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该吃药了!”
蒋玉衡叹气接过来,皱起眉头一饮而尽。
“珠儿,我不喜欢这药,却又没办法拒绝你,作为奖励,不如你一会给我吹个曲子吧?”
窦娇儿接过碗,笑着递给他一片蜜饯。
“好啊!公子今日想听什么?”
蒋忠夫妻更为尴尬了,重重咳了几声,沉浸在幸福时光中的窦娇儿这才惊觉有人来了,急忙起身,蓦然看到明珠,脸色不由白了几分。
“珠儿?”
蒋玉衡见状,不解地抬起头来,正好与明珠四目相对,他眼中闪过震动,再不看窦娇儿一眼,左手扶着把手撑起身子,右手下意识向明珠伸出。
那瞬间,窦娇儿心都碎了,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扶住蒋玉衡。
“公子!担心脚下!”
蒋玉衡一把将她推开,力气大得有点不可置信。
“明珠。”
他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原本暗淡的双眸瞬间流溢出光彩。
“你终究还是来了。”
窦娇儿脚下一软,放开了手,若不是蒋玉衡把她当做明珠,只肯吃她手里的药,蒋家根本连门都不会让她进,更别说每日伺候在蒋玉衡身边了,她期盼着蒋玉衡能康复,但现在正主真的来了,她的心又刀割般疼痛。
“赝品到底是赝品。”
蒋夫人一句轻声的嘲讽,让窦娇儿彻底崩溃,掩面跑了出去,明珠看着她的背影,低头又见蒋玉衡扯着自己的衣袖不放,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不可否认,蒋玉衡这人从前虽风流,对她竟是动了真心,人心到底都是肉长的,明珠即便再无情,也无法做到内心毫无波澜。
明珠叹息一声,扶着蒋玉衡坐下,抬眼对蒋忠夫妇道。
“接下来我用的法子,大约会有些极端,还请义父义母不要惊慌,更不可中途打断,否则便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见她语气无比郑重,蒋忠夫妇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重重点了点头。
明珠这才从腰间的小皮囊中取出根半寸来长的钢针,在众人不及反应时,径直朝着蒋玉衡的额心扎了进去,蒋夫人惨叫一声,差点昏死过去,蒋忠虽也万分震惊,想起明珠的话,到底稳住脚步扶住了妻子。
好在一针下去蒋玉衡并没有怎么样,只是一股乌黑的血迹顺着眉心流了下来,他呻@吟一声,放开明珠衣袖,单手撑住额头,明珠趁此机会,又飞快取出另一根针,毫不犹豫地扎进蒋玉衡后颈脊椎处,蒋玉衡顿时捂住嘴,猛然咳嗽起来。
“你做什么!你要对我的玉衡做什么!”
蒋夫人再也忍受不了,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冲过来就要撕打明珠,蒋忠和蒋玉菡父子两人连忙一左一右架住她。
“夫人!冷静些!”
蒋夫人挣不过丈夫儿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珠从皮囊中取出一粒红色的小石头,生生按进了蒋玉衡的脖颈。
蒋玉衡浑身一颤,哇地一声吐出个通体漆黑的小东西来,众人仔细看去,竟是个指甲盖大小的八足黑蜘蛛,掉落在地后,那蜘蛛原地转了两圈便准备逃走,却被明珠一脚踩得稀巴烂。
“五毒相残,必生蛊王,义兄这不是病,是被人下了蛊,这蜘蛛生八足,缠黑纹,是钟情蛊,只有在见到蛊主时,中蛊者状态才会好转,请义父义母想想,近日可有类似的人前来探病?”
蒋忠双目瞪圆,胡须抖动,握紧的拳头有些发白,明珠料到他心中有数,只是不便当着自己的面道出那个人的名字,便也不语,她言尽于此,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他们蒋、梁两家自行撕扯也罢。
听到屋中动静,窦娇儿已带着小厮闯了进来,把奄奄一息的蒋玉衡扶到床上,蒋夫人见他抱着胳膊哆嗦,似乎感觉到了冷,心中大喜,连忙又是灌热汤,又是捂棉被,忙得团团状。
蒋忠放了心,这才示意明珠跟他出去,明珠看了蒋玉衡一眼,也觉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她便随蒋忠走出蒋玉衡卧室,来至蒋忠的书房。
“老夫混到这个位置,也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今日显然是有备而来,并且大抵也猜到了下蛊的是谁,我说的对不对?”
关起门,蒋忠毫不客气地反问,见明珠笑而不答,他更加恼火,声音提高了几分。
“你会这样好心救治我的儿子,绝非什么恻隐之心!更不是看在我这个名不符实的义父面子上,你只是希望蒋家调转矛头去对付那下蛊的人,你好从中取利罢了。”
明珠笑得讽刺。
“义父想要过河拆桥,我也没有办法,若您真这么想,大可为了不让我得逞,放过那凶手,让义兄白受这份委屈,又或者干脆真当这就是一场病,任那凶手登堂入室,总之将来会发生什么,于我都不痛不痒,我也不感兴趣。”
蒋忠目送明珠绝尘而去的背影,气得胡子颤抖,如明珠所说,蒋玉衡是他的亲儿子,别人这样算计他,他们蒋家无论如何也忍不下这口气去!即便打落牙齿和血吞,让梁琉月进了门,蒋玉衡本就反感她,将来必定没有好嘴脸,保不定那妒妇又生出别样心思,这次是什么钟情蛊,下次难说就是夺命丹!
蒋忠只觉一阵无力,这个奸猾伶俐的丫头,若真看上了蒋玉衡,事情便皆大欢喜了,他也不会再因对方出身低微出言反对,可偏偏她的心,全都向着百里暇,迟早有一天彼此对上,她一定会是个极大的阻碍,一定要瞒着蒋玉衡,趁早将她除去才行!
入阵 175 绝不放手
离开蒋府,明珠便让车夫往万安寺方向驶去。前番日子为了躲姬尘,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探望少炎,如今时间又过了一年,少炎的年岁也不断长大,明珠思量着要不要询问下他本人的意思,让他还俗。毕竟山寺岁月虽然闭塞安稳,却不是长久之计,少炎此生终究要重新回到万丈红尘中安身立命,娶妻生子,过上平常人的生活。
明珠轻车熟路走到少炎的僧房,听带路的小和尚说他还没有下禅课,于是干脆取了一本经书在那随意翻着。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见僧房的推门从外拉开,少炎急急跨入门槛,哪有平素沉稳腼腆的形容,看向长案边跪坐的女子,双目发亮。
“小姑姑。”
明珠放下书卷,笑着向少炎招了招手。
“明慧小师傅又长高了!”
少炎脸上一红,坐到明珠的对面。两人熟稔以后,他已然对明珠多了一份亲人的亲切。
“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少炎点点头,随即有些犹疑地开口。
“小姑姑那日在街头遇到我们,怎么便走了?”
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他本很想让三叔请明珠来参加,可是转继想到明珠也有家人,便打消了念头;是以那日在街头遇到小姑姑,少炎内心说不出的欢愉,哪知她下一秒却折身走了……
注意到少炎视线中流露的失望和期盼,明珠眸光闪了闪,笑道。
“那天小姑姑有事,便提前走了!以后姑姑一定会经常来找你们!”
听到后面的承诺,少炎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意。明珠看在眼里,忽然又有些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些许不确定。
少炎久居万安寺内远离纷争,宛如一张白纸,干净无瑕;如果让这样的他返回凡尘浊世会不会不适应。
“小姑姑在想什么?”
或许是她的迟疑实在太明显,少炎发问。明珠内心斟酌了一下,看向对面的少年。
“少炎,你是否想过还俗?”
还俗?
少炎目光一瞬肃然,国公府覆灭的时候他年岁其实并不小,只是因为一直和母亲住在季府外,受到的波折和冲击没有府中人强烈。不过想到母亲最终刚烈地选择了为父亲殉情,少炎眼中浮起一层泪。那段暗无天日的惨烈过去,是他永远无法直面的伤痛。不过他很幸运,被众人保护得极好。季府覆灭后,三叔便把他辗转送到万安寺,想起三叔暗中作的事,少炎眸光突地紧凝,或许也是时候面对那些尘封记忆了!
“小姑姑,我想还俗!作为季家一份子,我不能永远躲在三叔的羽翼下做缩头乌龟,也要承担应有的责任!”
少年忽然沉重的话语让明珠又是感动又是难受,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小和尚光秃秃的脑袋,百感交集道。
“三叔安排你在万安寺并非就是让你躲在羽翼下作缩头乌龟,而小姑姑询问你还俗的目的自然也不是希望你承担应有的责任!”
闻言,少炎本来清冽的目光浮出茫然。
明珠拍了拍他的手,笑道。
“姑姑希望你能平安长大,娶妻生子,儿女绕膝,顺逐喜乐地与所爱之人走完一生。”
看少年目中的茫然更浓,明珠笑叹一声。
“或许现在说这些还有些早,不过我相信你三叔也是这样期望的。时间不早了,小姑姑先走了,过些日子又来看你。”
明珠推开房门,却不见本应守在门外的冬莺,她往前走了两步,虚宿也没了踪影。一抹不安划过明珠的眼眸,她暗暗从袖袋中取出迷香,捏在手心,方走过禅院拱形大门,双目却被人从背后环手一把遮住,明珠心中一紧,可下一秒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薄荷清香,心中的戒备霎时褪了。
“十三殿下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幼稚?”
明明身体已经放松了警惕,可话语中的疏离和冷淡却比那御敌的盔甲还要惹人伤怀。
“一时……情难自禁,毕竟那么长时间未见。”
注视着那张转瞬便恢复了生人勿进的清冷脸庞,姬尘的声音有些涩然。为什么方才在禅房中能与少炎柔声说话,对待自己却只是一张冷脸?他从明府离开后便直往蒋府外等人,若不是看她只在里面呆了一个多时辰,他恐怕会忍不住混入蒋府。本来路上便想拦下明珠的马车,可是想到她倔强的性子,又犹豫了……
谁能想到曾被季明铮点评冷血无情的百里瑕,在自己心爱的姑娘面前,也会有这般患得患失的时候?
听出他声音中的情绪,明珠抬起眼睛,光洁的额头上刘海被风扬起,让她的眼眸无处藏身,显露出她此刻的无措与慌乱。两人无声对望,姬尘多想一把抱住她的身子,身体力行且迫不及待地向她兑现自己的承诺,却见面前的姑娘终是咬了咬唇,转过身子。
“不是……说好先不见面吗?”
“今天只是……偶遇……”明明一路上已经打了无数多遍腹稿,可是在现场面对的时候,竟还是这般无所适从。
明珠眸光闪了闪,那些隐匿的思念几乎便要决堤而出。她心中一疼;只觉心口什么东西猛地涌出,几乎撕裂。虽然午夜梦回也曾思念过眼前人,可是那三宫六院的设想却是两人无法跨过的一道鸿沟,在这个问题她未曾说服自己时,真心无法面对他……
“既是偶遇,那就此别过;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是因为蒋玉衡吗?”
话刚出口姬尘就后悔了,果然对面的少女本来已经有些缓和的表情霎时便布满怒意。
“你跟踪我?”
“不,我大早去明府找过你!”
一句话,让谎言不攻自破!姬尘脸上闪过一道懊恼,下一秒却突然执起明珠的手。
“珠儿,我不像蒋玉衡那样的情场高手,万花丛过很会讨姑娘家欢喜……经历了朝暮楼之耻,我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涉足情爱,那些奢侈的东西,太过珍贵,只怕此生无缘。或许也会向世人一样娶妻生子,或许也会与她相敬如宾,浮浮沉沉这样一生也便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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