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叶蝉彻底被吓到了,她此时想的不是叶超和叶兴进不了国子监的事,也不是自己没完成任务就捞不到好处的事,而是刘高谊说的“太子殿下没让人把叶家老少全都押入大牢已是宽宏”。
叶家四处打听叶湘的消息竟差点儿让全家都锒铛入狱,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叶家人不但全然不知,还一心巴望着能从刘高谊这里走通关系,弄到两个进国子监的名额给叶超和叶兴?叶蝉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叶家的那帮子蠢货以为京城是淮阴县吗?可以任他们一手遮天?可就是在淮阴县,叶家也做不到一手遮天,不然让县学的学官和学政联名把叶超举荐入国子监不是太简单,他们何必要舍近求远,举家进京?
可就算刘高谊这么说了,叶蝉还是想再次确定一下。她艰难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问:“外祖,名额的事,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人了吗?”
契而不舍本是一个好词,可用在叶蝉为叶家族兄的筹谋上,却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能在一路混到侍郎的位置,刘高谊自然不可能是个笨人,他目光深幽的看着眼前的外孙女,突然发现她其实长的跟女儿一点儿都不相像。
叶蝉被刘高谊盯视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慌,不由怯怯的喊了声,“外祖?”
刘高谊眸光一闪,不动声色的摇摇头,道:“你的那两位族兄想进国子监,除参加入学选拔一途,再无它途,老夫知道你顾念亲情,忧心族兄的前程,不过叶家都是一群愚蠢商贾,你外祖母已经在给你相看人家了,你莫要与他们过多往来,以免受他们连累,毁了自己的名声。”
叶蝉心头一凛,乱的像是要炸开一样脑子,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瞬间冷静了下来。是了,她现在是刘府的表小姐,不用多久就将嫁入高门大户了,叶家虽然也很重要,祖父和父亲许诺的好处虽然也很诱人,可再重要能有她自己的姻缘和前程重要?
叶蝉的目光瞬间变得坚定起来,她向刘高谊福了福,“孙女也是本着同出一家的情份,才为两位堂兄来外祖这里求上一求的,既然事不可为,那大概就是上天注定两位堂兄没有这个命了,孙女一会儿就让人给叶家送信,回绝了此事。”
“恩,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刘高谊垂下眼皮,挥手示意她退下。
叶蝉忙端起笑脸,礼仪周道的向刘高谊又福了福,道,“那孙女就不打扰外祖了,孙女告退。”
刘高谊看着晃动的门帘,沉默不语,良久,他提声唤人,“外头有谁在?”
“老爷,您有何吩咐。”一个青衣小厮忙不迭的掀来进来。
刘高谊面无表情的道:“去把金护卫和王护卫找来,老爷有事交代。”
小厮答应着退了下去,不多时,金护卫和王护卫便应召而来,垂手恭立在刘高谊的面前。
555怀疑
“老金,你马上收拾东西去一趟淮阴县,查一下叶蝉以前在叶家的情况,老夫要知道她爹娘去世之后的所有事情。”
金护卫和王护卫闻言皆是一惊,不就是那位远从淮阴前来投奔的表小姐吗?老爷现在要查她是在怀疑什么?
不过身为护卫,两人都清楚主子怎么说,他们就该怎么做。主子既然如此吩咐了,就必然是有了怀疑。当下两人不敢再多言,金护卫躬身领命,“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回去打包行理。”
等金护卫退下后,刘高谊却坐着不说话了,他沉默了良久,才有些犹豫的道:“老王,你……去趟青山镇,查一查……嘉善县主叶湘,查查她的父母叫什么名字?都是做什么的?又是怎么死的?”
王护卫原还在心里暗自嘀咕老爷今天吩咐事情怎么这么不干脆,可一想到嘉善县主叶湘这六个字时,他整个人就是一个机灵,脑中灵光一闪,心头就不受控制的突突狂跳起来,脑子里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随着刘高谊的吩咐迅速成形。他几乎要被自己的猜测给吓死了,可一想到那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刘府将会……
“属下遵命。”王护卫转身就准备走,他已经迫不急待的想要往青山镇去了。
“等等!”刘高谊神情严肃的看着王护卫道:“此事不可声张,切记暗中查探。”
王护卫心头一凛,想到嘉善县主背后站着的那位,再次躬声应道:“是,属下会谨记大人的吩咐的,属下去了。”
等人走了刘高谊才慢慢的呼出一口气。轻轻的松开自己的紧握着的拳头,看着手心点点闪光的汗渍他不由露出一抹苦笑,他有多少年不曾这样紧张过了?
想着多年前与女婿不告而别的女儿,想着三年多前带着女儿遗书前来投奔的“外孙女”,想着叶家的动作。
刘高谊的眼中寒芒爆射,若他的那个猜想是真的,那么叶家……
墨香阁
阿福接过小丫头送来的信,转身就匆匆往后院奔去。墨香阁的后院是座五进的宅子,不算太大,但挤一挤也足够住下叶家两房人和叶老太爷夫妻了。阿福一路进了主院的承启堂,通禀之后听到传唤,便急忙进了屋,“老太爷,叶蝉小姐的信。”
“哦?”叶老太爷正坐在榻上喝茶,闻言便将茶杯放到一边,接过信打开看了起来。只是才看了两眼,叶老太爷的手就剧烈的抖了起来,脸色更是血色尽退,苍白的吓人。他揪着胸口,呼吸短促的冲啊福叫道:“阿福,去,去叫老大和老四过来,快去叫他们来。”
“老太爷,您这是怎么了?您哪儿不舒服啊?老太爷!”屋里侍侯的几个丫环见状,纷纷惊叫着围了上来。
叶老太爷怒目圆瞪,一把推开试图上前扶他的丫环,对着阿福吼道:“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叫老大和老四来?”
“是,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阿福被叶老太爷的样子吓到了,连滚带爬的转身跑出去叫人了。
陈子山和陈子栋夫妇来的很快,四人看着捂着胸口,呼吸急促的叶老太爷,再看看同坐于罗汉床上沉默的捻着佛球的叶老夫人,神情明显就缓和了下来。
“爹,你这是怎么了?”不待叶老太爷回答,叶子山又转头问阿福,“阿福,让人去叫大夫了没有?”
阿福躺着也中枪。他之前听命去叫叶子栋和叶子山了,哪里知道叫大夫了没有?阿福的目光不由移到罗汉床上的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故自沉默的一颗颗捻着佛珠。
叶老太爷这时也懒得看儿子在面前演戏,抖着手将炕桌上的信纸拿起,递给了两个儿子,“看看吧,这是叶蝉派人送回来的。”
“爷,可是进国子监的事情有眉目了?”叶子山闻言大喜,接过信便迫不急待的看了起来,可越看他的脸色就越难看,最后腿软的更是一屁股坐倒在地,“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同时看完信的叶子栋只是呆呆的站着,神情茫然,他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太子竟然会亲自跟众臣发照会,阻断他叶家子弟进国子监的路。那可是太子啊,一人之下万人之前的尊贵人儿,他叶家怎么就惹上了这样的人呢?
可能他们能怨谁?怨家中的子弟们行事过于张扬,引起了皇家暗卫的注意?怨他们不该肆无忌惮的打听叶湘的消息,引得太子殿下不满?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由着大嫂,任叶蝉代替叶湘去刘家冒名顶替做了那个表小姐。”钟氏拿着信气恨不已,“若是当初听二哥的把叶湘接回来,今天我们整个叶家都太子的救命恩人,进个小小的国子监还不跟玩儿似的,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有银子都无处使,可怜我的兴儿啊,大好的前途就这么被生生的掐断了。”钟氏抽出帕子开始抹眼泪。
吴芙蓉的脸却全黑了,“他婶儿,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别忘了,当初你们可都是同意了的。”
钟氏立即反唇相讥,“我们同意什么同意?你女儿当时都已经在刘大人府里做表小姐了,我们不同意能行吗?难道还嫌叶家的脸还丢的不够?”
吴芙蓉气的心肝脾胃肾都在颤,可面对叶老夫人满含杀气的目光,吴芙蓉不得不逼自己冷静,她瞪着钟氏冷笑道:“你也说了我家蝉儿还在刘府做表小姐,她一日是刘府的表小姐,咱们家这希望就还没断,这次因为小辈们行事不周惹了太子不快,才阻了叶超和叶兴进国子监督的路。这次不行,难道三年后也不行吗?只要蝉儿还在刘府,只要咱们行事再小心谨慎些,凭咱们叶家的财力,给家中子弟弄两个名额还不简单?”
钟氏被吴芙蓉的一席话说的张口结舌,屋子里有片刻的寂静,所有人都在低头暗暗思索着事情的可行性。
556担心
“老大媳妇儿说的不错。”叶老太爷终于不再胸闷气短了,他看着叶子山和叶子栋道:“太子殿下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今年既然已经事不可为,那咱们就图谋来年,三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看向一旁的叶老夫人,道:“老婆子,你去取五万两银票来。”
叶子山和叶子栋夫妻几乎同时心头一喜,知道老爷子这是要让老太太拿钱疏通关系了。五万两对于叶家这样的豪富人家来说不算很多,但对于一般人家来说,几乎就是人家努力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若是事情成了,两家就等于没花费一点儿代价,就收获了一个至少是八品的官吏。
叶老夫人点点头,没有丝毫异议的起身,由丫头扶着进了内室。
叶老太爷又看着叶子山道:“你去告诉叶蝉,让她再去求求刘高谊,让他帮忙给我叶家弄两个进国子监的名额,若是弄不到两个有一个也行,五万两银票算是给他的订金,事后我叶家定然另有重谢。”
“爹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刘家。”叶子山喜笑颜开的拍着胸脯保证道:“蝉儿这几年在刘家颇得刘高谊夫妇宠爱,肯定是能把这件事给办好的。”
叶老太爷默不做声的看了叶子山一眼,正巧这时叶老夫人从内室取了银票出来。叶老太爷微微垂下眼,缓声对叶老夫人道:“给老大吧。”
叶老太爷的声音方落,叶子山不等叶老太太有所动作,就已一步抢到叶老夫人面前,笑嘻嘻的道:“娘,您把银票给儿子就行了。”
叶老夫人把手里的银票往叶子山怀里一扔,便转身坐回了罗汉床上,继续低头默不吭声的一颗一颗捻着佛珠。
叶子山拿到了银子,便迫不急待的要走,“爹,娘,那儿子就先去办事了。”
“去吧。”叶老太爷低声说着,那低哑的声音仿佛比起平时听起来还要显得更加苍老一些。
叶子栋眼巴巴的看着叶子山手里的银票,见兄长要走,也忙跟叶老太爷和叶老夫人做了个揖,道:“爹、娘,您二老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那儿子也先下去忙了。”
叶老太爷人虽老了,但眼还没瞎,看着小儿子这副神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回他是连说他的力气也没了,只低垂着头,无力的挥了挥手。
叶子山夫妇和叶子栋夫妻就像来时一样快速的退了出去。
看着微微荡晃的门帘,叶老夫人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也不看身旁的叶老太爷,只低声道:“执着了这么多年,谋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或许这一切真的都是上天注定好了的吧。老天爷让叶家能拥有无尽的财富,却没有读书做官的命啊。”
叶老太爷也重重的叹了口气,曾经,三儿子让他看到了光耀门楣的希望,可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女人,一个婚约毁了。为怕刘家报复,他弃卒保车,把三儿子逐出了叶家。这十几年来,他又把希望放在了长孙身上,一力的培养着叶超,结果谁知叶超考举子竟然落第了。
这世上若是有后悔药卖,他就是倾尽叶家所有,也一定要买一颗回来吃了,让一切重新来过。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而他已经老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去等叶超或叶家其他的子弟成长起来,去搏那千万人争相挤上的独木桥了。
叶老太爷重重的闭上眼,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道,“我知道你说的或许都对,可是我已经老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一蹬腿,把最后一口气给咽下去了。执着了这么多年,要是不做最后一搏我实在是不甘心,将来下去见了例祖例宗,我怕是无颜面对他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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