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搞不懂,这个秦克成到底是什么路数。之前明明摆出一副对她极为不屑的样子,可之后的举动却又跟他的态度全然不符。
本来柳芳菲见他态度那么恶劣已经放弃了求他帮忙的打算,谁曾想他竟然主动帮忙把行李箱一路提上了公交车!
而且让柳芳菲很是不解的是,他怎么知道她等的是哪路公交车的呢?
搞不懂秦克成也就算了,让柳芳菲感到郁闷的是她连自己都搞不懂了!她不明白刚刚在校门口秦克成说“不服你也考第一啊!’的时候,自己干嘛要说‘考就考!’,这三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比登天还难!
这次期末考试秦克成毫无悬念地荣登全学年榜首,成绩遥遥领先,就连第二名的周玉茹都很难望其项背。她柳芳菲几斤几两别人不清楚她自己还不知道吗?别说第一了,第十一对她都是天方夜谭!
一个靠加分考进瑞川医大的特长生如何能够打败从高中到大学都稳居学霸宝座的秦克成呢!明知道打不败,还不知天高地厚跟他叫板,她实在搞不懂自己这是要搞哪样!
回到家后,柳芳菲发现爷爷又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发呆。
因为要过春节了,爸爸作为文工团的团长亲自带队去边疆慰问演出了,妈妈自然也在演出队伍中,所以只有爷爷和保姆阿姨在家。
爷爷是颇有名气的作曲家,性格原本非常活泼开朗,爸爸妈妈常常说柳芳菲的性格是最像爷爷的。可自从前年奶奶因心脏病离世后,爷爷就像变了个人,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看见爷爷又在一个人坐着发呆,柳芳菲知道爷爷又在想念奶奶了。
奶奶曾经是乐队的小提琴手,小提琴拉得可好了。退休后,奶奶虽然不再是小提琴手了,可小提琴仍旧不离手。
三年前奶奶突然得了脑梗,留下了后遗症,再也不能拉小提琴了。奶奶为此郁郁寡欢,而爷爷总是耐心地开导她,总说她拉不拉小提琴都是他心目中最棒的小提琴手,可奶奶还是不开心。
大概因为心情不好吧,奶奶的心脏也跟着不好了,前年突发心梗,没等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话
说起来奶奶离世也有两年了,这两年里,柳芳菲几乎没见爷爷笑过。
眼见着原本活泼可爱的爷爷一天比一天沉默,柳芳菲很难过。她很想再看到原来那个有事没事就喜欢逗她笑,每当写完一首新曲子就会一边高兴地哼唱一边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的爷爷,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把原来的爷爷找回来。
“呦,菲菲回来了!饿了吧?稍等一下,晚饭马上就好。”这时保姆阿姨从厨房里出来,见柳芳菲回来了,连忙说道。
“阿姨,不着急,我不饿!”柳芳菲回应道。
听到说话声,一直坐着发呆的爷爷才有了反应。
“菲菲,你回来啦?”爷爷一边问一边颤抖着想从沙发上站起来。
“爷爷,你坐着,我给您按摩按摩!”柳芳菲连忙跑到爷爷背后,伸手给爷爷按摩肩膀。
“还是我孙女心疼我!”爷爷说道,声音有些嘶哑。
“爷爷,跟您商量件事儿呗?”柳芳菲忽然想到一个既可以转移爷爷的注意力又对自己有好处的主意。
“什么事啊?”爷爷神情恍惚地问。
“我不想一整个寒假都无所事事。爷爷,你教我学作曲好不好?”柳芳菲说。
“那你不用背医书了吗?”
“爷爷,这个学期我们修的都是公共基础课,还没学到跟医学相关的课程,所以没有什么医书好背的!”柳芳菲连忙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好,既然我孙女想学作曲,爷爷当然愿意教!何况如果将来你想做歌手的话,自己会作曲那是最好不过的!”
“别提了,爷爷,说到这个我就心塞,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做歌手!”
“也不知道你爸妈是怎么想的,咱们柳家往上数几代都没出过一个医生,他们干嘛非逼着你学医呢?”爷爷显然对儿子儿媳逼孙女学医这件事感到很不满。
“正因为我们柳家好几代都没出过一个医生,他们才拼命想着在我这一辈出一个新鲜一下。”柳芳菲忍不住抱怨说。
“那个瑞川医大你实在不想读的话就不要去读了,放心,有爷爷给你撑腰呢!”
“也不是不想读,爷爷,其实瑞川医大……还不错啦!”柳芳菲实事求是地说。
“那就随你吧,只要你高兴就好!人这一辈子过得实在太快了,好好的人,说没就没,就像你奶奶……所以说活着的时候千万别委屈自己,想怎么活就怎么活!”爷爷给孙女的建议到底还是免不了参杂了因为对奶奶的极度思念而造成的极端情绪。
“知道了,爷爷。”柳芳菲回应说。不知怎么,思绪忽然回到了傍晚时分的校门口,回到了在大雪中与秦克成遭遇的那一刻,柳芳菲的心神不禁又恍惚起来。
☆、【17】
整个寒假,除了春节那几天每天跑出去跟同学聚会,其余时间柳芳菲都是泡在家里跟爷爷认真地学作曲。她想,如果能把作曲学好了,那么她就又多了一个说服爸妈让她去做歌手的理由。
天知道,她为什么要为做歌手找理由,她为什么要设法说服爸妈,为什么不能想做就做呢?她是那么喜欢音乐.....音乐,一想到这两个字,柳芳菲就百感交集。
爸爸妈妈都是文工团的台柱子,妈妈是唱民歌的,爸爸是唱美声的,奶奶是小提琴手,爷爷是作曲家,远在南方的外公外婆虽然不是专业搞音乐的,但却也精通各种乐器。尤其是外公,二胡拉得出神入化,简直就是瞎子阿炳再世!
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无需刻意去学,只耳濡目染就已经是半个音乐人了,何况还有爸爸妈妈有意识的培养?柳芳菲从小就跟爸爸妈妈学发声、学识谱、学唱歌,学弹吉他、弹钢琴......如今她又在跟爷爷学习作曲。她到底为什么要学习这些东西?难道不是为做歌手做准备的吗?
她不明白爸爸妈妈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定要她考医大?她到底哪里像个医生?爸妈难道看不出来吗?她那是那样完美地继承了他们的基因啊,她天生就是做歌手的料!
没错,她就是为音乐而生的,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以为的。她还以为爸爸妈妈的想法跟她是一样的,想不到竟然完全不一样。
当爸爸妈妈用无比响亮的声音告诉她让她报考瑞川医大时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并没有,她气得直跺脚:“既然你们不同意我做歌手,为什么当初要教我唱歌、弹琴、识谱?”
“我们教你唱歌是为陶冶你的性情,不是为了让你把唱歌当职业!”妈妈回答,心平气和地。
“既然你们可以把唱歌当职业我为什么不能?”柳芳菲气得鼓鼓地问。
“正因为我们把唱歌当成了职业,我们才更不想让你重复我们的老路。爸爸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一旦你把唱歌变成职业,它便再也不能带给你真正的享受了!”爸爸忍不住插话道。
“我就要把唱歌当职业,我一定会成为很棒的职业歌手!”柳芳菲固执地坚持道。
“菲菲,你还年轻,有些事你还不懂。我们让你报考医大是因为我们希望将来你能有一技傍身,就算我们不在你身边了,你能很好地养活自己,照顾自己。毕竟,无论时代怎么变,无论有多少职业被时代所淘汰,医生都是必不可少的。”妈妈苦口婆心地劝道。
“那你们干嘛不去做医生?”柳芳菲咕哝道。
“我们想做也晚了,你以为歌手套上一件白大褂就可以成为医生了吗?倒是人家做医生的,脱了白大褂就能上台唱歌!”爸爸忽然板起脸说。
“菲菲,不如这样,你先去瑞川医大读读看,如果实在不愿意读或根本读不下来再去唱歌也不晚。你还不到二十岁,急什么呢?”妈妈力劝女儿道。
“真的?万一我不喜欢或是读不下来就让我去唱歌?说话算话?”柳芳菲半信半疑地问。
“当然,说话算话!你先读读看,说不定到时候我们想让你去做歌手你都不想去做了呢!”妈妈忍不住笑道。
“......”柳芳菲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想,就算让她选择一万遍,她还是会毫无犹豫地选择做歌手。是的,柳芳菲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以为在做歌手和做医生之间她会毫无犹豫地选择前者。无论让她选择多少遍,结果都一样。
然而,当她在瑞川医大读了一个学期后,当她迈出音乐的大门走进一群医学生当中并见识到了一个跟音乐无关的崭新世界时,她竟然有些迟疑和茫然了。
虽然在瑞川医大才度过了短短的一个学期,虽然她还是一心想当歌手,但是她的心却被一些看不见的东西牵绊住了。
这才过了一个短短的寒假,她就已经开始想念瑞川医大的校园,想念同学和舍友们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想念,离开学还有半月她就已经度日如年了,只盼着快点开学,快点见到舍友和同学们。
好不容易熬到开学,柳芳菲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回学校去了!
分开一个寒假,舍友们再见面时都亲热得很,各自讲了一些寒假里的趣事,就连一向很少说话的叶雅慧都跟大家分享了她假期在家看小说被她妈拿着笤帚追着打的经历。柳芳菲一直在家跟爷爷学谱曲,实在没什么趣事好讲,忽然想起临放假时在校门口跟秦克成遭遇的情形来了,便忍不住跟舍友们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你竟然当着大神的面说要考第一?”蒋碧彤惊讶地问。
“是啊,我当时也是气急了。其实,我也就那么一说,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当真!”柳芳菲回答。
“怎么可能不当真?他正苦于抓不到你的把柄呢!这下好了,你主动把把柄塞到人家手里了,我们还有啥可说的。”蒋碧彤接着说道。
“说不定会有奇迹呢?万一菲菲努努力真考了个第一呢?”沈丹忍不住插话道。
“丹丹,谢谢你这么说。不过真的没有万一,我肯定考不了第一!哎,我干嘛要那么说呢?当时要是忍一忍就好了,真是脑袋被门挤了!”柳芳菲不禁抱怨起自己来。
“说了就说了,考不了第一秦克成也不能把你怎么样,顶多说点风凉话,到时候你假装听不见就行了。”一直没说话的叶雅慧忽然插话说。
“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说点别的吧,你们新学期有什么打算吗?”柳芳菲忍不住转移了话题。
“我准备退出诗社,进辩论社!”蒋碧彤第一个回应道。
“辩论社杀气那么重,你这么文艺的小身板受得了吗?不如来我们戏剧社吧!”柳芳菲笑道。
“不,我一定要进辩论社!”
“哦,我明白了!因为赵继航在辩论社,所以你也想进辩论社对不对是不是?”柳芳菲忽然间恍然大悟。
“赵继航在不在辩论社跟我有什么关系!”蒋碧彤红着脸说。
“跟你没关系你脸红什么?”柳芳菲忍不住揶揄道。
“是啊,碧彤,你脸红什么?”沈丹也忙跟着起哄。
“不理你们了,我要去楼下拿花了!”蒋碧彤红着脸站起身说。
“拿什么花?不会是男生送的吧?”沈丹紧接着问。
“什么呀!我在网上订了几盆小绿植和多肉,准备自己养的。你们不觉得我们宿舍里应该添些绿色吗?”蒋碧彤回道,说完便径自出了宿舍的门。
过了不到十分钟,蒋碧彤抱着一个纸箱回来了,三个舍友立刻兴致勃勃地凑了过去。
蒋碧彤于是打开纸箱,只见纸箱里摆着一盆绿萝、一盆文竹和几盆多肉,箱子里还有一个商家赠送的小喷水壶。蒋碧彤将绿植一一拿出来摆到窗台上,一边摆一边说:“有人把日子过成了诗,有人把日子过成了歌,我要把日子过成诗歌。”
☆、【18】
尽管柳芳菲很是后悔跟秦克成说了要考第一的话,但刚开学时她并未因此感到特别大的压力。
上学期,她很顺利就通过了期末考试,这让她觉得瑞川医大也就那么回事,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难读。
当然了,她肯定是考不成第一的。不过就算考不了第一,只要成绩能比上学期有提高她就有话对付秦克成。
而且稍微提高一点成绩应该不是很难,上个学期她根本没怎么用功就很顺利地通过期末考试。看来,瑞川医大也就那么回事儿,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读!
然而,在开始学习《系统解剖学》后,柳芳菲就发现自己错了,不但错了,而且错得相当离谱。
刚学完绪论,第一章运动系统还没有讲完,柳芳菲就几乎要崩溃了。
这天上课,柳芳菲拿起一具颅骨,跟之前一样,先是阵阵有词地念免责咒语——对不住,作为一个医科生,出于学习的目的,不得不借您的颅骨一用,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勿怪!勿怪!阿弥陀佛!
尽管柳芳菲对颅骨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并且在念免责咒语的时候虔诚得一塌糊涂,但是颅骨还是毫不留情地折磨着她。
对照标记有密密麻麻名称的解剖图谱,柳芳菲认真地、仔细地、翻来覆去地在颅骨上辨认那些图谱上标记的名称。然而图谱是平面的,颅骨却是立体的,柳芳菲像是掉进了一个恐怖的迷宫,完全分不出哪里是哪里。
老师正在讲什么一窝、一裂、三沟、十孔,还有什么一窝、三突、九孔,柳芳菲听得是云山雾罩。看看手里的颅骨,到处都是窝、裂、沟、孔好不好?
话说这一个星期老师没讲别的,就讲颅骨来着。可是到现在为止颅骨解剖图谱上那些结构点的名称她竟然连记都记不住,更别说在颅骨上把它们找出来了!
要是换做别的课,连着讲一个星期,以柳芳菲的鸡贼记性,总能记个七七八八了,可到了解剖课上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记忆力怎么就突然变差了呢?
也怪那些名字太难记,柳芳菲实在想不通,最初给那些结构点起名字的人到底怎么想的,干嘛要起那么奇怪还拗口的名字呢?简直莫名其妙嘛!
比如那个颅底内面观,什么乙状窦沟、岩上窦沟,什么盲孔、圆孔、卵圆孔、棘孔、破裂孔,鬼才分得清楚好么?在柳芳菲看来,所有的沟和孔都长一个样子,根本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还有那个岩枕裂是什么鬼?难道是脑袋枕到岩石上裂开了吗?根本没法解释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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