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气嘴巴甜,脑子又灵活,早就猜到姜主子突然叫他是为了什么,他就比黄丫要明白事儿很多,他虽然是三爷的人,可现在里头这位,才是他真正能靠的。这位以后要是倒了且另说,只要她在一天,他李福气是她手心里的蚂蚁,捏死踩死随她便。连这位这关儿都过不了,三爷那儿能过?
黄丫太听张鄂的话了,张鄂说啥她听啥,张鄂能大过姜主子去?
张鄂的主子是三爷,可他和黄丫的主子在里头坐着发脾气呢。
其实他想岔了,黄丫的主子从头到尾就姜如意一个,黄丫是真担心把姑娘吓着,这叫关心则乱。
他先说:“主子别着急,奴才出去打听打听。”
没一会儿,他在花园里遛了一圈儿回来:“奴才打听过了,那刺客正让人看管着,一时半会儿咽不了气,张大人说‘他一身腥臭味,不敢来恶心您’让奴才带话给您说,您千万放心,只要有他在,别说刺客,就是一只苍蝇他都甭想飞进来!”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吹了灯暗下来,黄丫带着两个丫鬟轻手轻脚掩了门出来,让两个丫鬟分别去东西屋子守着,她跟李福气一起凑个伴儿,守在正门口。
今天一晚上就不用睡了。
她刚出来一会儿,地上一双穿着布鞋的脚就冻僵了,看到李福气鼻子也冻红了,说:“山里头冷,你咋穿这么少?”
李福气揉揉鼻子,跺了跺脚让身子暖和起来,哈着白气说:“这算什么,比这冷的地方多的去了,你要去了北京城,就该知道啥叫冷了。”
黄丫说:“你等着。”提着一盏灯笼出去,没一会儿不知道她从哪儿讨了两个汤婆子过来,李福气推给她不敢要:“姐姐用呗,我皮糙肉厚不怕冻!”
“主子吩咐的,你当我乐意给你?!”两个不比一个暖和?
李福气嘿嘿笑,对着屋子里做了个揖,无声地说奴才叩谢主子恩典。
黄丫呸他一脸:“狗腿子!你今天在外头胡诌,可把我胆子都吓破了,万一惊着了姑娘,你这条狗命也就到了头。”
李福气担心道:“主子没吓着吧?”
黄丫摇摇头,搓着两只手,看看天儿边:“今儿夜里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
第二天天刚亮一点,来个丫头呼哧着跑过来,脸蛋两腮都冻得红红的,鼻头也是一圈红,她过来叫李福气去灶屋里帮忙:“少了个抽柴火的,麻烦哥哥帮把手,不然咱一屋子主子都没热饭吃了。”
李福气眉毛竖起来瞪着那个丫头:“你是什么东西?轮得着你来使唤爷爷我?”
丫鬟跺脚,心里虚了可还是嘴硬,赔着笑:“哪里敢使唤您!这不是救急吗!”
黄丫盹了会儿被吵醒,用手揉了揉眼睛,走过去瞪了眼那个冒冒失失的丫鬟,先隔着门听了一下里头动静,姑娘没醒。
再拉着那丫鬟到远一点的地方,骂道:“出了府就没规矩了?再缺人也轮不上我们几个。”
李福气举着煤油灯过来照丫鬟的脸,再抬头和黄丫对视互相看一眼。
得,这丫鬟不是姜家的人。
李福气反手擒住了她的膀子,她要扯着嗓门叫唤,黄丫抓起地上的泥一把塞进她的嘴里,两人把她拖到旁边的角门,放地上一扔。
黄丫把眼睛当刀子使唤,往丫鬟身上下狠手,要把这胆大包天的东西给乱刀砍死。
两人从她身上搜出来几个值钱首饰,狠狠扔在地上:“说,你是做什么什么黑心烂肺的事儿挣来的这些脏东西!”
丫鬟抱着脑袋怕挨打,哭哭啼啼一个字儿都说不清楚。
黄丫让李福气去灶屋里抽块烧得正旺的柴火来,对丫鬟说:“不是没人搭手吗,让你嘴尝尝柴火的滋味儿。”
李福气向来嘴软手狠,他不管黄丫口头恐吓,蹲下去用两只烧了十几年灶火的熊爪嵌住她的脖子根儿:“捏死你我不费一点事儿,你死了还有你娘老子兄弟姊妹,我全捏死也就一口气儿的功夫。你要是真有骨气,就咬紧了牙根千万别说,让你全家跟你一块儿下去。”
等丫鬟的脸从红色变成紫色,李福气哗一下松开手,丫鬟扑倒在地上不要命地张大嘴呼吸空气,脸上滚得又是泥巴又是口水还有鼻涕。
她说她啥也不知道,她就是前些天收了个相公的银子,让她等姜家人上到山里来,就想招儿把二姑娘屋子里伺候的下人给支开。
黄丫说:“你是在别院里伺候的?”
“奴才命苦,脸上长了癞子没福气去城里头伺候老爷太太,嬷嬷可怜奴才让奴才在山上给老太爷守坟。”
黄丫气死了:“你吃着姜家的饭,干着害姜家的勾当!”
李福气问:“给你银子的人什么模样?”
丫鬟说:“斯斯文文的一个相公,个儿挺高,说的金陵话。”
“地道的金陵人?”
丫鬟抹了把鼻子上的鼻涕,点了下头。
李福气对黄丫说:“看着她。”转身去找了一捆麻绳来把丫鬟捆起来,正要往张鄂那边送过去,一群侍卫过来了,和他们三儿打了个照面。
领头那个说:“外头又有刺客,这次来的人多,张大人让他们来护送二姑娘先走。”
李福气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他问领头怎么称呼,脸咋这么生?
旁边捆着的丫鬟抽动了一下,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她在黄丫李福气耳朵边小声地指控:“给我银子的就是这个相公。”
李福气感觉到自己的汗正在疯狂地往外冒,他掐住自己手心的嫩肉:“张大人呢?”
顾沂一双眼睛盯着他,突然嘴角往上一扯,露出一个笑,李福气猛地往后一躲,要不是闪得快,脑袋就被突然出现的那把斧子给砍了下来。
顾沂指挥他带的这一拨儿兵,把黄丫和李福气拿下用刀架着,再用绳子从头到脚捆起来,让大妹夫仇三去收拾院子后头的那几个看门丫鬟。他自己抽了把刀,推门进屋子里抓姜如意。
等外头的张鄂和突袭的刺客一阵厮杀,追出去几里外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是调虎离山。正面袭击的这一帮刺客势头虽然猛,但是人数其实并不多,而且各个下手没有退路,各个都是玩儿命的。
等他再回到别苑,姜家人已经都聚集在了堂屋里,纪氏头发都没梳胡乱披散着,身上就披了件褂子,两只眼睛下头挂着乌青,旁边是姜元背着一双手绕着屋子转圈。大姜氏魂不守舍地哆嗦着手给自己沏茶。
何诗娟安抚外公外婆:“说不定小姨是自己出去遛弯儿?”
张鄂心里一凉,浑身的筋骨好像都冻住了。
他看见自己的前程在这一刻全完了,他甚至很有可能为这一次的疏忽,把自己的这一条贱命也送出去。
姜如意被捆起来,像是扔牲口一样,被扔到马车上的时候,心里庆幸了一下,还好,还好没有把女儿带上来。
马车突突地跑,她控制自己身子不要抖,手也不要哆嗦,这又不是第一次被绑了。
她拼命告诉自己,无论遇到了什么她都要保住自己这条贱命,她的孩子不能没有娘。
顾沂暂时没时间进去羞辱她,他着急把身后跟着的这一群晋兵给甩掉,在把姜如意劫到手之后,他和南朝廷的合作到此终止。
这些士兵的利用价值就此结束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把仇三拉过来,他一个人没办法把这一群士兵都干掉。
仇三是吓着了,刚才在姜家别苑里,顾沂让他去对付那两个手无缚鸡的小丫鬟,他没敢下斧子,两个小娘儿们吓得腿都立不住,拼命给他磕头叫爷爷饶命。
仇三把斧子举起来,还是狠不下来,只用斧头把儿把她们给打晕了。
现在顾沂让他把这些士兵杀光,说他们昨儿夜里喝了酒,今儿又起了个大早,现在精神正懈怠,是下手的好机会。
仇三说:“为啥?”抓着人不是立了功吗?杀了他们,还不得被南朝廷那些孙子恨死?得让人当成杀人犯贴通缉令了。
顾沂爆粗口:“你懂个屁!”
仇三更不干了,他糊里糊涂地掉进了这个大坑,其实他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没做呢,倒是把锅给背上了。
仇三一动不动,勒着缰绳,马也跟着他一起不走了。
顾沂:“你已经杀了两人了,杀两个和杀一群有啥差?”
仇三耍起了无赖:“你要这么说我可真没招,我还杀了几千只畜生呢,照你这么说杀畜生跟杀人也没差,你去找个杀猪宰狗的来给你杀人瞧瞧?”
顾沂只好自己下手,他嘱咐妹夫一定要把人看好了,带着他钻进一个幽深的灌木林里:“别点火,也别点灯,谁要是敢出声就往死里打。”
交代完了,他对后面的一帮士兵作揖,喊兵老爷,说楼将军还交代了另外一个事儿,他现在领着大家伙儿过去。
一帮士兵不答应:“玩儿老子呢?人都抓着了,还有她娘的狗屁破事儿?”
顾沂把身上早就准备好的银锭子拿出来,正好一人一份,整整齐齐地撅着屁股递过去,士兵们一个月军饷二钱银子,顾沂一人给了一两,那是他们一年的俸例。他们嘴上骂骂咧咧说:“你小子够有钱啊?还是当官儿好,你也没当几天功夫,就贪了这么多油水?”
顾沂笑嘻嘻地说:“小的就是劳碌命,哪能跟您比?”
一行人走远了,仇三木着脑袋坐在土坑里头,坐了一会儿屁股陷下去,他又换个地方坐。
李福气和黄丫被捆成大粽子,嘴巴也给堵上了,仇三自己坐着没劲儿,对他俩说:“你俩别出声,我给你们俩松快松快?”
李福气点点头,黄丫也跟着点头。
仇三把斧子亮出来,在他们面前晃晃,然后一前一后给他们把嘴里塞的木头疙瘩个揪出来。
两人大口地喘着气,喘匀了仇三给两人一人怀里塞一个牛皮水囊:“喝吧,待会儿还不知道没有有命喝。”
过了一会儿,李福气把仇三喊作了大哥,他不劝他放了他们,就跟他闲扯,把仇三的祖宗三代儿都问出来了,知道他是猎户出生,他住在隔壁的山头,取了个省城里的漂亮媳妇。
李福气拍他牛皮,说大哥身手恁好,怎么不去当兵,当兵挣得银子多,还能挣功名。
仇三一直都对当兵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他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要是没过自己这一关儿,媳妇再推他他也不干。上回他是真动心了想去参军,这样他也不至于连杀个人都吓得腿肚子发软。
他也想堂堂正正直起胸板子,别着大刀在大街上招摇过市。
李福气专门跟他说军营里头的趣事儿,仇三听得眼睛发直,上下看着李福气:“看不出来小子你还当过兵。”
李福气心里骂孙子,老子参军的时候你还啃着尿片呢!
仇三崇拜完,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你把当兵说的恁好,你还不是现在给人做看门的奴才?
李福气说你知道现在天下谁当家不?
仇三用嘴巴做了个口型,黄丫没听见他说啥,比鼻子看都能看出来他吐出来的那个字是钱。
李福气道:“你想去给人家做奴才,人还不收呢。”他是摸准了仇三的性子说这话,一点不怕人家生气,果然仇三听完哈哈笑,说李福气是个爽快人,要不是今天时机不对,咱说不定能拜把子成哥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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