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众人散开,一时无人注意,她离开苏暖,坐到石凳子上,捶了一会腿,又装作去揉脚,忽然惊叫一声,又掩了嘴,一双眼睛咕碌碌地直转。
众人闻声望过去,见梁红玉缓缓地举了手中的一卷东西,说:“我鞋子里找到的,原来是掉到这里了。”
梁红芳一步跨过去,伸手去拿妹妹手中的银票,梁红玉手一扬,避开:找到了!”
说着快速塞进荷包:“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不是,这事闹得。这样,一会我罚酒三杯,如何?”她当然不能让梁红芳拿到,因为只有2500,还差了500呢!
众人俱松了口气,自然是不再说什么,又有那御史李小姐已去给梁红玉倒酒了,直嚷嚷着说要压惊!
金氏意外之余,笑了一声,就着梁红玉的话头,也喝了一杯果子酒,又嘱咐了郑云意几句,就带着丫鬟往门外走去,前头还有一堆事儿呢。
小荷揉着酸疼的手臂,几番要开口,被雯月一把拢了身边,暗自掐了她一把,就不吭声了。
郝明秀却是狐疑地望着苏暖,直直上前:“苏家表妹,好大的手笔啊。这6000两银子,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真是让人吃惊呢?”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又扬了声调,众人一时听得清楚,当下都是心中一动。
6000两。
怎么回事?一个表小姐,竟随身携带这么多银子?
金氏也是一愣,缓缓停住了脚步,回头瞧着低头的苏暖。这样么?苏暖竟然带了这么多的银子,哪里来的?
苏暖心头光火,这是故意的,赤裸裸地挑衅。
这个郝明秀还真的是欺人太甚。方才指责她向梁红玉借钱,现下倒换种说法了。
她的小铺子本不被国公府放在眼里,被郝明秀这么一搅,可不就得曝光?这么好盈利的铺子,她一个寄居的表小姐经营着,以后可不得被盯上,她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她望着面前浅笑的郝明秀,细白的脸上,眉目秀丽,端的是一个美人,可是此刻看在苏暖的眼里,却是让人无比生厌:这个郝明秀是与自己卯上了。
她皱了眉头,开口:“郝小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6000两银子,苏暖不懂。”
郝明秀两眼发亮,眼角瞥得金氏顿步,欣喜:“没什么。只是好奇你好有钱,可比我们在座的要富裕多了……”
“银子!”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众人眼前一花,郑卓信歪着身子,手中还端了一杯酒,身后跟着郑卓峰,正拉扯他:“四哥,你慢点。”
一边着急:“伯娘,四哥他醉了,这......”
几人闪避不及,忙转过头去,离得远了些。
几位闺秀约略猜得这是今日的主角郑卓信了,就有那胆子大的仗着年纪小,偷偷地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见他脸颊微红,像是喝了不少酒的样子,站在那里直嘻嘻笑着,见有人瞧过来,就笑,桃花眼波光潋滟,看得人忙低了头,再抬脸,双颊已是发烫。
又转而看向郝明秀,见她怔怔地,脸颊通红地望着郑卓信,不由感叹真是一对璧人。
几人只在心内暗自钦慕不巳。
郑卓信歪了身子,在金氏面前站定,指着说:“母亲,我的银子呢?”
他方才找金氏有事,却是听吴妈妈说她在这里,说是出了什么盗贼,因是内院,不好进来,一直靠在月亮门那边喝酒,听了个满耳。
此时,见苏暖被郝明秀逼得,怕她一着急,说了不该说的,扯出其它的事情来。这才借着酒意,现身。
金氏一愣,继而说:“胡闹。什么话也说。这银子与你有什么关系?真是喝多了,还不快去给少爷端了醒酒汤来。”
一边就着急地探出手去探郑卓信的额头。
“母亲,儿子可没有胡说。”郑卓信两眼一扫,望了一眼郝明秀,一边拿手掏了掏耳朵。
“小丫头,我的银子什么时候还我?我可是要收利钱的。你还得起么?”他又转身,嘻嘻笑着指着苏暖。
金氏眼角示意郑云意带了众人去那边亭子里去喝茶。
众人渐渐散去,只留下了自家人,郝明秀却是站着未动。
郑卓信歪笑着,上前搭了郑卓峰的肩膀对苏暖说:“我借你的银子,说好这个月,月中还我的,怎地,现下你那铺子又没有买下来,只是租,用不了这么多,你这拿了不还我,想着赚利钱哪?”
说着大了舌头笑:“我就说你那个铺子开张准歇业,还拉爷入伙,差点害得爷的钱打水漂。”
苏暖心下腹诽,盯着郑卓信,知道他这是给她解围。可这说辞,也太......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斜了一眼发愣的郝明秀,忽然微笑起来:“表哥说的是,那钱没用,想着今日是表哥的好日子,本就是要送过来的。这不,一忙,就忘了。”
她又正儿八经地对郑卓信行了一礼。
......
郝明秀怔怔地瞧着与苏暖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话,眼睛里是满满的笑意的郑卓信。说了这半天,却是一眼都未曾向自己看过来,心里不禁酸得要命。
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银子?什么还不还的?听这话,他们还有银钱往来?这郑卓信竟然拿银子给苏暖花?这表哥表妹的,是个什么意思?
竟然完全不顾及她么?她盯着两人不眨眼。
金氏这听了半日,才搞明白,苏暖开了铺子,敢情向郑卓信借过钱。
她眼看再说下去,带出什么话来,郝明秀可还在一边呆着呢,看那情景,这孩子有点什么想法。
正好醒酒汤端了来,就势引了往屋子里去了。
苏暖先行退下,闹了这一场,她也没心思再呆下去,带了小荷几个告退了。
到了门外。
“小姐!”
小荷一脸委屈,欲言又止。
苏暖摆手,带头往梨落苑去了。
屋子里郑卓信喝了汤,见金氏两眼定定望着他,知道她想什么。
也就转了一下眼珠子,说就是上次受伤那会,他为了表示感激,借了苏暖几千两银子。原本要说好这个月还给他的......
金氏有点头疼,大致搞明白,又碍着郝明秀就在外边,不好细问,只能是自动连猜带蒙,自己把前因后果补全了。
苏暖的铺子,她上回听郑启华说过,当时一笑置之,哪家夫人小姐手底下没有几间铺子?这个不足为奇。
当时,只是想着,这个小郑氏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一穷二白,也会为自己留后手了。
145责问
苏暖回到房间里,自己坐了一会,又喝了一盏凉茶,才把心里那股子火给压了下去。
这个郝明秀,安的什么心?今天这事明摆着就是她叫身边的兰花儿栽赃给小荷的,只是为什么?
她有点不明白,自己与她并不熟,一共没有碰到几次,却都是不好的回忆。
这人还没有过门,就这般看自己不顺眼,这要是真成了这府里大少奶奶,还得了?
她一个寄居的表小姐,那里惹到她了?
她直觉这个郝明秀比郑云玲要麻烦得多。
四哥那般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摊上了郝明秀这么精明的一个嫂子呢?
她坐了一会,就匆匆往外边去了,不行,还得找找郑卓信,她那3000两银子可还在金氏手里呢,得拿回来。
方才郑卓信不是说了是他的钱么?这钱,得拜托他帮忙要回来,她可损失不起,不然明天的进货怎么办?
她脚步匆匆地往外边跑,走半途听得前隐隐传来的喧哗声,又顿住:算了,今日必喝醉了,明日吧。
她低着头往回转,却是斜刺里碰到一个人,郑卓峰。
她回身就跑。
“站住!”
郑卓峰伸手拦下了她。
苏暖一愣,顿住,郑卓峰语气很不客气,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她抬头,仔细望去,见郑卓峰眯着眼睛,两颊透着陀红,微风吹过,隐隐有酒气冲过来。
她下意识地掩了一下鼻子,脚步往后退了一步,郑卓峰逼近两步,见苏暖的神情,又顿住前进的脚步,原地站定。
“你找谁?”
郑卓峰张嘴一句。
见苏暖愕然,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眯着眼笑:“自然不是找我的,是么?”
“你的眼光可真高。当初是我看错你了。我的好妹妹。”
郑卓峰打了一个大大酒咯,脚步踉跄了一下,红着眼睛:“我知道我没用,没有四哥厉害,也没有怀王厉害。可是,我,我是真心对你的啊?”
郑卓峰忽抬手捶打着自己的胸膛,一下一下地捶得用力:“我是一心准备娶你做我的正妻的。你想攀高枝么?怀王他能么?他的妻子必定是那公侯之家的小姐,他可是亲王啊。他的父亲,那么一个......人,都娶得是许家长房的小姐。还有四哥,你......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会不清楚?他一早就订了亲的,郝家的小姐,你不是见过了?你这还一头往里头扎?醒醒吧。他们,他们都不可能娶你的,难道你还上赶着去做如夫人不成?哈,既然是做如夫人,你还不如跟了我,我对你的心,你自是知道的,我......”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边向前又跨了一大步,满眼通红,似乎隐有泪光。
郑卓峰声声控诉,苏暖这是被鬼迷了心窍。他得点醒她。他想说:苏暖既然想给人做小,还不如跟了他,好歹,他定不会委屈她的。
苏暖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怔仲,这郑卓峰是受了什么刺激了?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这都把她说成什么了?她有点不敢相信地瞧着郑卓峰,看来她是真的不了解郑卓峰,原来他就是这样想她的,不,恐怕是整个郑国公府的人都这样想她的罢?
攀高枝?享富贵?如夫人?
苏暖一时说不说话来,她向左侧一歪身子,不想再说什么,眼前这个人,让她只想早点离开。
郑卓峰说着话,眼睛一直紧紧盯着苏暖,见她身子一动,又想离开,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拦,话也冲口而出,更加尖酸刻薄:“怎地,做都做了,还不兴人说么?原来这就是你的贞静,你的和顺?我真是......”
“我做什么了?值得表哥这么指责我?麻烦你今儿把话说清楚。”
苏暖怒了,停下步子,冷冷地斜睨着他,目光中带着冷然。
郑卓峰倒是一楞,这样的苏暖有些陌生。
酒意上涌,他晃了一下脑袋,说:“他为什么给你银子花?他钱多么?家里那么多的姐姐妹妹,为什么单就给你?可别告诉我是他好心。郑卓信这个人,要说了解,我还不知道么,眼睛长到头顶上的人,一出手就是那么大一笔银子,谁信?你们......”
苏暖忽然不生气了,她望着兀自喋喋不休的郑卓峰,忽然明白了。
原来还以为郑卓峰对这个苏暖有多喜欢,有多珍惜,几次三番地与韩氏闹。
原来,骨子里也是瞧不起她的。他郑卓峰,郑国公府的五少爷肯娶她,已经是屈就了,是对她的莫大怜悯了。而她苏暖不但不感恩戴德,竟然三番五次地拒绝,简直就是不知好歹。不,不但不知好歹,还妄想攀上更高的,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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