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柔疼得抽气,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她如今在这小蹄子手板心里,得罪了她,也是个死字。
云柔只好慢吞吞地说:“我这不是去给姑娘拿药。”
小顾氏再次按住她,纤长的指甲隔着布料戳进了她的肩膀,云柔心里呸着,小蹄子,今儿竟然着了她的道儿了!
小顾氏:“不急,姐姐说药搁在哪儿,我自己去取。”
云柔还真随身带着药,不过是事后用来喝的,至于能不能下胎她就不知道了。这药伤身的很,有时候喝了还会流血,容易得妇人病,疼得都下不来床。现在虽带在身上,云柔也不敢总吃。
小顾氏举着豆油灯在云柔挂在架子上的褂子里翻了一会儿,摸出一个白色瓷瓶,放在耳边晃了晃,听见里头哐啷作响,回头问她:“是这个么?”
云柔点点头,这会儿她也冷静了下来,就算让她拿着了药,也没机会下啊,主帐是她想进就进的?
小顾氏也在头疼这个,不过她把瓷瓶紧紧攥在手心里,没再看云柔,自己重新上了床,把瓷瓶埋到枕头底下,拉上被子躺下来。
云柔听着她绵延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姜如意第二天就知道自己肚子里怀了个宝宝。
因为醒过来的时候钱昱还坐在她的旁边,手里捧着最新的邸报在看,另外一只手放在她肚子上,温柔地摸着。
摸得她痒痒,梦里梦到是虫子在咬她肚子。
她一睁眼,钱昱就问她:“还想吐吗?”“头还晕不晕?”“饿不饿?”说完,又在她肚子上揉了揉。
“不想吐,不晕,好饿。”她一口气说完,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哈哈笑,让人取了粥过来,只盛了半碗,怕她吃太猛又要吐。
她一边吃,他微笑着把好消息说出来,一口粥差点没把姜如意噎死,钱昱拍着她的背:“已经递了消息去姜家,你母亲随时想来瞧你都行。”
姜如意的手抚上肚子,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才十五岁。
三观啊!
她看看钱昱,钱昱正在观察她的肚子,好像里头真的有了什么似的。
胡太医过来诊了脉,钱昱看着她喝过了药,又用了小半碗粥乖乖躺下,才起身去换衣服,准备去赴程太守的宴。
姜如意睁着眼睛睡不着,她现在乱糟糟的,很多东西都没想到啊,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还等着他玩腻了把她给扔了呢。
有了这个孩子,她就是板上钉钉的小老婆了?
到时候孩子出生,他会不会只要孩子,一脚把她踹开?那时候,就该是她求着他不要扔掉她了?
她脑子乱成一锅粥,太突然了!她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她以为她年纪这么小,应该不容易怀上的。
而且在这里生孩子,随时随地就要感染,很有可能大的小的都没命!
她又脑洞大开,要是真的问保大保小,钱昱一定会保小吧。
嘴一瘪,心里想被刷了一层浆子似的,透不过气来。
钱昱换好衣服,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脑袋藏在被子里,以为她睡着了,就直接掀了帘子出去了。
他出去好一会儿,姜如意钻出来,脸上被子上全是泪。
第三十章云柔
下午的时候,钱昱进来看过姜如意,她还是沉沉地睡着,一张脸睡得粉扑扑的,睫毛上挂着水珠。
黄丫福着身行礼,在想要不要叫醒姑娘,钱昱挥了挥手,转身又出去了。
黄丫被张鄂叫到帐子外头嘱咐了一番,因为下午他也要跟着钱昱一起去赴宴,难免就啰嗦了些。
黄丫一字不落地听着,张鄂说完,黄丫严肃认真地说奴婢知道了。
“最迟夜里就回来了,你好生伺候着,日后少不了你的赏赐。”
张鄂说着,钱昱领着四个士兵过来,对黄丫道:“要热水或是什么别的,只管吩咐他们,你就不要出帐子了,在里头陪着你家主子。”
黄丫恭敬地回了是。
加上之前站岗的八个侍卫,现在已经有十二个了,钱昱还是不放心,他想着要不要派人把纪氏接过来,陪着姜如意。
张鄂看了看天色,探着身子低声道:“爷,时辰差不多了。”
钱昱想了想,还是说:“派个人去姜家。”
张鄂道:“昨儿个姜家派人送了口信过来,说今儿个要来瞧姜主子。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
钱昱放了心,就翻身上马,张鄂也赶紧上马,追了上去。
黄丫掀了帘子依旧进去,里头姜如意已经坐了起来,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脸色白得吓人。
黄丫连忙上去扶着她:“姑娘要什么?”
姜如意手抚着肚子,刚才钱昱一进来她就醒了。听见他们在外头说话,张鄂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大通,她都快再睡过去了,终于听到一句重点,他们要到夜里才回来。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这两天她想过了,宝宝生下来无非就是两个结果,宝宝被带走,她留下,从此母子分离。宝宝和她一起被带走,然后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可以成为玩物,但是不能允许自己的孩子也要过那样的日子,被人指着鼻子骂,小老婆养的。
北京人骂人,丫的丫的,就是丫头养的。
她的孩子以后就要顶着这个身份活下去。
你才是丫头养的!
她夜里做噩梦醒过来,对着旁边的钱昱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她恨死他了!把他打死两个人一起完蛋算了!
不过钱昱只是皱着眉头,缓缓地醒过来,人迷糊着,揽着她的腰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乖啊,不闹。”
他每次这样,她满心的怒火瞬间就消散了。
第二天继续胡思乱想死循环。
她如果只是嫁给一个寻常人家,门当户对的,她的孩子就会无忧无虑的长大。
她恨死自己了,她就不该是个穿越的,说不定在绑过来的时候就可以贞烈地自杀了。
或者现在也不会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她接受过现代的教育,知道什么是民主,什么平等,虽然那个有电脑,见了当官的也不用磕头的世界反而更像是一场梦。现在才像是事实,可是思想是根深蒂固的。
这比不能用抽水马桶更加痛苦!
她刚站起来一下,两条腿打晃,噗通又坐了回去,去给她倒奶茶的黄丫几乎是飞着扑过来:“姑娘!”
姜如意捏着拳头朝自己的膝盖上狠狠砸了两下。
这幅样子,怎么跑?
又急又气,眼泪又给逼了出来,两只眼睛红成兔子,钱昱不在,她胆子也大了,干脆放声大哭了起来。
黄丫手足无措,只能给她递帕子抹眼泪,过了一会儿也引出眼泪,她哭的动静比姜如意大多了,嗤嗤呼呼的,肩膀耸动着,硬是把姜如意的眼泪给吓了回去。
换成她给她递帕子,黄丫抽噎着接过来,大力地擤了下鼻涕,反应过来,偏偏头看看姑娘,人正看着她吃吃地在那儿笑呢。
黄丫一抹脸,爬起来:“姑娘流这么多眼泪,快喝点补回去。”
两人一人手里捧着一杯热腾腾冒着白气的奶茶,面对面坐着慢慢喝,黄丫逗她开心:“难怪说女人是水做的呢,两颗眼珠子,竟然能流出这么多泪来。”她摸摸自己的脸,以前也不是没哭过,就是没见着人这么哭过,刚才姑娘那眼泪,就跟下雨似的哗啦啦往下淌,真是罕见。
姜如意喝了奶茶,身上有了点力气,又开始琢磨逃跑的事儿。
就说她想洗澡,让黄丫去伙房提热水,黄丫去到帐子外头,姜如意开始飞快地给自己换衣服,接过才套了褂子,黄丫又回来了。
“你干嘛?”石化的姜如意瞪着她。
黄丫急慌慌跑过来:“姑娘怎么还自己穿起衣服来。”麻利地给她把那边袖子给套上去。
过了一会儿,姜如意点了几个菜让黄丫去伙房点餐,黄丫又是去帐子门口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姜如意坐在炕上捶腿,这可怎么是好!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钱昱他们就快回来了吧?
她不胡乱打发黄丫了,但是黄丫每隔个片刻的功夫就跑到帐子口张望一下,说是在等钱昱回来吧,量她没这个胆子。
“来来回回瞎跑什么?”姜如意捧着本话本子无聊地看着,伸着脖子瞄了眼黄丫。
黄丫本来不想说,怕她跟着一块儿干等,可这会儿觉出有些不对,参军说姑娘娘家今天来人,这会儿功夫还没个影子。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姜如意听了,就跟着她一块儿当望母石。
纪氏倒是早就进了营子里只不过找错了地方。
她以为如意还住在之前那个小帐子里,依旧往哪里去了,不过进去容易,想要再出来,就难了。
小顾氏难得见着旧人,哪里肯轻易放她走。
亲热地拽着纪氏说话,又让云柔奉茶,云柔以为是她的亲戚,就躬着腰叠声喊着太太好,太太万福。
纪氏云里雾里,心急如焚地坐着,想赶紧出去找女儿的住处,却被小顾氏拽着胳膊:“好些日子不见伯母了,身子可还安泰?”
纪氏不耐地甩开她:“托福,还没死。”站起来要出去,小顾氏在后头冷喝一声:“你大胆!”
倒把倒茶的云柔吓了一跳,除了那天夜里小顾氏凌厉些,寻常时候还是娇娇弱弱的,说话细如蚊子,大点声都怕把她给吓坏了似的。
难得大白天扮起泼妇来了。
云柔快步过去,给纪氏奉了茶:“太太怎么就急着要走,再多坐坐吧。”
这是军营里,纪氏也不敢闹大了给女儿添麻烦,强忍着把茶杯掀翻的冲动,把面前的茶盏往外推了推。
面前这个下人,她瞧一眼就知道是个什么货色,多说了一句话都怕脏了嘴,不理她,掀了帘子就要走。
后头小顾氏怒道:“姐姐还看着做什么?这种不懂规矩的东西,就该掌她的嘴!”
纪氏一扭头:“你敢!”
小顾氏看云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快步上去,高高扬起一只胳膊就朝纪氏的脸上抽下去。
纪氏一把攥住她的小细胳膊,把她整个人往后一推,小顾氏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儿。
“给我拦住她!”她尖叫着,外头站岗的两个士兵不认得纪氏,但是也知道能住进这个小帐子里的人,身份应该不一般,两人往纪氏跟前一站,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顾氏被云柔扶着站起来,托着腰慢悠悠走到纪氏边上,扬手又要打,不过想了会儿,怕再发生刚才那事儿,就指着云柔说:“掌她的嘴。”
云柔木着身子不动,小顾氏一张脸胀得通红,扬手照着云柔的脸狠狠来了两下:“你打还是不打?”
云柔顿时觉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再回过神,脸上只剩下火辣辣的感觉,动一下嘴巴就牵着皮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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