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姬尘一定要死。”
这天中午,献帝在容雪萱的落霞居的凉亭中下棋,他虽然喜欢叶棠华,但并不代表就不会去宠幸别的妃嫔,梁家双姝死了,容雪萱更算得新进这批秀女中的翘楚,同样是才女,她却比叶棠华更加年轻,更有少女的生机。
几盘棋下来,容雪萱还没有赢过,献帝自问棋艺不错,他与其他妃嫔下棋,几乎从未输过,当然他也明白,宫中有棋艺高强的女子,但敢公然赢过他的却很少,除了叶棠华,但叶棠华每次都让献帝输得很微妙,不会将差距拉得太大。容雪萱也不像她,她下得很慢,时常咬唇思索许久才落子,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想赢。
献帝本说不得多喜欢她,但拥有很多美女的男人,总是喜欢与众不同的东西,献帝在容雪萱身上看到了不同,对于她,便也显得更感兴趣了。
又赢了一局,献帝笑眯眯地将棋子丢进白玉棋篓中。
“你下得不错。”
容雪萱叹了口气,有些失落。
“可臣妾始终还是输了。”
献帝哈哈大笑。
“那么想赢,下次朕让你一子半如何?”
容雪萱笑着摇头。
“臣妾要靠自己赢,陛下若是让我,纵然赢了,我也不痛快。”
献帝更加开心了,其实他并不知道,以容雪萱的本事,就算是叶棠华都难以企及,他看走眼的,只不过是演技罢了。
“陛下,再来一局如何?”
对上容雪萱期待的目光,献帝正要含笑点头,却有太监匆忙来报。
“陛下,赵策大人求见。”
献帝舒展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宣。”
和姬尘的银甲装扮不同,赵策一身蓝色劲装,面部线条冷硬,下跪请安的时候都没一丝笑容,献帝不是很喜欢这种棱角分明的人,但却还是觉得这个案子交给他最为放心。
“启禀陛下,梁氏双姝一案已有了结果,但案犯涉及朝中一品大员,没有圣旨,京兆尹不敢轻易上门捉拿,故臣特来请旨。”
献帝十分震惊,半晌才问。
“是谁?”
赵策没有回答,而是抬眼看了旁边的容雪萱一眼,容雪萱似乎是察觉了什么,连忙躬身对献帝道。
“臣妾先行告退了。”
这般分寸,献帝很满意,她走出亭子后,赵策才道。
“刑部尚书蒋忠。”
入阵 190 诀别再见
献帝双眉倒竖,冰冷地道。
“你可知道,诬陷朝廷大员要当何罪?”
赵策面色不变。
“臣知道,没有证据,臣不敢妄下结论,但蒋忠乃一品高官,还请陛下当堂问审!”
赵策是块不近人情的硬石头,献帝无奈,只得慢慢地站了起来。
“下旨将蒋忠收押,三日后,京兆尹衙门,朕亲自问审!”
问审蒋忠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毕竟除了季修贤,大魏很少出过官拜一品的大员成为案犯被当庭审问的事,街头巷尾都议论纷纷。
据说,蒋贵妃得到消息后,立马带着安心公主跑到紫宸殿去求见献帝,可献帝没有让她们进去。而和蒋家沾亲带故的镇西侯府,在此事上也反常地保持着沉默。
朝野上下,都是一片沸腾,京兆尹赵策甚至遭到了暗杀,蒋家动用人脉极力游走,想要把这件事囫囵过去,但容家人却非要和他们作对,献帝骑虎难下,只能由着赵策按章办事。
到问审那日,京兆尹衙门外,都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几乎造成了街道拥堵,朝廷不得不动用官兵驱散这些百姓。
只有一个地方非常安静,那便是明珠的馥兰馆,因为众人都去关注蒋忠一案,所以今日馥兰馆的生意也显得冷清起来。
明珠坐在窗前,安静地做着绣品,等到缎面上的兰花最后一片花瓣绣好,虚宿才从外头走了进来。
“小姐,有结果了,人证物证据在,蒋忠确实是案犯。”
明珠抬起头勉强笑了笑。
“人证物证,是姬尘安排的吗?”
虚宿看了她一眼,道。
“没错,虽然真正的证据已被毁去,但大人早就看透了蒋忠的伎俩,顺便替他找好了伪证,可以说毫无破绽,蒋忠再狡猾也是百口莫辩,只可惜,本来还能拉蒋玉涵、蒋玉衡一道下水,蒋忠却将罪过一人揽下,看来,他可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已提前给替两个儿子铺好退路。”
明珠点头。
“蒋忠是一品大员,曾经也为皇帝做过那么多见不光的事,他就算再气愤蒋忠的作为,恐怕也不会下杀手吧?”
虚宿道。
“这点殿下早就料到了,所以暗中挑唆了梁绍,皇帝本欲将蒋忠革职流放,谁知梁绍当堂撞柱,要以死明志,逼着皇帝严惩真凶。皇帝无奈,也只好丢车保卒,将蒋忠打入死牢。”
明珠陷入沉思,若不是梁绍为了独女,不肯就此罢休,献帝应当是想网开一面的,只是打入死牢,也就意味着蒋家还有机会将他悄悄捞出来,估计献帝会在此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此蒋忠退居二线,在幕后扶持两个儿子上位,也不无可能。
除非……
“姬尘去了哪里?”
明珠突然意识到,蒋忠问罪后,姬尘并没有亲自来告诉她这个消息,她手心腻了层汗,隐隐感觉姬尘可能会有所行动。
虚宿沉默了,许久才道。
“属下……不知。”
春雨连绵,酥润着大地万物,而死牢之中,血腥味、汗臭味、加上雨后潮湿的霉味则让人不堪忍受。
蒋忠被拔去官袍,只着中衣,坐在牢房的木板床上,始终是一品大员,就算落魄了,待遇也和常人不同,牢房中铺着干净的稻草,被褥整洁。
和京兆尹公堂上的恼羞成怒不同,如今的他,已经十分平静,官场淫浸几十年,早就有了成王败寇的觉悟,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栽了跟斗,蒋家还有两个儿子可以翻身。
何况他清楚,献帝不会因为三个女人,就杀死一个扶持他上位的老臣,如果他这么做,无疑是要把蒋家两个儿子逼出异心。
毕竟梁绍死了女儿,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但是蒋家私下要做什么,献帝却会当做不知道。
这间牢房没什么看守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此悠然自得,看来蒋大人很笃定自己能平安走出去。”
清越的声音自外头响起,蒋忠眼皮一跳,抬起头来。
“没想到,老夫阅尽千帆,最终却栽在了一个毛头小子手上,你一点都不像你的母亲,身上果然还是流着百里家的血,纵然曾经柔弱的像只兔子,但狼终归是狼,老夫愿赌服输,你也不必赶尽杀绝,毕竟蒋家还在,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姬尘低声笑了起来,他抬手,用掌力震断那本就不怎么牢实的锁链,推门走了进来。
“你要我对你手下留情?蒋大人未免太天真了吧!当年我的母妃何尝没有求你放过她,而你是怎么做的?”
蒋忠神色剧变,蜡黄的面皮渐渐变得惨白,他猛地站起来,往后退去。
“你……”
“没错,当年的真相我都知道,包括你用拶指夹断我母妃的手指,按着她的断指浸入盐水的细节,我都一清二楚。”
一缕幽暗的光线透过窗缝,打在漂亮的年轻人脸上,那张本来清润温柔的面庞,在明灭的光影下,此刻却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带着残酷的笑。
他猛然伸出手扼住蒋忠的喉咙,将他按在墙上,手指不断收紧。
“蒋忠,不仅是你,连同你的夫人,你那两个儿子我都不会放过,终有一天,你蒋家所有人都要死!”
蒋忠瞪大眼,拼命去抓他的手腕,可惜他已然老迈,根本无法撼动姬尘铁箍般的束缚,深入骨血的恨意几乎让他失去理智,蒋忠双腿乱蹬,稻草飞扬,片刻后,终于渐渐垂下双手,头颅歪朝一边,断了气。
姬尘松开手,手心中留有一条血痕,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恨意,竟连蒋忠颈部的血管都捏爆了,鲜血浸透了蒋忠白色的中衣。
他盯着蒋忠的尸体片刻,这才取出手帕擦干净手,面无表情地离去了。
与此同时,柳林河畔烟锁楼,娇红玉软的姑娘们思量着眼前的客人,目中无一不闪过疑惑。此处在盛京以风雅著称,掌柜封四娘是女中奇女子,而店中的所有店员皆是清一色的曼妙女郎,虽是正当经营的茶楼,可是素来客人都是清一色的公子哥,几乎没有什么女郎或这等好颜色的年轻姑娘。
不过来者是客,带路的姑娘娇软着把明珠引到天字号雅间,按照明珠飞吩咐呈上茶品,便被她面色不善地赶了出去。那姑娘犹在纳罕,下楼时却与一个披着大氅的人迎头撞上,分明已经是三月春暖,这人穿得这样奇怪?可下一秒看清他那种玉雪出尘的脸时,双颊上霎时浮起一层红晕。
“原来是蒋公子,您好久都没有来了……”
声音中的旖旎眷念毫不掩饰,可来人却一扫从前的风@流调笑,看都不看眼前这颜色姣好的美丽女子,神色森冷地与她擦肩而过。
女子吃瘪,正想转身去追,抬眼间却见同伴捂着嘴吃吃笑道。
“被三公子冷脸了吧?不用难过,他一路进来谁都不搭理,也不让人带路。前面的姐妹已经哭嚎开了,只说梁琉月阴魂不散,死了还不给三公子清净。”
女子心情才些微好受一点。蒋三这样的翩跹世家公子,生的一副好相貌,待人更是和颜悦色,温柔得体,谁人不爱?只是可惜……
看清雅间上的楷书门牌,崇明正要伸手推开,蒋玉衡却出手制止了他。崇明不解,却见蒋玉衡理了理大氅,想了想又褪下,交由崇明。
“公子,您身体尚未康复,须臾先生与鬼医皆交代不能受寒……”
蒋玉衡却似没有听到,又顺了顺自己垂在肩上的发,再三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其他异状,这才带着三分小心敲了敲门。
崇明先是不解地张大嘴巴,可到最后醒悟过来,登时满腹心酸。方才明珠身边的冬莺偷偷让人带进来一封信,公子一看居然是明珠烟锁楼相约,想也没想便打马出来;可到了约定的雅间门口,又迟迟不入……
谁能想到流连花丛的三公子,竟有一天也会这般卑微,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子时也会近乡情怯……可是想起屋中那心肠冷硬的女子,崇明心中就冒火!
不是要和姬尘成亲了,这个节骨眼又来勾搭他家公子,果真水性杨花,怪不得老爷夫人贵妃娘娘大公子所有人都不喜欢她!
几乎是蒋玉衡的叩击声刚落,雅间的门便迫不及待的从里面打开。
蒋玉衡双眼一眨不眨,实在没有料到明珠竟会亲自来给他开门。一路上他都在想见到明珠时,要和她说什么,如何说服她回心转意接受自己。可缠绵病榻数月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面前时,那些精雕细琢的把戏和套路似乎全然失了效用……
“蒋玉衡……”
看着蒋玉衡削瘦且苍白的脸,明珠心中一刺。不过现下不是感慨伤怀的时候,明珠示意崇明关上门,竟伸出主动拉住蒋玉衡把他引到座位上,随后快速从冬莺手中接过一个包袱强硬地塞到他的怀里,语速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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