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错了!蒋公子固然好,不过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这世上的女子并非人人都是梁琉月!”
听出她声音中的嘲讽之意,蒋夫人恼羞成怒。
“你——”
明珠却依旧微笑。
“更何况我被父兄一而再再而三地当做筹码,夫人觉得依我的脾性会乖乖接受?蒋公子前脚才走,明家后脚便出事,两位不妨想想我大哥明瑛的事会?是?谁?一手促成的?”
话音倏地变冷,与那明媚柔软的面容完全不搭,显得分外诡异。蒋夫人一颤,竟觉得有些冷。
“难道是你……”
为了报复,竟然不顾父母亲情,公然对自己的家族动手,这个女子实在太过阴毒,简直没有人性!
“没错,正是明珠一手所为。”明珠再次把目光投向蒋忠身上,淡淡道。
“不知大人现在觉得这笔交易可还划算?”
蒋忠目光一沉,少女的警告他如何听不出来。她是想说,自己既然胆敢对自己的家族动手,更遑论一个蒋家?说真的,蒋玉衡跪求迎娶明珠为妻,除了梁琉月双腿残疾,他有心要补偿儿子之外;同时也是因为上次万太岁一事上明珠惊人的表现,让蒋忠对其产生了兴趣,如果能让明珠为己所用,她,以及她背后的力量一定会让蒋家如虎添翼!
可是这个丫头的心不在蒋玉衡身上,并且——施展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实在太过狠戾!完全脱离了蒋忠的掌控,这等疯狂的女子,狠起来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更不用指望她对旁人手下留情,更何况这门亲事从始至终她都是被逼迫的!
蒋忠直视着明珠清澈冷然的眸子,沉声道。
“叶棠华一事可是你所为?”须臾先生是他的门客,所以前去明府问诊的内情他自是明了。
“是!”
明珠回答得言简意赅。
“蒋府昌州之行便是想与镇西侯府划清界限,叶棠烟一事也能看出我的立场。明珠以为这赤色令牌表面上是明蒋二府永不联姻的交换,实则也是大人与小女达成同盟的契机。俗语有云‘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大人以为呢?”
这一下连蒋夫人也安静了。所有人都不说话,明珠也不催促,淡定地等待。她的话说得明白,蒋家是要一个难缠的敌人,还是一个可靠的盟友。蒋忠审视着眼前的少女,一双阴沉的双眼看不出情绪,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大笑着从座上站起。
“好一句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明珠,你觉得你与老夫的合作能持续多久?”
明珠亦报以微笑。
“这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合则成,不合则分,大人又何须执着这些小事呢?”
马车中,明珠从袖中取出那卷不婚契书,心情前所未有畅快。冬莺看明珠高兴,心情也明朗起来。
“恭喜小姐,总算解决了一个麻烦!就不知那蒋三回来,会不会又纠缠您……”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明珠收起契书,不以为意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过通过这件事我却有些想明白了……”
“明白什么?”
冬莺好奇,明珠却只是但笑不语。重生回来,对于其他的事尚还算主动出击,可是对于感情一事,却或多或少有些被动了。无论是对于蒋三逼婚采取装病这等有些被动的手段,还是面对姬尘的若即若离自我猜忌胡思乱想……现在想想都有点可笑啊!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重来一生,这般畏首畏尾若让师傅姜婳与商季常知道,定会笑话她没有长进,丢尽地府的脸面!
从今日起她要好好地活下去!尽快报仇,对敌人快刀斩乱麻不留余地!只有提前了却完前世的心愿,她才能节约出时间,用力爱心属之人,和他相伴红尘,厮守一生……
脑中不由浮现那个眼神空洞表情淡漠的身影,明珠面上不由自主浮出微笑,突然听得冬莺咦了一声,明珠收回思绪。
“怎么了?”
冬莺假装愕然。“这……好像不是回明府的方向啊……”
明珠掀开车帘看了看,抬眼便是京兆尹的大门收入眼底,一抹红霞不知不觉浮上脸庞,在她脸上染出一层曼妙的烟霞颜色。
“既然我已经答应大嫂要去姬大人面前为大哥说几句好话,岂能言而无信?”
羁绊 109 英雄救美
前后算来,明珠已是第四次夜访姬尘了,姬府的上下大多是红先生夫妻调教出来的暗人,知道她与姬尘种种内情,见她前来,也不通报,直接便将她带到后院姬尘的居所,就连原本态度恶劣的落梧,也不再防贼一般防着她,也不管她和姬尘孤男寡女是否合适,闭了小院的门径自去了,显然已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姬尘此时正在练剑,明珠不敢打扰,便站在岸边默默观看,姬尘修长的身影踏过残荷,轻盈如燕,手中银鞭自如挥洒,在水面树荫间划过无数浮光掠影,异常优美。
明珠看得有些痴醉,不妨姬尘发现了她,旋身一扭,落在她面前,他着浅青色薄裳,束着广袖,月色使他浑身罩了一层朦胧辉光,如同下凡而来的神仙公子。
明珠心头猛然一撞,完全移不开眼,又深深懊恼自己两世为人,依旧浅薄地沉溺于皮相之美,为了掩饰局促,明珠不等姬尘开口,便抢先将从蒋忠那里得来的赤色令牌奉上。
“这次的事,多谢,蒋家已经和我签了一份永不结亲的协议,暂时不必担心蒋玉衡再耍花招,至于这块镇西侯府的赤色令牌……就当是谢礼。”
能弄到进入镇西侯府的令牌,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明珠本以为姬尘多少也会有几分惊喜,谁知他不但没有伸手去接,反而蹙起眉头。
“你又擅自去蒋府交涉了?不是叫你不要插手此事吗?信不过我?”
明珠没想到对于自己的大获全胜,姬尘反而表现得很不高兴,一时猜测自己是不是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了?难道是我做的不好吗?”
见她紧张的摸样,姬尘顿时生不起气来。
“没有,你做得很好,看来即便没有我,你也能自己解决蒋三,倒显得我多管闲事了。”
姬尘无法说出口的是,她太能干了,举一能反三,让他的保护显得多余起来,若说生气,他也不过是在气这一点而已。
不料明珠突然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轻声道。
“不,我喜欢你多管闲事。”
简单直接的一句话,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表达的意思却再明确不过了。这仿佛在姬尘心湖中投入一粒石子,激起层层涟漪,他惊诧的发现,这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多少已经有些不同,甚至快要取代了青梅竹马的轩辕锦绣。
若他还是从前的百里暇,美好澄澈,或许会对敞开心扉,可他已经不是从前的百里暇了,这三年,他在腥风血雨里摔打过来,在经历了种种屈辱和不堪后,已经锻造一幅冷酷心肠,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会继续在血海中前行,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感情。
姬尘没有去接那赤色令牌,他转过脸,声音格外平静,好似没有听见她刚才说了什么。
“其实你也不必谢我,我这么做,多少也是为了自己,再过三日,我便要接任兵部侍郎的一职,京兆尹的位置,我打算让赵策接手,自然不能落在你哥明瑛手上,所以这块赤令,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一直到踏进明府的大门,明珠的脸色依旧未缓过来,这是姬尘第二次无视了她的暗示,还说出那般煞风景的话,想起自己方才含羞带怯的摸样,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她实在不明白这个男人对她若即若离,时好时坏,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姐,天黑了,你可得担心脚下。”
明珠脚下生风,走得飞快,冬莺差点都要追不上她,直到差点迎面撞上匆忙迎出来的明堂言玉珂等人,明珠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怎么样?姬大人那边可松口了?你大哥不会有什么事吧?”
明珠此刻哪有功夫理会他们,冷着一张脸硬声道。
“放心吧,他还不算绝情,没打算真让明家走投无路,给大哥定只是失察渎职罪,顶多罚俸一年,不过京兆尹的位置,今后就不必再想了,至于蒋家那边,明日会派人过来取回聘礼,父亲最好清点一下,别到时候短了什么,闹得彼此难堪。”
明堂听说蒋家要取回聘礼,顿时大惊失色。
“听你的意思,蒋家要悔婚?不行!世上哪有这样的事!这三媒六聘都下了,哪有反悔的道理,这不是让全天下看咱们明家的笑话吗?”
明珠瞥了明堂一眼,冷笑道。
“这不都是拜您的好儿子所赐?蒋家一向爱惜名声,咱们家本来就是高攀了,大哥还发生了这种事,有什么脸要求人家照单全收,父亲若有能耐,倒是和蒋家闹去,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明堂被明珠一番抢白噎得说不出话来,犹自垂死挣扎。
“蒋玉衡现在不是不在京中么?要么咱们想办法拖延几天,以他对你的喜爱,若知道蒋家要退婚,一定会想办法的!”
任明堂说什么,明珠都做充耳不闻,倒是庞家人捶胸跌足,其实庞家近年来做生意失败,内里已经是个空壳子,本来以为蒋、明两家的亲事已是板上钉钉,因此悄悄串通明家的下人,趁夜从蒋玉衡给明珠的聘礼里偷了些金银玉器,充实庞胧烟的嫁妆,这下若是送回去,等庞胧烟过门,自然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必然要叫对方戳脊梁骨。一家子匆匆回屋,正要商量怎么办好,却发现哪都找不到庞胧烟人影。
却说庞胧烟对肥头大耳的未婚夫极度不满,闹性子又不见效,趁明府忙着明瑛的事,便带着自己的丫鬟青笋到街上乱逛解闷。
庞胧烟虽不及明珠,但也是奉县远近闻名的美人,瞥开家世不谈,总有楚楚风姿撩人,站在桥头,她想起自己将要和臃肿的男子结为夫妻,不由临风饮泣,盈不胜衣的摸样,惹得路过的男子频频侧目,有那等好色的登徒浪子,便忍不住上前招惹,庞胧烟主仆人单力薄,加之又是两个女子,避之不及,当场吓得连连后退,正不知所措,却被一双手扶住双肩。
“姑娘不必惊慌。”
庞胧烟回头,发现扶住自己的乃是个年轻的华服男子,他身边一群训练有素的随从早已拔刀上前,三下两下便将那几个混混踢翻在地。
“哪里来的泼皮无赖,竟敢当街调戏妇女,你们把王法放在哪里?”
那几个混混看见对方来头不小,哪敢硬碰硬,当即认怂逃跑,不过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公子这才放开庞胧烟,欠身道了句失礼。
庞胧烟半掩着面,悄悄打量对方,只见这男子直鼻俊口,相貌堂堂,双眼含着温柔安慰之色,登时便觉心跳加速,脸颊发烫,羞答答地福身道谢。
“多谢恩人搭救。”
那男子虽然举止彬彬有礼,目光却早已将庞胧烟打量了个遍。
“姑娘太客气了,啊!对了,在下梁固,不知姑娘可方便告知芳名,也方便称呼。”
庞胧烟细若蚊声道。
“小女名叫庞胧烟,在盛京人生地不熟,方才若没有恩人出手相救,都不知如何是好,梁公子相助之恩,小女、小女是一定要报答的。”
那幅娇娇怯怯的摸样,落在梁固眼中,不由让他心猿意马,方才他打马准备回府,见庞胧烟站在桥头,风姿卓绝,一时勒马看得呆住,正不知如何搭讪,上天就送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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