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旭”哦“来一声,从身上摸出一块玉牌,递给苏暖:“喏,这个拿去,这就是那里的令牌,这块是我的。你不说我还差点忘来,我甚少用,你去,就用它吧,他们会让你进去的。”
苏暖接过来,是一块乌木牌子,周边镶嵌了一圈银边。
她欣喜,小心地系在了腰间,又撂下了外边的袍子。
梁旭看着她把那块牌子珍而重之地贴身放了,眼睛骨碌碌一转,就要从脖子上扯下玉佩:这个也送给你,你收好,这个可是比这块破牌子值钱多了。
苏暖拿在手里一瞧,见是一块青龙白玉佩,还带着体温。
忙一把塞回他:”这个给我作甚?你嫌我命太长还是怎的?快收好,什么东西都敢胡乱送人。”
梁旭只得捏在手里:“我送你的不行么?这是我从小就带在身上的......”
苏暖看他一眼:”王爷,这就更加得收好了。这可是皇家之物,谁敢要?”
梁旭咕哝了一句,见她执意不要,又暗自恼怒她太精明,要是换成那什么也不知道的姑娘,给了就拿来,哪里有那么多的废话?
只得不愿意地又塞了回去。
又待了一会,苏暖开始赶人:”你不是要去半年么?肯定得好好收拾一番。回去吧。有事我会去找老何的。”
他呆在这里,恐怕不要做生意了,门口有人见了他在里头,探头探脑,那里敢进来?
梁旭也知道,只得告辞。
苏暖这才坐下,招呼几个客人进来,又摸了摸腰间的木牌,想着到时去看一看。只是这回总要带点子东西去,她目光转了又转,一眼看到那个铜印,这个东西自己琢磨了半日,还是没有弄明白它的来历。
想着就拼着被人笑话一回,带去请几人看看?
至于来处么,她微微一笑,估计人家也不会问。
她对这方铜印充满了好奇,从来就不曾见过如此大的铜印。强烈的好奇,已经战胜了她对墓葬品的忌讳与恐惧。
晚间回到屋子里,才想起周长丰所说的事情来。
“木青!”
小荷应声进来。
苏暖这才想起,木青之前肩膀受伤,伤了手臂,正养伤呢。
她看着小荷,说:“你去探一探,四少爷可回来?”
郑卓信正洗澡。
浴室里热气蒸腾,白雾缭绕。两个小厮正在后室烧火,前室一口铁锅里的水正冒着热气,顺子正挽高了袖子,不断从里舀了热水出来。
墙外一个孔洞里正汩汩地有清水注入铁锅里。
郑卓信仰了头,闭了眼,整个人都泡在了浴桶里,不吭声。
小荷在外等着,眼见外面摇辘轳的两个小厮住了手,忙挺了挺背,看着那道门。
门帘一动,郑卓信走了出来。
“可是有事?”
小荷忙上前:“少爷,小姐问你什么时候得空?”
小荷盯着郑卓信的足尖,不敢抬头。
“明日我去寻她。”
头顶传来一声,小荷答应一声,转身跑走了。
木明轻声靠近:“爷,明日不是要去东郊么?”
郑卓信一愣,说:“先去苏艺轩,再去东郊。”
木明不再说话,他想小姐胆子真大,才消停了几日,还敢出门,少爷也不拦着。
上回的事情,他们已经有眉目:应该同上次是同一波人,用的毒,也差不多。只是木青服了解毒丸。
苏暖听得小荷回来,也就放下了心。
次日,苏暖去了铺子,却是见郑卓信早在那里等着了.见了苏暖说:“有什么事情,快说罢,一会我还要赶路呢。”
苏暖笑嘻嘻地把他迎了进去,又大声吩咐兴儿去沏茶。
“四哥,你坐。”
苏暖让了椅子给他。一边下意识地用手掸了掸上面莫须有的灰。
郑卓信坐下,看她接过兴儿的茶壶,又殷勤地泡了茶,推了过来说:“四哥,尝尝这茶。”
郑卓信探身一瞧,汤色黄亮,上好的大红袍。茶汤上有“金圈”,他端起,轻嗅了嗅,清纯而幽香。
这是?
“我这里可没有好茶,只有白水一杯。”想到她之前气鼓鼓地撅着嘴说。
他端了起来,忽然就不急了,吹了吹,慢悠悠地抿了一口,也不说话。
“四哥,那个我问你件事情。”
苏暖见郑卓信垂着眼睛,只喝茶,不吭声,只得开口。
“说来听听。”
依旧吸溜吸溜的声音。
苏暖吞了口唾沫,开口:“我爹爹当年的事情,你也知晓。我琢磨着,这里头恐怕是有问题。我爹爹或许被人冤枉了。”
郑卓信抬了抬眼皮:“有证据么?空口无凭?”
他犀利地说,放下了茶杯。
“我听说当年老爷子曾经调查过这件案子,我爹爹出事后,他特意倒过丰台,想必就是去查这件事情的。我想知道,他当年都查到了什么?”
苏暖干脆地。
和郑卓信说话,就这点好,他的话能噎死人,但是却是最直接不过的,不用绕弯子。19
248老国公的选择
“我说你操那么多心做什么?查到了,又待怎样?你还要翻案不成?我可告诉你,这件案子可是先皇亲自过问的,岂能说改就改?这个忙我不帮,你爹已经死了,你还活着,难不成你还要把自己再搭进去?你再弄点什么事,我看你娘一准不用活了!”
郑卓信忽然就沉了脸,噼哩啪啦地数落了苏暖一通。
“胆子真够大的!整天都想些什么呢?”
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全然不给苏暖说话的机会。
“四哥,我.....”
苏暖气急败坏地。
奈何郑卓信已走出门外。
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真是,现在可怎么是好。她丧气地看着那个茶杯,里头的茶已喝一半。金黄色的茶汤层次分明。
这是头泡大红袍,原想着至少要三泡,慢慢地品,慢慢地说,然后郑卓信一高兴,就把事情给办了。
她一扬手,泼了。
自己重新又泡了一杯茶,看着茶叶舒展开,细细地啜着。
这大红袍是上回梁旭拿来的,说秋冬宜饮大红袍,
能御寒暖胃又能润肤!
他挤着眼睛说:大红袍常饮能润肤,保持肌肤的水嫩,是适合女人秋冬喝的佳品。
她听他越说越不像,搁置在那里,一直未用,今日才是头一遭打开。
这郑卓信不是爱茶么?原想着,好好泡一杯,自己这手泡茶的功夫,跟在张嫣身边学得也八九不离十。
她又细细喝了一口。
茶不错,是上品。
一连四遭泡过去,还是回味甘甜,口舌生津。口腔中有鲜爽感,留有一种天然岩骨花香。
武夷大红袍十分讲究喉韵咀底。杯底闻之生香,岩韵足的大红袍是岩茶中的上乘茶品。
她瞧了一眼盆里刚泼掉的那杯残茶,心道可惜了。
她坐了一会,想着不甘心......
下晌,郑卓信捧了一罐子蜂蜜,直接往草堂子去了。
“阿翁,尝尝这个,听说这蜜味道不错,常喝能返老还童呢。”他笑眯眯,讨好地。
老国公掀开罐子,白色的瓷罐内,是满满的一罐子褐色的蜜汁,闻着就觉得香甜。
他深吸了一口气:“很香,哪来的?”
边说边去找瓷勺子。
郑卓信早移过一旁的小碗,挖了一勺子,用温水兑了,搅匀,递了过去。
老国公慢慢地抿着。
郑卓信坐下,与老爷子闲话,状似不经意地:“看到这罐冬蜜,孙儿倒是想起了一桩公案来。”
老国公放下手中的碗,说:“你是说你姑父的那桩案子?”
“就是啊。我就觉着吧,这好好儿的蜂蜜,怎么会有毒呢?这些蜂农都知道的。我今日还说了一句,就被人驳回了,说有毒的蜂蜜一眼就看出来。你说,姑父他们都是常年做惯这个的,竟然都分辨不出来么?”
他摇头。
老国公垂了眼皮,说:“这件事情已经这样,谁又能说得清呢?我当日也是查过,那些人也同你一般说辞,可是,谁信呢?大错已经铸成,皇嗣......已经没了。总要有人为这件事情承担。不然,你以为你姑父为何会出狱,只是罢官,没有陪同那周年庆一起赴死?还有你表妹姑姑她们能安然无恙?”
他又喝了一口,就放下,不肯再吃。
郑卓信听着吃惊,缓缓起身:“这么说,阿翁已经知道他们本是冤屈的?那为何不查出那主使之人?还姑父他们一个清白?当日被株连的可是上百人。”
老国公起身,看着窗外幽幽地说:“我没有证据,等我回到京里,想查看那罐子蜂蜜,却是听闻当日那些蜂农已经被就地处决了。我只来得及保下你姑父的命。就这个,还......你别忘了,贵妃娘娘还在宫里呢。四皇子当时也才几岁?汪才人腹中的可是皇子。这关系到皇家子嗣的问题,这个节骨眼,我们郑家哪里敢多说什么?你姐姐也已托人捎信我们,此事不得强出头,就让皇上圣裁,就是怕有人会借此生事……”
老国公一气说完,再不说话,依旧望着窗外,目光里有着一丝无奈,还有莫名的情绪。
郑卓信望着祖父,几度张了张嘴,未出声:原来祖父都知道。知道苏成君是被冤枉的,却是没有切实的证据,而不敢喊冤,挺身而出。想必祖父心中也是不甘的吧?姐姐,贵妃娘娘,四皇子......与一个女婿比起来,孰轻孰重,祖父知道如何选择。所以,这么多年,苏暖母女住在府里,几个婶娘包括老太太都颇有微词,祖父都置之不理,并且把与郑家无一点血亲的苏暖也带了回来。
只是,想到小姑姑年纪轻轻,还有苏暖......他微微低下了头。
今日,他态度不怎么好,苏暖那吃惊的样子。
他晃了一下头。
草堂子外边,郑卓信站在冬日的阳光下,忽然觉得有点晃眼。
“四哥,我求你件事情。”
苏暖今日歪着脑袋与他说。
不,不能与她说。这已经这样了。再去追究,还有什么意义呢?只是那个幕后人是谁?
老国公摇头,只说了一句:也许是宫里哪位主子,不然怎么动到汪才人的肚子上?这汪才人有孕事先都没人知晓,怎就这么巧?这宫里有子嗣的娘娘就那么几个,哪个是我们惹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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