痛恨她自己。”
“你说的,也是我这几日想的最多的。”雷念与我对视,“那时瑚儿才七岁,我七岁时的事情如今已记不得几件,只觉得瑚儿应当也只有个粗浅的印象,并不会有那么深重的痛楚。”
“你觉得的事,就是真的了吗?玄瑚那时虽然还小,可是事情太过惨烈啊,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玄瑚拉了我的袖子让我不要再说了,我才叹口气,握住玄瑚的手对玄瑚说:“你们两个人真是天生一对,他以为你不记得灭国之痛,就把你当金丝鸟养着,而你又把痛苦埋藏在心里,他对你做什么,你都不会往好处去想的。如果你们当中哪个人先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那……那还有我什么事?你们开开心心活着多好啊?!”
玄瑚又一副要哭的样子,我心肠一软,“算了算了,你们两个的事你们自己说吧,我不插嘴了。”
然后我就听见这两个人异口同声说:“你不也是什么话都不告诉端王(兄长)。”
“哎哟!”我指着他们两个,“你们倒是心有灵犀啊,一起质问我,我和雷决,跟你们两个能一样吗?”
“有何不同?”这次他们又是异口同声。
我被他们的默契打败,干笑起来,“这个,我不是今天的主角,你们继续聊哈,继续聊,我只负责传话,其他的我一概不说。”
撂下这话,我就自顾自的慢慢喝酒吃豆,好好扮演传话筒的角色。
雷念很明显是不习惯由我传话给玄瑚的,他问话,说话,都特别的含蓄。我暗暗腹诽,这还是那个非要逼着人跟他一起洗澡的贤王么?倒好像是谁家极有教养却身体不怎么好的温润公子了。
第36章 起草官制被撒狗粮
隔日晨起,暮长烟就来给我送官制结构图,我瞧着他两眼发青,估摸着他是连夜赶出来的。我想让他在我马车里休息,我去跟雷念挤一辆马车,可暮长烟怎么都不愿意,我拗不过他,便让他上马,我则坐在马车里将结构图铺在小桌上仔细研究起来。
我对玄苍没概念,这个官制结构光看从上到下的官员品阶关系,跟唐代倒是有些相似,只是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我实在是没办法跟唐代官制对号入座,什么“鹰杀、文延、作征……”这都是怎么起名字的?到底玄苍的历史文化是个什么样子的?我根本不敢去胡乱揣摩。
好在暮长烟就骑马走在我马车右侧,我掀起窗户帘就能直接问他。
“长烟哥哥,我七岁就离开了玄苍,对咱们的官制就算听过也全然忘光了。我想问问你,这鹰杀说的是哪门哪部啊?”
暮长烟说:“陛下七岁之前尚未开始学习官制,不知道也是自然。鹰杀是掌正决刑狱,设鹰杀御一名。”
“哦~~~”我做恍然大悟状,心里默默跟唐代官制对了个号,“不就是大理寺么。”
“陛下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那长烟哥哥,文延又是何部,负责什么?”
“回陛下,文延是掌历法、经典,设文延御一名。不过陛下,鹰杀御、文延御职位空悬已久,有待陛下回灵木登基后再行任用。”
我点点头,这个职位是不是就是唐代的秘书省?然后我又问:“作征是什么部门?管什么的?”
暮长烟道:“陛下忘了,乔蕴便是作征御,管禁卫与甲兵。”
我伸着脖子往前后看看,看不见乔蕴,暮长烟又说:“乔蕴领头,走在最前。”
“哦哦,明白了。长烟哥哥,你找个人给我拿点笔墨纸砚来吧,我想现在就开始拟新的官制命名。”
“陛下要改各部名称?敢问陛下是何缘由?”
“哈,哈哈……”我尬笑着,胡乱找个理由,“毕竟国灭十年,即使官制不变,这名字也是改换换了,有个开局的新气象嘛。不过如果你觉得不好,我不改便是。”
“长烟不敢置喙,陛下所极是,我玄苍官制也已沿用三百余年,如今陛下身负复国大任,是应当创一番新气象的。”
我心里高兴,暮长烟真的是一个好哥哥,我都圆不好的话,他倒能给我圆个囫囵。
等来了笔墨纸砚,我光是练毛笔字就在马车里练了两个时辰,马车又颠簸晃动的我更是难以把握笔上软毛的力道,写出来的字就如同鬼画符。
夜色降临,暮长烟怎么都不让我再做饭,而是找了百姓里厨艺很好的人来做厨娘。我见这些百姓对于能近前来与我相见还是充满荣耀的,便不与那厨娘抢饭碗,继续躲在马车里练习我的毛笔字。
结果我一写,就写的忘了时候,而且关于唐代官制我的记忆也是不那么完整,一边绞尽脑汁去想,一边记录,到了天光微微亮起,我才算马马虎虎写出个大概。
我很没有追求,也很没有底蕴,我历史很渣,文学造诣也可以说是丝毫没有,所以我特别没有节操把唐代官制直接照搬过来。等暮长烟来问我早安,我把那纸张递给暮长烟。
暮长烟坐在马上,一边行进,一边盯着瞧,看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再转眼瞧我,那个眼神简直一难尽……
“陛下,您这一改真可谓是汪洋辟阖、笔参造化!”
我觉得我笑的一定特别尴尬。
要不是玄苍的官制结构跟唐代确实很像,我可能也套不上什么好名字,正因为像,像的恰恰就是唐代那个机构名称相当撑场面的官制,我也才能用人家那牛气炸天的名字来用,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我自己,要我去背玄苍官制恐怕难度太大,但是唐代官制我好歹还知道一点,正所谓方便我一人,造孽千万家,就是这个理了。
暮长烟是真的兴奋,他竟然拿着我的破字,策马而去,不知道他是跟谁商量了,等他回来,他竟然特别高兴,笑的露出整齐洁白的牙。
“回禀陛下,我与几位大臣知会过,他们非常赞许如此修改,只待我们回到灵木谷便可细定落实!”
我心虚极了,跟他说让他们再考虑考虑,然后放下窗帘,陷入对自己抄袭的深深厌恶之中。
等到这日再扎营,雷念也不知道怎么听到了消息,要来跟我探讨我定的部门名称。我只说这是我玄苍的机密,不便告知就将他打发了,但他又想请我帮忙,他想再跟玄瑚说说话,这个我是没办法拒绝的,于是又扮演起传声筒来。
帮玄瑚跟雷念聊天,聊的越多,我便越知道雷念其实也是很在乎玄瑚的。雷念跟玄瑚解释了他为什么有心事不习惯开口,说白了,雷念也是有童年阴影。
因为雷念那个哥哥太受他父皇的赏识,从小雷念就活在雷决的阴影里,且他们父皇为了保护雷决,所有正大光明能够立功勋的事都让雷决去做,反之,不那么光正的事就会交给雷念去做。
玄苍灭国一事,雷念饱受天下人唾骂,雷决因为当时并未入玄苍皇宫,所以骂雷决的声音与骂雷念的声音相比就几不可闻。雷念那时才十六岁,还是少年脾气,去找皇后诉苦,皇后去与皇帝理论,结果皇帝罚皇后闭门思过三个月。从那之后雷念就养成了有什么心事放在肚子里的习惯。
雷决说皇后最心疼的皇子就是雷念,这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这果然应了那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雷念对玄瑚说的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入,有时候会说的我脸上都发烫。我被强行灌狗粮,跑也跑不了,躲也躲不开,真是要让我胃胀气消化不良。
有时候雷念话是说给玄瑚听,眼睛却看着我,又让我有一种他正在对我诉说的错觉。
雷念的眉眼,在我看来也就跟雷决越来越像,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如此乐于帮玄瑚给雷念传话,或许也只是想从雷念眼中找一找雷决的影子。
第37章 你行你上我看好你
暮长烟和我都低估了从夜幽一路前往玄苍路上,玄苍百姓的数量。
我们才走了七日,队伍人数已经从原本不过百人,增加至五百余人,人数激增带来的问题非常直接:雷决为我们准备的口粮与物资消耗过快,原本可以至少满足五个月所需,现在恐怕连一个月都不过就要用尽。
考虑到继续前进,仍会有新的玄苍百姓加入到归国大部队里,我和暮长烟早早开始讨论要如何解决物资告急的问题。可是玄苍灭国十年,暮长烟虽然号召了旧部忠贞,这些人也实在是没什么家底,任谁都想不出能解燃眉之急的办法来。
我们先缩减了每日的用粮,但老弱妇孺的份是绝不能减少的。总体来看还是治标不治本。
正在我一筹莫展时,雷念指着地图上一个位置,“这里有一大户人家,少主姓,其母是玄苍人,于两年前病逝。”
暮长烟听罢摇头道:“我早请家少主域与我共谋复国大业,但这位少主却说其父是夜幽人,他也以夜幽人自居,并不愿为玄苍复国出力。”
雷念问:“那时你可告知域玄瑚公主将要继任女帝之位?”
暮长烟说:“我不会将心中所谋与任何人去说,以免有人对陛下不利。”
“那便是了。”雷念笑着说:“家生意虽在帝衡,起家却是在夜幽境内,且玄苍已经国灭,你贸然去请,他为求自保自然不会跟你交底。现在你家陛下已经准备回灵木谷登基,时移世易,想必少主也会审时度势,再做打算的。”
暮长烟想了半晌,还是觉得不妥,“依我所见,域不会伸出援手。不知贤王如此提议,又是什么打算?难道贤王与那域已有所密谋,要引我们前去?”
“暮国师太多疑了,如今我只身一人,即便要密谋,恐怕也是有心无力。”雷念虽然还是笑,可是口吻里已经变了味道。
“但我玄苍大队依旧在夜幽境内,只要贤王一声号令,夜幽将士一呼百应,我们不过寥寥残兵,怎能匹敌夜幽兵力!”
“暮国师,你今出此,可是早已对本王心存怀疑?”
我见他们两人掐了起来,赶紧横身在他们当中,“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
“长烟隐忍至今,实在不知陛下为何应允贤王随行,这分明就是夜幽别有用心啊!”暮长烟总算是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他这一路恐怕早就看雷念不顺眼了。
雷念冷笑反问:“你身为臣子,竟敢质疑玄瑚女帝的决定,你难道不是有谋逆之心?”
暮长烟手指雷念,横眉怒道:“你血口喷人,用心何其歹毒!”
雷念轻飘飘瞄暮长烟一眼,“你十年来未曾尽过为臣之责,你家陛下在夜幽与本王却早以结下兄妹情谊,难道这也要与你说道,要你允许吗?”
“你们两个给我住嘴!”我恨不得一人给他们一巴掌,“暮长烟,你闭嘴,贤王随行并不是你想的那个目的。贤王你也闭嘴,暮长烟是我玄苍先皇授命国师,其忠心日月可鉴,容不得你挑拨。你们两个以后不许吵架,有什么疑问尽管来问我,不要憋在心里再养出什么心病来。”
这两人被我一通教训,分别沉默。
但暮长烟还是忧虑的,他再度开口发问:“陛下,贤王说他与你有兄妹情谊,可确有其事?”
“没有的事,我不喜欢到处拜大哥。”我不屑道。
“那陛下,他……”
我见雷念也是愕然,而这气氛又过于严肃了,便笑起来,“长烟哥哥,这个贤王只是爱慕我,又不敢让我知道,才跟你说他和我是兄妹情谊。”
“什……”暮长烟哑然望向雷念,雷念的表情也是一难尽的精彩。
这个解释对于暮长烟来说可能更容易理解一些,他收起情绪,低声说:“我看那端王对陛下倒是分外关心,没想到贤王也对陛下怀有私心。”
雷念只得苦笑吃了这哑巴亏,我心里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反正雷念爱慕玄瑚是真的,我好歹也占着玄瑚的身子,严格说来我也不算撒谎。
许多事情只要涉及男女之情,再说不通的,也就能解释了。暮长烟不再纠结,只当是雷念舍不得我离开,硬要厚着脸皮将我送回灵木谷去。而雷念也并不辩驳,他是个聪明人,此事既然能让暮长烟不再疑虑,对雷念也没有坏处。
我于是顺水推舟继续说:“长烟哥哥,你看,贤王也是绝对不会让我陷入险境的,他提出去家求助,恐怕也是觉得眼下只有这条路能够走通。”
“陛下误会了。”雷念却在这时不跟我打配合,又笑的很有内涵的看向我,“另有一法,必然通畅无阻,既可解燃眉之急,又不会让陛下涉险。”
我狠狠瞪他一眼,“那你还不快说!”
“陛下怕是忘了夜幽皇宫里,我那位一人之下的兄长吧?”
这厮简直是,我坑他一次,他也要反过来让我为难。暮长烟望着我,在等我的回答,我对暮长烟摆摆手,“不行,我们这趟已经欠了端王的债,不能再去找他借了。”
“如此这般,也就只剩下就近的少主还算是个法子。”雷念话接的很滑顺,表情也是早知我会这么说的理所当然。
我和暮长烟又讨论了一下,暮长烟说他带一队兵士再去与域谈判。雷念却说:“你家陛下去才是诚意。”
暮长烟总觉得会有危险,但我觉得雷念的话还是很有道理。
我试着说服暮长烟,最后,他才道出他的忧虑:“陛下,那域不但是家少主,更是被称为民间战神,我只怕陛下亲自见他,若他相对陛下不利,我们手下几员将领怕是合力也难取胜。”
还有这种事?难怪暮长烟要考虑这么长时间。我正准备再重新思量,雷念却说:“不知以暮国师所见,域的身手与本王比,谁更胜一筹?”
对呀!雷念十六岁就是夜幽的少年将军,那武力应该也是不一般的啊!可我上下打量他一遍,肤色白的病态,因为常年病痛,脸颊都瘦削的看上去有些可怜。
暮长烟的担心与我一样,他用了比较客气的说法,“若贤王十年前不曾受伤,如今应当更胜域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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