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显:“……”
重回酒楼,刚才的一块儿碎银子起了作用,小二直接给他们寻了一个二楼的最佳视角。
舒慈推开窗户往对面看去,层层叠叠的包围圈中,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跪在草席面前,她垂着脑袋,只露出一个圆润的额头。
街道上挤着的人多了,难免就占用了道路,后面的马车走不过了,便有人叫嚷了起来。
“这位姑娘要多少银子?”舒慈问旁边的龙三。
“十两。”
“不算贵,你拿去给她吧,别挡着周围的人做生意了。”舒慈说。
龙三准备下楼,骆显出声:“慢着。”
“你什么时候这么慷慨了,骗子也给钱?”骆显看向舒慈。
舒慈眨眼:“我想让龙三把人带上来看看到底多漂亮,这里看不清。”
骆显:“……”
“老爷?”龙三在一边侯着命,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去吧。”骆显说。
舒慈一笑,伸手挽着他的胳膊:“如果是绝色,带回去给老爷填充内宅如何?”
“免了,这种出身,还是留着给夫人当洗脚婢吧。”骆显扯了扯嘴角。
舒慈捂嘴轻笑,这男人,真是半点儿不上当。
两人正互相挤兑着呢,就见那边的龙三落后了人家一步,姑娘已经被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给买下了。此时,跪着的姑娘抬起头,总算让舒慈看清了她的容貌。
“节省了十两银子,不错。”舒慈满意的点头。
骆显瞥她:“嘴毒。”
舒慈轻挑眉梢:“不怪我嘴巴厉害,实在是被你的内院里的女人们养刁了审美,这种小家碧玉已经排不上号了。”
骆显:“一直谈起家里的女人们,你莫非是在吃醋?”
“……”
又打了个平手,洗脚婢也没有买到,三人继续逛淮阳城。
不知是不是皇上南巡的消息传来,所以下面这些地方都整治了一遍,这淮阳城繁华却不混乱,热闹却不失秩序,看起来倒真像是一座政治清明的府城了。
一路走来,舒慈买了不少的玩意儿,有首饰,有机巧玩意儿,还有一些做工精致的手工品,龙三的左右手都拎满了……
舒慈转身,把新买的书笺递到了骆显的手里。
“主子,我来吧。”龙三实在想象不出主子挂成他这幅德行的模样,太虐心了。
骆显:“不必。”
又从一家书店出来,舒慈的手里拎着两摞书,门口是热情相送的掌柜的。
“夫人,有空再来啊。”掌柜的热情的招呼。
“好啊。”舒慈微微一笑,即使贴着人皮面具,但笑容仍旧自然鲜亮,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舒慈走上前去,见骆显盯着人家米铺的牌子,问:“你看什么呢?”
“藏不住的马脚。”骆显微微勾起来嘴角。
即使淮阳府内有人粉饰太平的功底再厉害,这市面上的粮价可是他们做不了假的。
舒慈没看出什么名堂,倒是这两摞书把手勒得不轻:“喏,先别管马脚了,帮我拎这个。”
骆显收回目光,转身看她:“书也买?”
“都是些很有意思的话本,妖魔鬼怪,民间秩事。我刚刚买了六本老板还赠了我一大刀宣纸呢!”舒慈笑着说道。
骆显:“……”
“你不舒服吗?”舒慈含笑,“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刚被雷公劈过的样子。”
骆显抿唇:“你高兴就好。”
“是吗?你这样想的?”舒慈瞪眼。
“嗯。”
舒慈转身,提着裙子往书店走去,高喊:“掌柜的,把我刚才选中的其他几本一并包起来!”
骆显伸手,一把将人捞了回来,并在书店掌柜的做出反应之前迅速消失在了这条街。
龙三:“……”主子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负重前行”的他了?
舒慈被他夹在腋下,怒斥:“骗子。”
骆显:“以后这种话听听就罢了,不必当真。”
“你放我下来,刚刚那条街我才逛到一半……”还没说完,舒慈的嘴里灌了一口冷风,是他加快了脚步。
被挂成龙三那个样子?骆显冷笑,打死他也不干。
第50章 别生气
虽然淮阳府的某些官员在很努力的粉饰太平, 在还是让骆显从粮价上看出了问题。
“你还记得咱们在山东的时候看到的粮铺的价牌?”舒慈问他。
“济南府和淮阳府的粮价相差了三成,两地相隔并不远, 粮价却有如此大的差距。”骆显皱眉。
舒慈看他陷入了沉思, 并不打扰他,转头去跟龙三说话了。
“夫人, 你看那是不是刚才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子?”龙三一边低声说道一边示意舒慈往前方看去。
前面的街口, 刚刚卖身葬父的姑娘如今换了一身粗麻布的衣裳,正蹲在乞丐面前, 两人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
舒慈轻笑:“这姑娘倒不像是普通人。”
骆显抬了抬下巴,示意龙三去把她叫过来。
“老爷?”舒慈挑眉看他, 眼底有促狭之色。
骆显背着手, 神色一派坦然:“不是夫人所想的那样, 放心。”
舒慈:“……”
龙三和那位姑娘说了几句,那姑娘大概是也觉得被龙三认出来了,当即要跑, 却被龙三一个箭步给拉住了,逮到了骆显和舒慈的面前。
“你凭什么抓我!”
“逃奴。”
“你!”
两人争执不休, 直到那姑娘看到骆显,顿时眼睛一亮。
“这位官人从哪里来?京城来的吧?”
骆显:“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冯丫儿,官人呢?”冯丫儿大咧咧的笑着, 眼神一直在骆显身上乱瞟,就算旁边站着个明晃晃的舒慈,她好像也不知道顾忌似的。
“我问你,你从哪里来。”骆显道。
“这位官人, 你对我有兴趣啊?”冯丫儿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儿,“难不成也是看中了我的美貌?”
舒慈:“……”
如果刚刚卖身葬父的她还有几分姿色的话,现在换成这幅德行,完全让人不敢恭维。
骆显扔出了一锭银子:“问什么答什么,这就是你的。”
冯丫儿一把接过,咬了一口,知道是真的,立马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正经的说:“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你从哪里来?”
“芦县,离这里大概一百多里地。”
“芦县的粮价如何?”
“粮价?芦县都没有粮了,哪来的粮价!”冯丫儿瞪眼,“自从去年的雪灾过后,芦县的人都死了一大半儿了,像我这样跑到淮阳府城来的不少呢!”
“朝廷不是拨银赈灾了吗?难道没有芦县的份儿?”骆显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暗沉。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粮食没见着银子也没见着,年初的时候还发生了一场瘟疫,现在芦县剩下不足三成的人了。”
“好,最后一个问题,有多少县跟芦县情况一样?”
“周边的县城情况都差不多,只是咱们芦县运气不好,发生了瘟疫……”冯丫儿挠了挠头,“知府老爷还开了自己的私库赈灾,可还是……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杯什么?”
“杯水车薪。”舒慈在一边补充道。
冯丫儿看了她一眼,撇嘴,抛了抛手中的银子:“官人问完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
冯丫儿一蹦一跳地离开,和刚才墙角的小乞丐两人一起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听了冯丫儿的话,舒慈的脸色也带着青色,她转头看骆显:“老爷准备怎么办?”
“第一件事,调查灾银的去向,第二件事,弄清淮阳府知府身上披的到底是狼皮还是人皮。”骆显看起来阴沉得可怕,他的子民无声无息的死去,他远在庙堂却毫无所知,此种愤慨,除了他大概没有人能体会了。
晚上,三人两间房,落脚在一家环境不错的客栈。
舒慈穿着里衣坐在床沿梳发,对面是在油灯下写信的骆显。
“你准备让谁来查?”舒慈开口问道。
骆显:“这封信发出后最迟三日江苏巡抚黄静中便会派人来调查此事,这三日内我们必须找齐证据,他的人一旦到来便可行使职权,该问罪的问罪,该押往京城的押往京城。”
他的声线平淡无奇,但舒慈还是从里面听出了几丝压抑的隐怒。
她起身朝他走去,站在他的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捏着肩说:“你也是人,没有三头六臂,所以不必苛责自己。”
他肩膀上的肌肉很僵硬,舒慈知道,他的愤怒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散的。他的愿望是治下一个太平盛世,四方来朝,而不是这样,只要一细看,就能从太平里看到一两个吃人的深渊。
“写好了吗?”她低声问。
“好了。”
骆显起身,敲了敲窗棂,一个黑影倒挂在屋檐上,骆显的信递出去,连信带人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安寝吧。”她伸手拉住他的大拇指,用小指勾了勾他的手心。
他侧头看她,伸手抚过她的脸蛋儿:“累了?”
“嗯。”她偏过头靠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我可是要去找其他男人的。”
骆显的手勾起她的下巴:“说这种话还让我别生气?我看你是以气死我为己任。”
难得他如此幽默,她展颜一笑,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
她很少主动,但每一次主动都会让他的血液燃烧起来。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摩擦她的腰眼儿,她咯咯咯地发笑,瞬间就破坏了旖旎的气氛。
“睡觉。”他一把将她抱离地面,朝着简朴的大床走去。
她勾着他的脖子,手指游移,只觉得认真的男人怎么看怎么有魅力,为何她以前没有发现呢?
次日,两人相拥醒来,某人的低气压睡了一觉已经消散不少了,反而是某种欲望在清晨变得十分旺盛。
“你别像福来一样啊……”舒慈推攘男人,不让他到处乱舔。
“福来也这样亲你?”某人吃起醋来连狗都不放过,眯眼做凶狠状。
舒慈抬了抬腿,伸懒腰:“福来还要枕着我的胳膊睡呢,你也要吗?”
骆显扯过她的胳膊,撸起她的袖子,一口咬在白皙的玉臂上,牙印明显。
“我说了吧,你跟福来简直是一家人。”舒慈皱了皱眉头。
“不准它以后再爬上你的床。”他箍着她的腰,命令式的语气。
舒慈翻身,两人面对面,目光对视,她一瞬间忘记自己要讲什么话了。
他眼底溢出笑意,扑上前,将她一口拆吃入腹。
日上三竿,两人才慢腾腾地起床吃早餐。
龙三带着冯丫儿等在客栈的门口,一见两人出来,冯丫儿比龙三还积极地迎了上去。
“老爷,今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骆显问:“想赚银子吗?”
“当然想!”不想她就不会大清早乖乖跟着龙三等在门口了。
“你认识很多乞丐?”骆显问她。
“也不是很多……”
“每个人一两银子。”
“认真想想,确实不少,老爷有何吩咐?”冯丫儿的话在嘴边立刻拐了个弯,谄笑的看着骆显。
骆显给了龙三一个眼神,后者带走了冯丫儿。
“你让她去做什么?”舒慈好奇的问道。
“这淮阳府城里的犄角旮旯,谁最熟悉?”
“驻军?”
骆显看她:“你还没睡醒吧?”
舒慈:“……”
“乞丐,难道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明显?”
“你今晚可以一个人睡了。”舒慈转身往另一条街走去。
骆显站在后面,挑眉一笑,似乎见惯了她这样虚张声势的样子了。
下午,龙三回来了,不仅安排妥当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淮阳府知府柳荀明日会在府里办寿宴,大半的淮阳府官员和富商都被邀请在列,主子,您和夫人要去吗?”
舒慈果断拒绝:“不去。”
他们有暗卫,为何还要自己深入敌营?费事儿!
龙三大概也都懂了舒慈的潜台词,尴尬一笑:“是属下想错了,以老爷和夫人的身份怎么会去凑这种热闹。”
骆显:“你确实想错了,你家夫人不去的原因是她习惯被人拜,还没学会拜别人。”
龙三惊讶:“……”
舒慈:这都被你识破了,无话可说。
“是谁的寿宴?柳荀?”
“回老爷,是柳荀的母亲,听说是六十整寿。”
骆显轻笑:“正好,倒是让我们事半功倍了。”
舒慈眼珠一转,显然也想到了。如果柳荀真的贪赃枉法,污了灾银,这么大一笔银子必定有藏身之所,而明天的寿宴上肯定有很多人的“供奉”,这些东西最终肯定也是要入库的,那么顺藤摸瓜,柳絮的“宝库”在哪里,自然可以探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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