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眉顺眼地应了下来。她知道,这必也是老爷子的意思!
正待退下,忽想起一件事来,嘴一张:“那,上次那件事,如今谁去?”
老太太一时未作声,韩氏等了一会,悻悻地起身,退了出去。
贵妈妈方从门口进来,准备叫小丫头撤了桌上的茶盏。
“你说,那个丫头怎样?”
身后忽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她狐疑地:“您说的是…………那位?”
她朝窗外努努嘴。
老太太却又不吭声了,闭了眼睛,再不说话。但贵妈妈从她那轻轻抖动的眼皮,看出,她心里的不甘。是呵,她怎可能让那个人的后人去那个富贵所在?哪怕是没有血亲的继女也不成。可是,如今这也是逼急了…………三姑娘临时来了这么一出,一下子搅黄了先前的计划。
纵观府里,如今能合意的也就只有梨落苑那位了,因为长得实在是出挑......老夫人这也是没有法子了。一方面为了平老国公的怒气,另一方面也是从大局考虑,再怎么着,人家现在可是住在国公府,名义上是这府里的表小姐。
真去了那里,还得仰仗国公府给她撑腰不是?贵妈妈正心思电转,忽然老太太睁了眼,眼神直愣愣地,透出一股阴鸷:“给我细细地查,到底是谁漏了口风给三丫头?好大的胆子,真见了鬼了。”
贵妈妈心里一凌,忙点头应了,心下却是为那个人叫苦,这回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丫头们私下常会传递一些消息,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提早透上那么一透,贵妈妈年轻时也做过,为的是在夫人小姐们之间博个好脸。
可这回,却是不知天高地厚了。这要是查出是谁,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老太太现在一腔邪火正无处去......她心里默默念了声佛。
今晚雯月值夜,侍候苏暖洗漱后,留了一盏床头灯,两人小声说着话。
雯月细声:“......听说三小姐被二夫人给罚了,连带白姨娘也被老太太罚在院子里,不得出门。”
暗夜里,一盏昏黄的灯光晕染了素面帐子,帐子里一时无声。
就在雯月以为苏暖已睡去的时候,帐子忽撩起一角,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伸了出来,十指尖尖,烛光下染着一层暖色,闪着细腻柔和的光,十指修剪得圆润,并不涂寇丹......
雯月忙从脚踏上做起半个身子,探手:“小姐,可是要……”
“你方才说,老太爷也生了气,为什么?”
苏暖从帐子内探出半张脸来,烛火下,眉目秀丽,直勾勾地望着雯月。
雯月看得一愣,回过神来,答道:“奴婢也是听夫人房里的翠儿说,下晌,老太爷回来叫了二夫人去,遣了人出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听说那茶缸子的声音好响,那门帘都换了下来洗了……”
苏暖缩回了帐子里去,眼睛瞪着帐子顶。
郑老国公,能让他发火,倒真是难得。据她所了解的,整个国公府,这位老爷子基本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莫说她这个伪孙女,就是嫡亲孙女恐也一年难得见到他几面。
苏暖自苏醒以来,也就这次老太太小生辰才正式见过一次老爷子。只管肃着个脸,也不作声,只低头闷声喝茶,好像也无人敢凑上前去。
听说,他在府里东北角,单单辟了一块地出来,搭了一座草堂子,平日里就在那里种菜养花,俨然一派“种田翁”作派。府里大小事情,一早就交给了郑启华。
这会静会为郑云甜的事摔茶缸子?这倒是稀奇!
一时两人都无话,......良久,雯月听得苏暖轻睡去,轻悄起身,吹灭了烛火。
屋内登时陷入一片黑暗。
043冰丝窗纱
......
苏暖正双目怔怔地盯着雯月:“你说,四少爷是守备营的?你确定?
雯月赌咒发誓地:“嗯!这事情全府都知晓,小姐你忘了?有回金家的表少爷被守备营的人扣下了,不是托的人来找四少爷?结果,四少爷不买账,说什么本就活该……国公爷只得自己出面,去保了人出来。大家都说,四少爷不讲情面,六亲不认。”
苏暖咬着嘴唇,心内一阵激动,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这费劲心机地寻找进入相国寺的方法,这里就有了郑卓信在守备营供职的消息。
只要郑卓信肯放自己进入相国寺,自己就能见到绿萍,那么…………
她很是兴奋,脑子瞬间转了数遍,自动忽略了雯月那后半截子的话语,一心沉浸在这意外的惊喜之中。
她自己窃喜了好一会,才省起:应该怎么说服郑卓信答应她的请求呢?这可是要冒风险的,郑卓信与自己并不熟,他肯帮么?要找个什么借口说服他呢?
她拧了眉,苦苦思索,似乎很难!
但是,再难,她也得想法子,这是上天怜悯她,给他送来了这一线生机,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雯月!”她霍地站起身子来,神秘兮兮地:“悄悄地去打听四少爷都喜欢什么?还有他什么时辰在府里?一一打听仔细了。记下来,知道么?”
雯月惊异地张大了嘴:“小,小姐?”
她想说的是:确定是四少爷?
苏暖点头,解释了一句:上回人家救了我们,还未谢过呢!
雯月了然地点头而去。
“小姐!”
雯月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大夫人请小姐过去叙话。”
雯月喘着气说。
金氏?
她一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雯月,心虚:大伯母?郑卓信的娘?这也太巧了吧?
......
苏暖站在正房那宽敞明亮的屋子里面,入目那一水的楠木家具,制作考究……
她微微垂了头。
“冬姐儿!”
金氏笑得甚是温和,容长脸上如春风拂过湖面,很是舒心。
“快坐。好孩子,让舅母看看,这好像又是高了不少。到底是小孩子,长得就是快。啧啧,都快赶上你大表姐了。”
见苏暖一脸疑惑,她亲热地伸手,牵着苏暖在身边榻上坐下,上面铺着厚厚的的云锦垫子,坐上去很是松软。
金氏轻拍着苏暖的手背,笑着:“你没有见过,就是如今的贵太妃娘娘,说起来,这冷眼瞧起来,你俩还真有点像呢?你说是吧?”
她笑微微地向一旁的吴妈妈说道。
”是呢!这夫人提起来,还真是。奴婢记得大小姐那会子就是这样,细细高高的个子,俊着呢。这转眼,都成了主子娘娘了!”
吴妈妈眯着眼,凑趣。苏暖心中大为诧异,她摸不清什么情况,不知如何接这话,只得低头微笑,作羞涩状。
只是手被金氏软软地拉着,又不好十分抽出来。眼角瞥见金氏白晢的手指上一个硕大的袓母绿指环,闪烁着璀灿的光,是那种鲜亮的翠色,这种成色的祖母绿,大秦及周边国不出,应该是贡品。
小郑氏手上常年戴着一枚金指环,素面,因为常年戴着,颜色都有点黯沉。
她挨着床沿虚虚地坐了。
金氏笑眯眯地望着她,心内还是满意的:这冬姐儿,冷眼瞧着,倒是贞静,话也不多。看起来不像是那等毛躁的,这样子的,进了宫,即使帮衬不上容姐儿,也必不会坏事。”
想到上回花园子里苏暖那几句话,到底是大了,不似从前只一昧退缩......这样更好,少让娘娘为她分心......
又想着老太太的说法,她愈发笑得开怀,竟也带出几分真心来:“冬姐儿,舅母平日里事情多,也没有时间与你们这些丫头好好说说话。今日里难得空闲,咱娘俩就好好唠唠。好孩子,告诉舅母,你这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
又吩咐小丫头赶快上了点心来,示意:“你来得巧,刚炖的冰糖燕窝盏,来,尝一尝,瞧这痩得…………”
…………
一直回到梨落苑,苏暖还有种不真实感。
她看着桌子上的一盒燕窝、两匹绸缎,屋子里即使昏暗,也可以瞧见那柔柔的荧光,这是杭绸,与上次郑卓锋送的那块一样,都是上好的料子。她眨了眨眼,直至见到旁边同样一脸呆鸡样的小荷与雯月,方才晃过神来。
”冬姐儿,你太瘦了,女孩子应该多吃点,太瘦不好,舅母跟你说,这女子要......”
金氏笑着与她拉家常,语重心长地嘱咐她。
她看着桌子上的燕窝,眼皮子跳了一跳.
“冬姐儿!我听说......”
小郑氏门口一步跨进来,惊叫了一声,望着桌子上的东西,吃惊:“是真的?这是你大舅母送来的?”
她望着桌子的东西,略扫了一眼,盯着苏暖问:“大嫂好端端地,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前儿,我去找吴妈换那春帐,还推说如今库里没存货,让我等着。”
她一脸的惊怕:大嫂金氏虽然为人不似二嫂韩氏那般咄咄逼人,什么都写在脸上,但也并不是个好亲近的。身为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平日里是高高在上,并不愿意同她们多亲近,有的也只是礼节上的往来而己。
平日里不曾明着苛待了她们这个院子,但也没见她有多照顾,她只需不偏不倚,公事公办尽够了。那些下人都是比干心窍,各个鬼精着,这当家夫人的态度,他们是最会揣摩的。
现如今,忽然就送了这两样东西来,虽然不多,但这燕窝可是上好的官燕,绸缎她虽叫不上来,可一眼就瞧出亦是价值不菲。
苏暖与小郑氏两人讨论了半日,也猜不出这金氏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想着这些也是当下需要的,小郑氏做主,都收了起来。
隔日,金氏又陆续叫人送了一些日常用品过来,俱是上好的。小郑氏要的春帐也送了来,两顶,苏暖房里的是顶粉红绡金的。
就连窗子上的窗纸都换了那全幅的细湖纱来,绿茵茵的,着实亮堂了不少,也透气了许多。
小荷几番摸着那精巧的窗纱说:“乖乖,这摸着真是软呢,就算是拿来做衣裳也使得。”
被雯月白了一眼,说:“瞧你说的,别叫人笑话了去。告诉你,大小姐屋里一早就用着,也是这样的纱,只不过是兰色的。”
苏暖转过头来:“大小姐?”
雯月点头:“就是娘娘的闺房,听阿芳说的,有一会王妈妈说天太热,身上的衣裳要能透气才好。阿芳就说了,你以为是大小姐的窗户啊?还穿衣服?”
苏暖展唇笑了,:这不是普通的湖纱,叫冰丝纱!”
一两银子半量纱的冰丝纱。张嫣宫中每到夏日就换了这种纱。她那个成色还要好些,上面织了花纹。
如今,竟然给她这个表小姐用了如此昂贵的东西,与郑容一样的规格么?
她眯了眼睛......
044谈妥
梨落苑的日子,明显好过了不少,特别是苏暖的衣饰,除了原先的,添了不少,又新做了两件外面的外衫与襦裙,摸着那细密厚实的襦裙,想着雯月私下打听回来的消息,说是其它小姐也有。苏暖听了,也就放下了一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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