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姣嘟嘴,拉着虞景青衫的衣袖:“哥哥,我们两个好好的,你也会好好的,你的病肯定会好的,别露出那副神情嘛。”
那样的表情,忧郁中带着绝望,眼眸中闪着破碎的星光,瞧着就让人觉得窒息。
虞景扯了扯唇,他这是打胎里带来的毛病,不能见风,不然就会咳嗽不止,呼吸困难。
在干净的室内倒还好,只是有些轻咳,但是在外面,真的是一瞬都呆不了。
虞母紧紧的蹙起眉头,心中有些难受,说来也是奇怪,在娘胎的时候,这小子安分的很,胎动都很温柔,跟阿姣那恨不得将肚皮踢破的模样不同。
更别提,生下来的时候,那响亮的嚎哭声,当时接生婆婆就笑着恭喜,说是个健康的大胖小子。
没想到开春抱出去的时候,没一会儿小脸就憋得通红,咳嗽不止,后来试了几次,还是不成,银子大把大把的往外撒,没有一点用,还是一点风都不能见。
虞景轻轻的扶着虞母的肩头,柔声安慰:“娘,你别多想了,儿子觉得,可以静心读书,是极好的事情。”
“嗯,对啊,娘,再说了,哥哥肯定会好起来的,我哥这么好的人,老天爷才舍不得折腾呢。”虞姣托腮,赶紧打岔,他们这一家像是苦水里泡过的。
她就不说了,都死过一次的人了,上辈子也是失败至极,一步错步步错,她只是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惜的是,有一次中标的本事,却没有平安生下的本事。
个个早夭……
再加上,前世舒泊岸如此对她,哥哥看不过,试探着出门,想要教训对方的时候,却没想到,在那个春红柳绿的春日,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娘亲更是被打击的一病不起,没多久就不在了,她强撑着办了两人的后事,也跟着香消玉殒。
再就是回到了前些时日。
那一刻她是惊喜的,再次见到了温柔可人的娘亲,和忧郁睿智的哥哥。
虞母叹了口气,紧紧的握住两人的手,细细的柳眉蹙起:“娘不图别的,就希望咱娘仨,能平平安安的。”
回握住这细巧的小手,虞姣轻咬贝齿,迎着虞景认真的目光,柔声道:“咱娘仨,定能平平安安的。”
然而日子不是嘴说的,不过第二天,大姨妈就带着舒泊岸登门了。
虞姣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微笑着将两人迎了进来,客气的吩咐暖暖端茶递水,将她们安置在客厅。
虞母也收拾停当,出来应酬,抿着唇笑,她觉得,大姐定是听说了她们遭遇,来安抚她的。
谁知道魏氏上下唇一磕,神色带着审视:“昨日里,你们两人衣衫不整,出现在外人面前?”
虞母不好意思的垂头:“我们躲在树后面,穿着男装呢,不碍事,再说也只是衣衫脏污了些。”
说完还有些莫名其妙,这又怎么了?
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下,魏氏心情不虞,冷冷的开口:“我跟泊岸商量过了,咱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虽然阿姣出了这种情况,但是我们也愿意下明媒。”
虞姣正襟危坐,对于魏氏的话,心中也有了一丝预感,上辈子的时候,魏氏最是严苛,但凡有哪家儿女是私定终身,婚前要好,定要被她念叨一番。
虞母确是有些无法接受,冷着脸反问:“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只有明媒?那正娶呢?”
轻轻的撩了撩眼皮,魏氏轻嘲:“看在是亲戚的份上,泊岸愿意屈尊降贵,纳阿姣为贵妾,这个情况你也知道,婚前有了妾室,那这婚事是要降一等的!”
虞母气红了眼,这大姐欺人太甚!什么叫贵妾,她纵然男人不在了,可是爵位还在阿景身上呢,又不是破落户,指着人施舍。
“呵,表哥好大的本事!屈尊降贵!”说着将茶盏一摔:“来人!将这两个没脸没皮的给我轰出去!”
魏氏气的脸色铁青:“不要敬酒吃罚酒!”要不是看在是亲妹子,阿景又是个不成器的,将来虞家的一切,都能落在泊岸的头上,谁耐烦看这失贞的女人!
舒泊岸也忍不住变了脸色,素来温柔可亲的表妹,竟是这般泼妇模样,幸好没有娶她为妻。
“滚!”虞姣冷喝,虞管事推开门,带着几个家丁守在门口,冷眼望着母子两人。
魏氏脸色大变,丢人丢到下人面前,让素来端庄持重的她,格外无法接受。
舒泊岸回眸,会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虞姣:“阿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啪!”虞姣奋力一贯,手中握着的茶盏应声而出,碧绿的茶叶,和青嫩的茶汤,尽皆泼到舒泊岸身上。
那一身月白的锦袍,被茶水侵染,彻底变了模样,舒泊岸形容狼狈,留下一个伤心的眼神:“表妹,你好好想想,我还是愿意纳你为妾的!”
虞母这会儿也回过神来,脸色铁青的冷喝:“我的好姐姐,我的好外甥,滚!”
东厢的虞景,也听到这边的动静,不顾一切的冲出来,大福在后面紧跟着大喊:“少爷!少爷!您不能出去啊少爷!”
虞景大恨,就是因为他不能出门,才累的母亲和妹妹受辱!
疾步而行,恰巧和舒泊岸擦肩而过,就听他恨恨的说道:“表哥你也劝劝阿姣,以为的执拗是不成的。”
虞景薄唇轻启:“滚!”
说完头也不回,急忙走进客厅,来到母女两人的身边,虞姣也忍不住神色大变,心中暗恨,上辈子的时候,累的哥哥为她奔波,这辈子又是如此!
赶紧迎上前去:“哥你怎么出来了,没事吧?”
虞景这会儿才觉得窒息感上涌,坐在凳子上缓了缓,轻喘了几声,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虞母上前一步,微红着眼眶,紧咬贝齿:“欺人太甚。”一行清泪终于是忍不住滑落下来,她岁数大了倒是无碍,就怕那娘俩回去,编排阿姣,累的她说不来好人家。
担心虞景有什么不好,两人也不敢刺激他,连忙让大福去请大夫,虞景坐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异常,就喊住阿福,嘱咐道:“我无事,不必再去。”
见虞景苍白的小脸,因为憋气而变得有些晕红,虞姣捏紧了拳头,这一切都是因着她,因着她们家不够强大。
徒然的求尊重,自然是求不来的,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获得别人的看好和尊重。
虞姣在心中盘算,她们的家底也颇为丰厚,哥哥身上还有骠骑将军的爵位在,就是他身体不好,不能见人,到底少了几许的底气。
想到这里,虞姣咬牙开口:“哥,你不穿的男装先拿两件过来,我在着人去做些。”
虞景眼眸深深:“你想做什么?”
他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想要男装,自然是想要做男子打扮,他拖累妹妹许多,还要累的她照顾他。
虞母显然也想到了,郁郁的开口:“就没别的法子了?”
真的女扮男装行走在外,那可真的是绝了嫁人的心,世人对女子严苛,断不会接受拥有太多不安定因素的妻子。
虞姣点头:“女子嫁人是出路之一,可自强亦是。”
以她如今的情况来说,被大姨妈母子这般的污蔑,那真的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亲姨妈,亲表哥,又是快定亲的档口,谁会觉得她真的是清白的呢?
嫁自然是嫁的出去,但是人选就要另说了。
第6章
大清早还没起床,就听到暖暖的欢呼声,“下雪了!”
虞姣一骨碌的爬起来,手忙脚乱的穿衣服,披上大氅就跑出门去,强忍着激动故作镇定的对暖暖说道:“乖,一个人无聊吧?我陪你玩。”
暖暖呲着牙笑,乐不可支的回头:“小姐,我不无聊,雪可好玩了。”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像一片片晶莹的舞者,在一片素白中翩翩起舞,伸出手,接住那天地间最纯洁的精灵,微凉的触感在手中化开,虞姣弯起一双好看的眼眸,露出一个微笑。
虞母站在碧纱窗边上喊:“阿姣,快回来,这么冷的天,小心着凉。”
“嗯。”将手藏在毛绒绒的袖筒里,虞姣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大雪,就转身回了屋里。
暖暖一派乐呵呵,玩的开心,惹来大福羡慕的轻瞥。
刚刚走进屋,就被虞母一把拉住手,轻声叮嘱:“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这身子骨,可千万要仔细着。”
虞姣点头,这道理她也懂,上辈子吃的亏,大多数要算在身子骨不好上。
“小姐,绿柳姐姐来了,说是老夫人有请。”暖暖忽闪着大眼睛,机灵的汇报。
虞姣蹙起眉头,这老夫人在今日召她,还下着大雪呢,有什么要紧事不成。
想到这里,扬声说道:“告诉绿柳一声,我马上就去。”暖暖应了一声,就往院门走去。
虞母拍着虞姣的手,蹙起细细的眉头:“娘也真是的,这么冷的天,找你做什么,万一你着凉生病了,岂不是不好。”
虞姣抿嘴,她有预感,大约会跟昨日的事情有关,要说今日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也就这一件了。
安抚的拍拍虞母的手,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才让家丁抬起轿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德音院走去。
身后是一片素白,还有虞景那深深的目光。
晶簾微闪,魏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厅内静悄悄的,将虞姣迎进去之后,绿柳就悄无声息的后退。
抬眸望着魏老夫人脸上深深的褶皱,虞姣也忍不住深深的蹙起眉头,说实在的,对方这样的神态,让她不喜。
果然听到魏老夫人开口了:“昨日里,你们有没有被王公大臣看到正脸?”
那声音肃穆端庄,好似她回答一个看到,就能劈头盖脸的打上来似得。
虞姣轻轻的咬唇,摇了摇头:“没有。”
就看到魏老夫人轻舒了一口气,叹气道:“蝉纱也真是的,任由你小孩子家家的胡闹,也不顾身后的姐妹。”
还不等虞姣启唇,就有冷冷的开口:“泊岸那里,蝉衣也跟我说过了,做贵妾也好,有明媒,有官书,也不算辱没了你。”
虞姣不敢置信的抬眸,觉得自己的外祖母,怕不是入魔了,轻轻的重复了一遍:“不算辱没?”
魏老夫人眼神冷冷,浑浊的双眸透出精光来:“怎的?你一个跟外男处过的女子,还想高嫁不成?”
虞姣霍然起身,隐忍的说道:“阿姣就算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做他舒泊岸的妾!”
魏老夫人冷哼:“怎么,你还想做太子妾不成?痴心妄想!”
“阿姣敬您为外祖母……”虞姣眼中闪着泪花,她知道魏老夫人偏心,重男偏女,孙辈都是她的掌中宝,女孩就不太放在心上。
魏老夫人气的哆嗦:“呵,这敬意我可要不起!”没得污了我魏家的地。
那眼神中的轻蔑,就像是一把利剑,狠狠的戳穿了虞姣的心,心中强撑着那一股气,瞬间散了,垂下眸低声说道:“我虞家的事,就不劳外祖母操心了。”
“呵,虞家!”魏老夫人咚咚的敲着拐杖:“吃着我魏家的面,喝着我魏家的水,这会儿子来撇清?”
虞姣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抬起凄婉的双眸:“姥姥,阿姣何错之有,要去做妾……生死都不在自己手上,还有什么趣味……”
魏老夫人见她向自己低头,也和缓了神色劝道:“你别这样说,你的身份,到底跟别人不同,到时候婆婆是你姨妈,舒泊岸的妻子,只得端着你。”
虞姣露出一张被泪水沁湿的小脸,期期艾艾:“姥姥,您最疼阿姣了,阿姣不想做妾……”
别开脸不再看,魏老夫人语气森然:“泊岸哪里配不上你?”
呵,哪里配不上我?
虞姣掏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着脸颊,对着小镜子仔细的整理了仪容,才嘲讽的说道:“我虞姣就算是地里的烂泥,也轮不到别人挑三拣四。姨妈?怕是假的吧。”
要不然怎么会逼迫至此,毫无亲情可言。
这下雪天啊,最适合摔跤,母子两人将腿摔瘸了才好,免得闲来无事,竟要威逼利诱,想要纳她为妾。
魏老夫人脸色一变,刚才虞姣还一副柔弱需要她做主的模样,转眼就眼带嘲讽,竟丝毫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忍了又忍,干瘪的红唇抖索:“滚!”
虞姣麻溜的滚了,蔫头耷脑的回了小院,见了虞母才郁闷的说道:“娘亲,我大概闯祸了。”
魏蝉纱心疼的迎上来,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才蹙着眉:“怎么回事?”
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魏蝉纱听罢,也忍不住气了个肝疼,万万想不到,大姐自己办不到的事情,竟又搬了母亲!
“咳咳……”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起,虞姣神色一变,就见小门处站着虞景,呐呐的问:“哥你怎么来了?”
虞景神色阴霾:“我不来,你还要将这情况隐瞒多久?”
魏蝉纱赶紧上前,替他轻抚脊背,心疼的训他:“你好好养身子,这些事情,有我和你妹妹呢。”
“就是欺负你们两个妇道人家!”虞景恨急捶桌,苍白的俊脸上乌云密布。
“我昨晚上,没有关窗户。”虞景淡淡的扔出一个大雷。
魏蝉纱大惊失色:“你没事吧?我明明给你关了。”
挡住要上前来的魏蝉纱,虞景扯了扯唇:“昨日里出来一趟,并无大事,我就想着,试试看能不能成,昨晚上娘睡下之后,我就命大福开窗了。”
虞姣也忍不住上前,挨着虞景坐了,静静的听他说。
“我现在好端端的,以后试着出去吧。”虞景一锤定音。
虞姣心中很是复杂,上辈子的时候,哥哥也是为着她,尝试着走出这个自圈的牢笼,这辈子依然如此,这一片赤诚的心意,令她感动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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