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恕罪,臣妾、臣妾只是做了个噩梦,胡言乱语。”
献帝感到怀中的身躯微微发抖,而叶棠华的脸苍白得可怕,他不再追问,只是将她抱住低声安慰,直到他沉沉睡去,才为她掖好被褥,走出临仙阁。
“彦顺,朕记得,从前伺候叶昭仪的嬷嬷当中,有人姓廖?”
彦顺连忙躬身。
“陛下英明,确实有个廖嬷嬷,后来叶昭仪进了冷宫,她宫里的人都四散了,这个老嬷嬷年纪大,大约得了贵妃娘娘恩赐,已经出宫养老了吧!”
献帝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去给朕找到这个老女人,低调行事,不要惊动任何人!”
寝宫纱帐之内,叶棠华靠着美人榻,表情丝毫没有方才的惊恐,而是清明得近乎冷漠,她悄悄从袖中摸出一张花笺,揭开床边的紫金香炉,将花笺化入火中。
“明珠,当年我为自保陷你于不义,如今却是另一个明珠,要替你推翻这桩冤案,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你泉下有知呢?”
入阵 189 杀母之仇
傍晚时分,馥兰馆中暗香飘散,刚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大家围在一起整理香料,说笑闲聊,如今馥兰馆的生意比去年好多了,账上的银子也翻了一倍,每个伙计都得了一笔丰厚的分红,大家脸上都笑吟吟,二楼的隔间里,明珠笑着合起账本,对完去年的账目,她本该回别苑去,但今天她似乎格外有兴致,拿起随身带的荷包便绣了起来。
“小姐,苏公子来了。”
冬莺话音刚落,苏荡就已经掀开珠帘自行走了进来,明珠倒也习惯了此人不拘小节,于是抬头笑道。
“苏公子,好久不见。”
苏荡余光瞥到明珠手中的荷包,只见月白的绸缎上,绣着半枝含苞待放的兰花,他便知这是给姬尘的,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虽然苦涩,却也爽朗一笑。
“我倒是想来见你,只怕你如今要担心某人吃味,不肯赏脸了。”
明珠垂眸笑了笑,似乎并不打算掩饰她和姬尘间的关系。
苏荡对她有意思她并非不知道,但苏荡和蒋玉衡不同,一个懂得潇洒放手,一个却放不下执念,所以她和苏荡能成为朋友,和蒋玉衡则必须划清界限。
“罢了,今日除了对你说一声恭喜外,小爷主要是来道谢的,走!晚饭我请!”
明珠放下荷包,扬眉道。
“即使我不提醒,就凭那匹疯马也冲撞不了苏小霸王,并不值得苏公子记在心上。”
苏荡摇头。
“不是说那个,今天若是你没差遣那宫女给我捎信,要我把此案推给京兆尹,恐怕就要中了蒋老头的圈套!怎么不值得记在心上!”
明珠微微一愣,神色有些异样。
“捎信?京兆尹?”
苏荡见她一脸狐疑,以为她不想承认,从袖中取出那种花笺递给她。
“你的字迹我认得,不会错!那宫女也说是你吩咐的,没想到你现在这么本事,在宫里也有人了,啧啧!”
明珠默然接过,果然是一张自己素日用的兰花信笺,字迹虽与自己的极像,但笔锋更为犀利,当然,这细微的区别,苏荡是看不出来的。
“赵策那个人,虽然生不同人死不同鬼,古板得很,但这样我就更放心了,蒋老头除非杀了他,不然谁能左右这直肠子!估计很快便会水落石出,我看蒋家怎么逃!”
别人确实是难以左右赵策,只有一人除外,明珠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苏荡的话重重锤在她心上,她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虽然苏荡热情相邀,但明珠却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拒绝了,苏荡见她面色有些发白,似乎真的不舒服,便也不再强人所难,只是执意将她送回别苑,两人下了马车后,苏荡本想进明珠的新家喝杯茶参观一下,但明珠似乎没有相邀的意思,迟迟不开口,他也只得干笑两声,抱拳离去,冬莺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明珠却置若罔闻。
她一进院子,面色就变得十分奇怪,径直走向卧房打算披件衣裳前往姬府,可冬莺一推开房门,便见那朦胧如月的白衣公子立在窗边,连忙掩嘴偷笑,自觉退了出去。
姬尘含笑拿起桌上的绣品,看着绣棚中央的鸳鸯,揶揄道。
“你这绣花的功夫可不怎么样,这绣的是两只鸭子还是公鸡?”
可是明珠没有笑,也没有像往常那般白他一眼,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目光十分陌生,姬尘本是非常敏锐的人,见状走过来便要摸她的脸。
“怎么?难道谁给你气受了不成?告诉我好替你出气!”
明珠偏过头避开他的抚摸,哑声问。
“为什么要以我的名义,让添香给苏荡送信?”
姬尘目光微微一闪,半晌又轻声笑道。
“苏荡不是你的朋友吗?他本来就是无辜,我以你的名义帮他一把,难道不好?”
明珠摇头。
“帮助苏荡是假,你是想要对付蒋家,你知道梁琉月和梁家双姝之死是蒋家所为,但蒋家敢这么做,便笃定不会被人抓到罪证,除非……给他们制造一些罪证,只有主控权落在京兆尹,你才有机会这么做!而且以赵策的为人,谁都不会怀疑他会在此案上头做手脚!”
姬尘将绣棚往桌子上一放,淡淡道。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要对付蒋家,但我也并非陷害,自古杀人偿命,蒋家罪有应得,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明珠一时语塞,她咬唇道。
“蒋家如何,与我无关,但你不该利用我!”
姬尘轻笑,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垂眸时语气却有几分冷意。
“你是在气我利用你,还是担心蒋玉衡会因此而死?”
明珠蓦然睁大双眸,姬尘的脸庞近在咫尺,清透双眸一瞬不动地盯着她,仿佛能望穿人心,他的笑容,依旧温柔,却带着嘲讽和薄凉,让明珠背脊发凉。
“你和蒋玉衡在别苑那几日,听说相处得十分不错,他一向会哄女人,看来就算是你也不例外,否则此前你又怎会巴巴地跑去替他解蛊毒?”
明珠心中一跳,见她流露出惊诧神色,姬尘道。
“你以为虚宿什么都不会告诉我吗?我早就知道了。”
明珠急忙解释。
“我救他,并不是……”
然而呼之欲出的话,全数吞没在姬尘的双唇之间,不同于昔日的温柔怜惜,此刻的姬尘,更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兽,嘴唇上传来的疼痛让明珠本能地伸手推他,却被他反剪双手按在墙上,她越是挣扎扭动,姬尘就将她禁锢得越紧,勒得她腰腹生疼。
撕拉地一声,衣襟被撕开,姬尘张口在她颈间咬下,明珠忍不住痛呼出声,姬尘抬头时,雪白的肌肤上,绽开一朵青紫的花,他的手指轻轻抹过明珠的脖颈,明珠已对他扬起巴掌,她喜欢姬尘,但不代表喜欢被他强迫,她怒视着他,恼怒至极,可那只高高扬起的手怎么也打不下去。
而姬尘似乎也不打算躲开,他就这样平静地等着她发怒,等了许久,明珠这一巴掌还是没能打下去,她气姬尘,更气自己竟然没法对可恶的家伙下手,狠狠地收了手。
她想挣开他转头就走,可是姬尘禁锢她腰身的手臂却未放开,她闭上眼别过头去,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视死如归。
然而姬尘却也没继续做些什么,他只是将头靠在她肩窝上,一言不发,过了许久,久到明珠都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才听他低声道。
“我的母亲瑜妃,是被蒋忠活活折磨死的,百里衡一直怀疑我娘手中握着一道改立天子的密诏,所以在父皇驾崩的当天夜里,他让蒋忠对我娘用刑,我娘身子本就不好,又加上悲伤过度,终究连三更都没能熬过……百里衡对外说她是殉情而死,我却知道她内心坚强,绝不会如此,这些年我暗中调查,才得知了真相。”
明珠惊愕地瞪圆双眼,虽然猜到瑜妃之死必有蹊跷,但她却没料到是蒋忠亲自动的手,印象中瑜妃娘娘是个亲厚温柔的人,最终却落得如此结局,姬尘的悲愤她能感同身受,杀母之仇,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报。
她展开双臂抱住了比她高出许多的男人,像安抚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脊,企图以温柔的慰藉让他震颤的身体放松下来。
“仇要报,但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姬尘冷硬的心渐渐柔软下来,他回抱住明珠,亲吻她的头发。
“珠儿,我和蒋忠,不死不休,蒋家的人,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你明白吗?”
明珠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保持了沉默。
即便真的对蒋玉衡心存不忍,但她又有什么立场来劝阻姬尘呢?说蒋玉衡是无辜的,你不该迁怒于他吗?若是姬尘杀了蒋忠,难道蒋玉衡就不会找他报仇?斩草除根的道理,她并非不懂。
如果姬尘和蒋玉衡之间,必定不死不休,那她毫无选择。
蛊毒除尽,又好好将养了几日,蒋玉衡总算慢慢缓了过来,但因为此前亏空过分,还没有彻底恢复精神,依然躺在床上将养,特别在听说献帝赐婚姬尘和明珠后,竟然又咳嗽起来,蒋忠夫妇都摇头叹气,只有窦娇儿忍着心酸劝他。
“公子不要难过,表姐心中,还是有你的,否则怎么会主动替你解毒呢?”
蒋玉衡眼中闪过些许异样光彩,窦娇儿的话似乎真的给了他宽慰,他默默喝药,努力将养身体,似乎争取能尽快好起来。
窦娇儿看在眼中,心如刀割,她知道尽管到了这种地步,蒋玉衡还没有放弃明珠,只有姬尘的花轿一日不把明珠抬进姬府,他就不打算放弃,也永远都看不到陪在他身边的自己。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梁琉月还要可悲,梁琉月虽然死了,但她始终是蒋玉衡明媒正娶的夫人,他必须为她守妻孝三年,蒋玉衡今后的妻子,也得顶着个续弦的名头,绕不过“梁琉月”三个字去,而她窦娇儿,却什么都没有。
“你出去吧!我有话要和三弟说。”
蒋玉涵走了进来,冷淡地看了窦娇儿一眼,蒋家一向把窦娇儿当做婢女使唤,对此,蒋玉衡也并没有说什么,窦娇儿难过地退了出去,蒋玉涵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皱眉道。
“真是厚颜无耻,即便没有梁琉月,凭她也想进我蒋家的门?”
蒋玉衡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药汁,抬眼道。
“听说梁绍强行将梁琉月的棺木送到了蒋府,还因此和父亲发生了冲突?”
提起此事蒋玉涵就来气。
“那个梁琉月对你算是疯魔了!皇上为了安慰梁绍丧女之痛,许了梁琉月的牌位进我蒋家祠堂,遗体埋在蒋家祖坟,谁知他得寸进尺,非要让梁琉月从蒋家出殡,被父亲硬驳了回去,说你大病未愈,经不得丧气客撞。”
蒋玉衡沉吟。
“梁绍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会这么做,恐怕是察觉到了什么,咽不下这口气……二哥,从你说苏荡提议把这案子给京兆尹查,我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京兆尹……是姬尘待过的地方,如果赵策是他的人,对我们会非常不利。”
蒋玉涵脸色也不太好。
“放心,爹已经让我把所有证据全都毁了,赵策想查也只能是桩无头公案,你好好养着,病好以后,绝不能如从前那般耽于女色,姬尘这个人,太危险了,我们必须打起十分精神对付!”
蒋玉衡的面上浮出一丝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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