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胤禛的大宫女有六个,嬷嬷有四个,一水的立在廊下,垂眸屏息等待着福晋的问话。
虞姣还是按着老路子,一个一个的叫进去,络如略过不提,下一个是梨雪,她人如其名,像是娇弱的梨花,又像是洁白的雪花,瞧着柔柔软软惹人怜惜,虞姣笑着让她坐了,柔声问道:“家里可还有什么人?都在哪里办差?”
梨雪轻轻的咬着自己嫣红的唇,双眸水盈盈的说道:“奴才家里没什么人了,家里只我一个女儿,父母身体不大好,前后相继都去了,福晋……”
络如跟她透了一点风声,她的心中实在惶恐的厉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虞姣笑着点头:“我这里有喜事,总想着你们也成双成对的,你呀,别怕,定给你找一个憨厚老实又会疼人的,万万不会欺负你,再者,就算是成婚了,还是要回来当差的,可不能躲懒。”
梨雪这会儿的脸庞,倒像是跟她的名字一样,无端的透着白,她心中明白,定是络如透出她自己的小心思叫福晋察觉了,这会儿清算来了。
可她这个池鱼,也被殃及的太厉害了,她什么都不图,贝勒爷那样的人才,她是不敢肖想的,就图着到了岁数去做嬷嬷,也算是一条出路。
轻轻的咬唇,望着福晋淡淡的目光,就知道这事不容拒绝,满怀心事的出去了,梨雪想,她得求一求贝勒爷,去书房伺候也好,只是不要将她赶出去。
第二个是一个英挺的女子,粗粗的剑眉,瞧着就透出几分机灵与英姿飒爽来,虞姣笑着招手让座,又温柔的问了同样的话题。
秀莲一挑眉,就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她家里呢,情况有些复杂,只是有些话不能当着虞姣的面说,就避重就轻的说。
说是她家中母亲早逝,父亲娶了继母,这继母也是个能生的,一口气生了好几个,然后孩子多,事情就多,能给她的关注就少了,一切全凭福晋做主。
虞姣喜欢这样的爽利人,天下的好男人千千万,为何非得盯着别人的相公,就笑:“可有心仪的人,别怕,尽管给我说,只要他还单着,就去问他的意见,成了就成,不成呢,我再给你找。”
秀莲也跟着笑:“都是在前院伺候,虽说见的面不多,可我也知道他定是没成婚的,因着他家里穷的很,上面只有一个寡母,好多人不愿意。”
沉吟半晌,虞姣还是说了:“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家贫你定是也要过苦日子的,素日的姐妹都比你过得好,你若是受得住,我就让爷去问问,你若是受不住,过些日子再来告诉我,也是成的。”
有情是不能饮水饱的,这是客观的事实,给她讲清楚,免得到时候后悔。
婚前瞧着百好千好的人,婚后变得太多了,这男人的奇葩所在,是女人所想不到的。
秀莲抿着嘴笑:“福晋一心为奴才,奴才是知道的,只是我家里也不好,还不如就这么半斤八两的过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虞姣点头,秀莲自己也想的很清楚,看来不是一天两天的琢磨这事了,就叮嘱她:“你这边成,我就去问问那边,事先说好,对方的心意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成与不成,你都要有个心理准备。”
秀莲点头称是,乐呵呵的出去了,对于她来说,这大约是最好的结局了。
下一个石榴,这名字一听就不是父母给起的,一问果然,是德妃赏下来的,虞姣问她,她就如实说了,是打贝勒爷小时候就伺候的,至于怎么安排,全凭福晋做主。
虞姣又问她爱什么样的人,她就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瞧着她的面相,略带几分憨厚,话语间也是别人怎么说居多,虞姣就明白了,笑问:“那给你配一个能拿主意的,不过这也有一点不好的,就是你可能不大能自己做主了。”
石榴明亮的眼神中透出一抹光来:“这样才好,奴才的性子,自己也是了解的,最适合您说的,您尽管安排,奴才无二话的。”
目送这位柔软听话的石榴,下一个叫念琴,最令人瞩目的就是花瓣一般的唇,嘟嘟的,粉嫩诱人,闪着诱人的光泽。
一双如水的杏眼眨啊眨,说出的话柔柔切切,总之不离中心思想,她是发誓要一辈子照顾贝勒爷的。
说是想当年贝勒爷还年幼,恰逢孝懿仁皇后不在,德妃娘娘又怀着十四阿哥,她陪伴着孤苦伶仃的四爷,当时就发誓,这一辈子不离不弃,做一对好主仆。
虞姣:……
不由得歪了歪嘴,笑吟吟的让她出去。
最后一个叫念笙,跟念琴一样的情况,都是打小伺候胤禛,情分足的很,说出的话也是底气十足的,只说是想生生世世伺候贝勒爷,只要能端茶倒水,心中就满足。
对于这样的说辞,虞姣都不想再劝了,机会只有这一次,把握住就是把握住,把握不住也就别怪她了。
有这种心思,还有谁敢留,对这几个大丫鬟,心中也有了几分明悟,一半对胤禛有心思,一直没有得逞,一半的呢,就图着安安生生过日子。
这样的话,事情倒好办许多。
这一通谈话下来,天也快黑了,胤禛还施施然的回到了正院。
还没有进院门,就被一道柔弱的身影给截住了。
梨雪一个闪身,在抄手游廊跪下,期期艾艾的将今天下午的事情说了,又哭着表忠心:“奴才对爷的一片心天地可鉴,万没有不好的心思在,只想着能干干净净伺候贝勒爷,给贝勒爷当牛做马就心满意足,不想去伺候其他人……”
胤禛蹙眉,抖了抖玄色的衣袍冷笑:“福晋一片好心,说是把你们当女儿一般出资嫁出去,万没有想到,你竟是如此不知好歹,说什么伺候爷,端茶倒水的活,小妇人也是做得,如今瞧来,竟是个包藏祸心的!”
眼见梨雪铩羽而归,络如也立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雪地里恳求:“福晋是个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瞧着我们几个不自在,可我们打小都在一起,为何此时要分开。不若贝勒爷调我们去书房,瞧不见岂不是两厢得宜。”
一边的念琴和念笙也赶紧跪倒在地,仰着苍白的小脸哭泣:“贝勒爷,求您开恩,奴才们倒宁愿干干净净的,也不愿意去伺候他人……”
念笙心里笃定,她们作为贝勒爷的丫鬟,若是说伺候别的男人,说不定能激起贝勒爷心中一团火,留她们一留,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胤禛听完不置可否,摸着下巴望着一边的虞姣:“还没看够热闹,随你怎么处置吧。”
虞姣手中抓了一把瓜子,慢条斯理的嗑着,闻言就忍不住笑了:“我的贝勒爷,我看戏还没看够了,你挑明做什么。”
她不光想嗑瓜子,还想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看戏的时候,嘴里没点什么,很寂寞的说。
这会子风雪还没有停,冷的厉害,瞧她披着披风,滚的白狐狸毛毛边衬得那小脸越发的白,胤禛就觉得有些心疼,板着脸训她:“大冷的天看什么戏,还不快去拿上汤婆子。”
说着扭头看向跪着的四人,冷笑:“既然是贱根子愿意跪,那就跪到明日一早,连福晋都伺候不好,要你们何用。”
虞姣冷冷的嗑着瓜子,一言不发,这是他的奴才,跟他打小的情谊,敢跟她叫板,不就是仗着胤禛能护着她们吗?
她倒要瞧瞧,这四个丫鬟还能翻多大的风浪。
“络如,衣帽一事向来是你在管,可瞧着福晋手中空空,你竟不管,还有心思来恶人先告状,可见是心不在我贝勒府,明日就将你发还,还要问问灵寿,到底是怎么养女的。”
胤禛薄唇轻启,对着一众丫鬟冷笑:“就跪这里,明日一早直接上值,但凡有一点差错,你们知道刑罚的。”
说完就揽着虞姣走了,将她的小手窝在手心里,冷嗤:“手都凉成这样,还装模作样的,几个奴才不合心意就打发了,别委屈了自己。”
望着那几个丫鬟瑟瑟发抖的样子,虞姣就忍不住笑了:“我还想着,过一段时日再来一次思想教育,没想到这么快就忍不住,跑到你面前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每日都是这个点回来的?她们掐点掐的可真准。”
确实准,胤禛一早就告诉她回来的时辰,她也是掐着点来候着,也还是比她们晚了一步,这说明有人早就报信了,比他告诉她这个预估的时间准多了。
这就有意思了,不过说来也是,前院这几个大丫鬟,一向是贴身伺候的,平日里肯定是多有优容,胤禛身边的人也肯定是愿意给三分面子的,这样的话,若不是她们仗着情分直接告状,惹怒了胤禛,平日里慢慢跟她磨的话,说不定这几个丫鬟真能将她扳倒。
毕竟她初来乍到的,就算是位高又如何,联众瞒她,结果还真是不好说。
第41章
半夜时分, 又下起雪来,洋洋洒洒的, 瞧着还挺大的。
秀莲想了又想, 还是没忍住,在虞姣起夜的时候求情,她也不敢说别的,直往与她有利的地方说:“福晋,眼瞧着下雪了, 几个大丫头还在外头跪着,万一跪出个好歹来,与您的名声不利……”
虞姣打了个哈欠,一想也是, 不过是心中有想头罢了,还真能要对方的命啊,就打算免了她们的跪。
没想到吵着胤禛,他也醒了,闻言冷呵:“你啊,欺负你的时候,你总是忘得快, 去跟她们说, 福晋慈悲, 挪到廊下去跪。”
这有雪难免就有风, 在廊下跟在旷地里有什么不同, 虞姣安抚的拍着他的手, 笑道:“知道你是为了我立威,可是她们几个跟你是打小的情分,也不能怠慢了,就让她们起了。”
胤禛摆手:“不成,这种心思不一次打消,后患无穷。”
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眼眶里溢出一点水雾来,虞姣轻笑:“行了,让她们去屋里跪着抄经,明日里交出心得来,若是明白过来错在哪里,就回来上值,若是明白不过来,那也罢,遣回去吧。”
秀莲欣喜的跪地:“福晋慈悲,奴才这就让小丫头去传话。”
还不待虞姣说什么,胤禛一把将她搂到怀里,轻声安抚:“快睡吧,管她们做什么。”
往那温暖的怀抱一滚,砸吧砸吧嘴,瞬间入睡,胤禛有些无奈,这人啊,睡得可真快,一瞧就是毫无心事。
转眸望向朦胧的床帐,勾了勾唇角,搂着怀中温热柔软的身躯,也陷入了沉眠。
而另一边的四人,早已经冻得肢体僵硬,脸色发青了,脸上的泪化成了细小的冰柱。
特别是梨雪,她素来身子弱,又爱美的紧,这会子已经有些受不住,难受的紧,身子晃了晃,差点就摔到在地。
络如也是有些不堪承受,膝下的雪已经化了,浸透了衣衫,又湿又冷,冰凉刺骨,紧紧的咬着唇,她的心中憋着一口气,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地步的。
这个新娶的福晋,在贝勒爷的心中,地位就这么高吗?
怎么可能呢,虽然长相娇美,可认真说起来,又怎么比得上她们十几年的主仆情分。
念笙眼瞧着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瘦弱的小丫头抖抖索索的出门来,眼中迸射出无尽的希望来,这是贝勒爷看不过,终于来叫起的吗?
念琴也是如此,委顿在地,肉嘟嘟的唇轻轻抿着,绽放出柔美的笑容,她就知道,在贝勒爷的心中,她们也定是极重要的。
小丫头跺了跺脚,显然是冷极了,将披风紧紧的拢在身上,才一板一眼的将虞姣的命令传达,说完就急慌慌的回了院子,这会儿实在是太冷了,夜里的风,恨不得往人骨头缝里吹。
四人脸色煞白,望着洞开的大门,互相对视一眼,梨雪嘤嘤的哭泣着:“定是贝勒爷开口了,那毒妇才不得不如此,加油,我们还有希望的。”
念琴眼中射出恨毒的光芒来,一字一顿的说道:“枉我们平日里待秀莲那般的好,谁曾想,竟是喂了狗了!”
冰冷的风呼呼的刮着,雪花飘飘洒洒,几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回了下人房。
说是下人房,倒比许多人家的小姐房里还要富贵些,珍品摆件,应有尽有。
回了房,四人也不敢立马就捂得热热的,只好央着嬷嬷抬水来,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慢慢的缓解着受冻的身体。
一切收拾停当,已经是三更时分,三人边上放着炭盆,跪在蒲团上抄了一会经书。
念笙心有不甘,咬着泛青的唇,一双眼眸中逼出无尽的泪意来:“可见是个狐媚子,她一来,就将我们姐妹赶走,是何道理,家世哪里比得上我们,竟敢如此作践,好一个虞氏!好一个毒妇!”
络如恨极了,眼中泛出红来,咬牙切齿的微笑:“怕什么,还有德妃娘娘替我们做主呢!”
提起德妃娘娘,她就忍不住微笑,作为德妃旁支的血亲,说起来也要叫她一声姑姑的,当初就打算直接将她指给贝勒爷,还是她想着,水到渠成岂不是比强塞的好,若是贝勒爷有这个意思,再由她去求了德妃娘娘,给她指给贝勒爷,岂不是两全其美。
若是到了一定年岁,贝勒爷还不能接受她,到时候凭着多年的情谊,嫁给他的门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如今这般,容不得她慢慢图谋,唇角缓缓的勾起一个绝美的笑容,她想,她已经做出抉择了。
四人对视一眼,显然心中都有了抉择,能做到贝勒府女侍中拔尖的存在,又岂是那么好相与的。
次日一大早,天还蒙蒙亮,虞姣就被胤禛给闹醒了,唇上那湿热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唔出声,身后有硬邦邦的东西顶着她。
忍不住反手就是一个么么哒,闹了一会儿,两人才起床,冬日里雪天,最是适宜赖床,腻歪个够之后,才施施然的穿衣洗漱。
胤禛拍着床帮做哭泣状:“阿姣,我的好娘子,可怜惜怜惜相公吧,怎的就将我这样抛弃,让我心痛难忍,思绪不定……”
演完还捂着胸口,双眸水润润的盯着她。
虞姣:……
你这么疯,我有点害怕。
丢给他一个白眼,虞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快起吧,今日里还有事呢。”
今天忙着呢,要忙着准备明日的回门礼,说来也是奇怪,平日都在家里住着还不觉得,如今才觉出家里的好,最起码任何烦心事都没有。
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虞姣午睡过后,百无聊赖的立在窗后,望着外面的雪景。
下了一夜的大雪,这会子已经放晴了,暖暖的阳光照耀在雪上,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好看的紧。
44/58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