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赵王定亲的这个举动,起先原也是皇后的主意,安国公一家系出名门,在前朝出了个许德铭,为三朝首宰,即使许德铭过世以后,许家在朝中的势力,依旧是盘根错节,更何况许君湄的娘舅家 ,又是那样又势利的柳侯。
能娶到许家的嫡女,基本上就是拿下了大半个朝堂,这在当时,是大多数人的认知。
可事情突然有了变化,变化的根源便出在了皇后身上,当时一力主张迎娶许家女为儿妇的皇后,突然对这件事情有了新的看法,把目光转向刑部尚书冯万家的闺女身上。
冯万出身寒门,在当时的认知里,他绝对不是一个即将竞争储位的皇子需要结交的对象,那么皇后为何在选择赵王妃这件事情上起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在安国公夫人柳氏进宫谢恩那日,竟无意间邂逅了皇帝,也就是这次邂逅,当当朝皇帝大惊失色,甚至以修仙为名,从此以后再也不近女色。
当年宣德帝为皇子之时驻守江都,与柳氏的那一段情,成为他人生中一段最艳丽的记忆,这段时间过了十七年,还是保存的那般鲜艳和完整。这也激起了皇后的一段痛苦的回忆,和对柳氏的恐惧,她丝毫忘不掉,在她即将被册封为正妃之路上遇到的坎坷,每一步,都与这个女子有关。
幸运的是不知何故,柳氏竟嫁给了当时的安国公世子。
其后不知何故,皇后虽被封后,但荀氏一族也在皇后封后以后受到压制,太子之位空悬至今。
这或许是宣德帝制约权臣家族的手段,若是荀氏一族不倒,赵王这个太子或许永远也立不起来,比起有着强大后台的赵王来说,宣德帝似乎更中意母族背景微弱的齐王。
但这一切都只是世人的猜测,究竟是怎样,恐怕只有皇帝一人知道。
真相
若说皇后的目的只是阻止许家的嫡女嫁给她的儿子, 而齐王的目的似乎更加明显,齐王的背后本就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加上齐王妃娘家的势力也不是很大, 最害怕赵王势力壮大的, 除了皇帝,恐怕就是齐王。
这一切信息量都很大, 不仅如此,柳侯的废爵, 许家的入狱, 这一切的一切, 恐怕都是齐王的手笔。
君湄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不由得脱口而出:“那为何冯氏会说我父亲一案是冯万做下的?”
“冯万固为刑部尚书,二品大员, 朝中势力能出其右者不多,可要扳倒安国公府这颗大树,怎可能是区区一个冯万能做到?”
君湄眉心一动,赵王便猜到她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原委。
“况且你父亲, 并不像传言中那样庸懦无能,你可知道,他在做世子之时曾经做过镇守北疆边地的将军, 曾经靠着两千兵马,支撑三日三夜抗击突厥五万强兵入侵,抵抗住了北疆的一次大规模的外族洗劫,这件事情在朝野造成很大的轰动, 当时你祖父也在朝,你父亲带兵,一文一武,可谓当朝第一名门。只可惜气候衡阳郡主与你父亲的婚姻出了些问题,衡阳郡主负气与他和离,后来你父亲又娶了你母亲,成婚后不知为何,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虽然赵王没有说安国公现在是什么模样,但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安国公许在颖只是一个无能的纨绔子弟,一个挂着将军印却从不上战场的将军,一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世家少爷。
君湄皱了皱眉,这些,她这个做女儿的竟然全然不知,还是他今日说出来,她才明白父亲这么多年一直不开心,一只在隐忍着什么。
赵王见她手心冰冷,也知道她的内心受到莫大的冲击,今天自己的一席话,颠覆了她人生中的一些很重要的信念
他握紧她的手又说道:“想来我母后应也是受了他人蒙蔽才会拆散我们的婚事,我母后为后十年,竟也能被这些人挑唆,可见齐王的爪牙已经渗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你父亲终究是他们这些人很忌惮的对象,加上你舅父家的根底,你觉得齐王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我结成夫妇吗?”
想不到这一些居然这么盘根错节,从柳侯犯事开始,就一步步的步进别人设下的陷阱里面,连赵王娶亲这件事都能被人从中调包换人,还出动了赵王的生身母亲来作梗,齐王如今的势力强大到什么程度,实难想象。
“之所以能容忍冯珠珠在赵王府为非作歹这么久,是不想打草惊蛇,你当本王真是能带的住绿帽子之人吗?”
赵王嗤之以鼻。
——
君湄脸一红,想到他是如何吃醋的,哪怕自己跟陈安多说几句话,他那张脸都能黑的跟碳头一样,着实不像能忍的性子。
赵王伸出手在在她腰间猛掐一把,剖有报复的意味:“听懂了吗?”
她的脸便更红了,点了点头,问道:“齐王如今剑指赵王府,又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你如今岂不是很危险?”
看见她这幅小样,赵王心头一热,顿时觉得万丈豪情不如红颜一抹,难怪说柔能克刚,他伸出食指来在她鼻头上一刮:“秋后的蚂蚱,就让他蹦跶几天又何妨?”
“我父皇何等人物,如今之所以未动,也是在默默观察,在他面前,乖乖做事可比偷奸耍滑要好。”
诚如赵王对其父的了解,宣德帝从一个外迁皇子,在一夕之间掌握了朝中绝大部分的势力,在先皇薨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力席卷了太子一党的势力,顺利登基称帝,其雄心壮志和卧薪尝胆之心,只怕后人都忘了。
他做过皇子,更做过居心叵测的皇子,即使不在朝堂,也是很清楚几个儿子的动向的,齐王自以为很聪明,殊不知他自己的一言一行已经被皇帝看在眼里,此时未动,也只是觉得时机未到,若是再继续玩火,只怕烧的会是自己。
君湄不解的看着赵王:“那你打算怎样化解眼前的危机的。”
赵王哈哈大笑:“本王有危机吗?”
赵王的危机与皇帝的危机其实都是一样,此刻齐王眼里的劲敌只有赵王,故而一心一意的在对付赵王,殊不知做这些事情的同时,皇帝的内心会怎么想。
皇帝的儿子,即是亲人,也是仇人。
若想染指皇位,第一个敌人并不是赵王,而是皇帝,这件事情交给皇帝解决,而赵王在这期间也暗自集结自己的力量自保,看起来是最无能的行为,但是却将自己从战争的第一线抽离,将皇帝推到前线去,到时候只用借皇帝之力除掉齐王即可。
齐王不知道此刻蹦哒的越是厉害,自己的危险便越是多了几分。
用自己的爹去对付自己的亲哥,胆子也挺大的,君湄幽幽的想,万一他想的好,实际上没这么好办咧?
君湄不知不觉坐在炕边上,又靠近他一些了,她没想到先前在赵王府中,他对自己的无视,竟然在背后隐藏了这么多的东西,那么冯珠珠与齐王的私通,很有可能并不是对赵王的报复,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在出阁前就已经认识了齐王。
——
齐王久浸女人堆,对于御女之术颇有心得,或许在冯珠珠进赵王府前,早就跟齐王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两人正说着话,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两人大惊,此时二人一人受伤,一人顶不得事,若是被齐王府的暗卫先找到,恐怕再无活命的可能。
进门的是栓子,只怕他在外面已经听了很久。
“赵王殿下。”栓子扣头行了个大礼,跪地不起:“请救救我等山民的命吧!”
君湄吓了一跳,往炕上又蹿进去了一些,赵王在那一瞬起身护住了她,一不小心又触到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
看栓子的样子在外面听了不止一时半刻,他的脸上有欣喜,更是恐惧,这样的表情不是一个山民能表演的出来的,赵王想到昨天晚上房外的异样,皱了皱眉。
“昨天晚上你就来过这里了。”
栓子没想到赵王能想到这处,点了点头,说道:“这大山深处,除了走村串户的货郎,一年也难得来一两个生人,昨天我见秦婆婆家有炊火,便留心了一下。”
赵王不动声色,不错,秦婆子为了招待他二人,做饭的动静自然大了些,想不到栓子连这个都能留意得到,他并不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民。
栓子也没想隐瞒什么,把他心中的恐惧、疑惑,倒豆子一般的说出来了:“不瞒王爷,草民今天闯进来,便没想过能活命,若王爷肯帮便帮,不肯帮,草民大不了跟我娘一起去死!”
栓子这般激动,看来一定是遇到了不小的祸事,赵王心中真在思考这个年轻人的话语到底可不可信,君湄的一点点同情心早就被激气来了,连声催促:“你只管说来听听。”
栓子的目光投向赵王,见赵王也点了点头,这才说起这件事的始末原委:“草民原在京城之时,不是在寻常的地方做事,草民是在齐王府做杂役的。”
栓子看了赵王一眼,此人果然沉稳,听到此处纹丝不动,又说道:“像我们这样的山民,能进王府做杂役,都是一份了不得的差事,一个月六百文钱,也就是半两银子,山上的人种地,种半年才能存下这点钱,若草民无事,怎会轻易离开齐王府呢。”
赵王冷冷的问道:“你是得罪了齐王府的什么贵人,还是坏了齐王府的规矩。”
栓子撇嘴惨然一笑,说道:“说草民坏了齐王府的规矩也是有的,草民是贱工,做的都是体力活,像给王爷们搬沐浴的水的这种重活,都是我们这种人在做。”
君湄点头附和:“对啊对啊,那样大一桶水若不是栓子这样的大男人怕是没人搬得动呢,我在府里也见过这样的杂役。”
赵王瞪了她一眼,她便不敢说话了,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干脆不吱声,鹌鹑一般窝在他怀里。
栓子继续说:“偏有一日,齐王带了个女子回来,也是草民去送水,那日天寒,洗到一半也是要人送水的,许是那女子走了,又来了个男人,两个人便在里面讲起一件事情。草民还没来得及走,又听到草民家乡的名字,便偷偷听了起来。”
赵王蹙眉,须知这种听墙角,特别是下人在王府听墙角的行为,最是让人不喜,虽然栓子今日来告密,可他却很反感这种行径——不管有什么动机。
君湄注意到他这点厌恶之时,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低声凑在他耳边说道:“你休要这样想别人,或许别人是事出有因,你的那些暗卫干的不就是这些活计?”
赵王被她戳了心,脸黑的不搭话,暗地里又掐了她一把以示威胁。
“那两人说的便是在翠屏山,也就是我们这座山旁边那座山上,发现了一座铜矿,这两人私下商量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往上报了,并合计如何如何在山上开矿,又如何如何保密一事。草民心里害怕,怕露出些怯出来,悄悄走了,其后二人具体说了什么,草民便不知了,可半年后,草民回到家乡探亲,却发现一些怪事,先是这山上的山民在山上不许开垦荒地,然后又是封了山,只说是山上有龙气,为避免龙气被人打乱,不许人上山打猎。”
龙气?
——
赵王虽然不动声色,但能感觉到他心中的不安和兴奋,若是没有猜错,有人在翠屏山上做着不为人知的勾当,具体这些事情关系着谁,此刻还未可知,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件事情不仅跟齐王有关,此刻更与赵王有关。
栓子长跪不起:“请赵王殿下为草民等做主,草民原可进山打猎,也可以上山开荒,本朝亦是允许,可自山上被封以后,翠屏山附近的山民活的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再也无法支撑了。”
君湄瞧着赵王轻抿了一下唇,并未说话,心知他心里定然会有计较,男人们的事情,家族的事情,交给他,她很放心,此刻她只关心大夫到底找到了没。
“栓子,方才叫你去找大夫的,可曾找到?”
她这话一出,赵王的脸上露出些轻松的神色。
君湄心里暗暗吃惊,他也怕死么,面儿上说没关系能死撑,其实很想找大夫吧。
栓子这才说大夫已经到了。
大夫见诊金这么丰富,再大的雨,再崎岖的山路,也赶上山来,下山时栓子把赵王的情形也简单问了下,大致是刀剑所伤,大夫心里也有计较。
诊断过后,大夫用随身所带的药材开了个房子,叮嘱一日煎两次,水开后用文火煎上一刻钟即可。
又叮嘱了养伤要注意的一些事情,比如不能吃发物,如鸡鸭鱼肉蛋这些都要忌食,要躺着静养,尤其是——不能产生一些剧烈的运动。
君湄傻兮兮的在一旁仔细的问,吃什么好,不能吃什么,做什么好,不能做什么,听到这里还在点头:“我知道了,再也不让他跟别人打架了。”
赵王再也憋不住,噗一下笑了出来,连大夫也是很尴尬的在笑,笑着笑着就借口出去配药,走了出去。
“傻丫头,你当他说什么呢?”
“什么?”
“大夫见你我少年夫妻,怕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
“你这傻丫头怎么老红脸呢,你也发烧?”
“别老揪我脸!”
见到母亲
大夫配完了药, 赵王又亲自看过了,确认没有问题,君湄便拿出去煎了, 煎好后端给他服了, 他服过药以后渐渐困了,于是躺在床上发呆, 君湄亦坐在床头跟他讲着悄悄话,场面格外温馨。
“刚才栓子说的, 你怎么看?”
“怎么看, 你说怎么看?”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万一是齐王围起来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赵王眼皮子往下搭,似乎是很困了,其实就是不想搭理她, 这小女子,八成是动了恻隐之心,可男人的脑回路却没有她这么简单。
从昨晚开始,赵王就注意到此地不寻常, 更像是有什么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样,果不其然,今天就出来个栓子。
看的出来, 赵王对栓子的出现并不意外,也颇为不喜。
从见到栓子的第一眼就看的出来,这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庄稼汉,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充满铺垫, 从秦婆子的故事,到栓子的人生,到他闯出来的那一下。
赵王没有跟君湄讲那么多的故事,对于她来说,还是简简单单的人生比较适合。
——
“殿下——”趴在炕边上陪着别人,人家还精神抖擞呢,她倒快睡着了,乡下人也是不吃午饭的,两人早上吃的晚,要等到下午才有得饭吃,赵王躺着无聊,她也就要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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