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夫人扫了她一眼,看到了徐凝慧眼里的小心翼翼,心里越发的难受。“惠儿你不该去找你祖父的!”
徐凝慧匍匐在青砖石上,闷声传来,“可是昨日惠儿没有见到阿奶,您病着,我不敢打搅您!徐府虽大,可是能叫惠儿可以依靠的却只有阿奶啊!”
徐老夫人的视线被泪水模糊掉,惠儿说的没错,满府这么多人,能叫她安心依靠的除了自己还有谁?
“阿奶若是还要怪罪惠儿,那么惠儿宁可从今日起便不吃不喝,总好过竟来母亲回府日日担惊受怕的强!”徐凝慧倔强的说道。
“惠儿!”徐老夫人终于说话了,满心满眼都是小姑娘的背影,“你是我一手养起来的孩子,你是什么性格,阿奶难道还不知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阿奶难道连问一声都不可?你是你母亲生养的孩子,怎么会不疼你,她只是离得远些罢了!”
徐凝慧这才挺直了腰,眼里含着晶莹的泪珠,黝黑的眸子直直的看向徐老夫人,“可是,阿奶,自大哥哥回来后,惠儿接到母亲和父亲的书信,屈指可数。都输女儿最是体贴母亲,惠儿每逢佳节便送去衣物,礼物。可是母亲给大哥哥,甚至是三哥哥都有,却总是处处忽略我!阿奶,我是不是不是母亲的孩子,她才会这样的对我!”
徐老夫人摇摇头,“你是你母亲的孩子,生你的时候,老太爷,你父亲都在,甚至你外祖父和大舅舅都是在的!”
大概是徐老夫人的脸色太过自然,徐凝慧从她脸上看不出半分假来,心里对自己不是母亲的孩子的猜测才打消。
“惠儿,老天既然厚待你,那么日子势必有不足之处。所有的好事都叫你占尽,恐怕天也不会饶了你!”徐老夫人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劝导她,“花开有时,花落有时,天地之间总是要遵循这个规律的!”
徐凝慧颓废的坐在地上,这些徐老夫人自然都是看在眼里,“惠儿,知足常乐!”
徐凝慧纹丝不动,知足,她很想知足,可是二姐姐和她姨娘处处算计自己,怎么知足!所有的知足都是建立在有命的份上,她不想再重蹈上一辈子的覆辙!
“阿奶,何为足?惠儿想要的是身体健康,一家和乐无忧,可是惠儿自落水起,便日日与要为伍,连许先生都说惠儿恐将活不过及笄之年!可是就连这样母亲也不远施舍些许温暖与我,二姐姐日日如梦,将我追逐。”徐凝慧面露悲切,只手撑地。“阿奶,惠儿怎么知足?”
“我的儿!”徐老夫人再也支撑不住,将她从地上扶起,心疼不已,“阿奶疼你,阿奶不会叫你心愿落空,一定会看着你百岁无忧!”
徐凝慧被徐老夫人抱在怀里,这个怀抱就像小时候那样的温暖,叫人安心。“惠儿信你,阿奶,惠儿不信旁人,惠儿只信您!”
经此事后,不知道是徐老夫人同徐老太爷说了什么,徐老太爷对徐凝慧倒是温和不少,便是远在江南的徐大老爷也托人送回好些药材布匹,玉石之物。可以还是没有徐大夫人的一字半语,徐凝慧学着渐渐放下,自己不受她待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下午的时候,吴妈妈笑眯眯的从外面回来,徐凝慧这会儿在和甘松找绣线,打算自己做些鞋子穿,到底绣房送来的不合脚!
“姑娘?”吴妈妈小心的将衣襟里的银票拿了出来,“许先生说,以后看病可不能找他,让您自个想法子!”
徐凝慧接过手,数了数,竟有两百两之多。“怎么会这么多?”
吴妈妈有意无意的扫了甘松一眼,见徐凝慧没有将甘松赶出去的想法,知道徐凝慧的意思,便没再顾虑。“山参是宫里出来的,虽年份不高,但胜在品相好,冬虫夏草也是,个头大,颜色饱满,到底是御赐之物!”
徐凝慧点点头,将银票又交给吴妈妈,“妈妈拿去放到银匣子里,将来可是要派上用场的!”
甘松一直低头整理着布匹和绣线,对徐凝慧和吴妈妈的事情充耳不闻,徐凝慧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几日后,在期颐院内,徐凝慧坐在窗下跟着吕妈妈学蜀绣。“姑娘,不急的,慢慢来,你看这线得这么穿!”吕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绣给徐凝慧看。
“是这样吗?”徐凝慧拨弄手上的针线,鲜艳的绣线在徐凝慧玉白的手上反复奔波,手上的绣棚子倒是有些样子了。
“是,姑娘学什么都快!”吕妈妈看她细细的绣开去,“到底是老太爷亲自教过书画的,一点即透!”
徐凝慧含笑看了吕妈妈一眼,忽而想起一件事,“点心铺子的糕点也得有几样新鲜的,玉竹将黑匣子里的点心谱拿出来,让吕妈妈看看有什么这个时候还能做的点心。”
玉竹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很快便取了出来。吕妈妈一张张的看着,手上挑了三四张出来,交到徐凝慧手上。“这几道点心倒是可以,只是听流月说,您的铺子点心的价格也不贵,这些点心的材料可不便宜!”
徐凝慧看了两眼材料,虽然不掌家,但到底跟着徐老夫人看了许多的账本子,心里也是知道些的。“无妨,许先生的铺子里就有这几味药材,向来先生大概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众人都掩嘴偷笑,前日玉竹照例去许先生处拿药,可是老头子只当没看见玉竹。玉竹也不恼,只说对面点心铺子生意真好,老头子便不敢多说什么了!
众人正说着玩笑话,就听见小丫头来报,说沈先生院子里的小厮来了。
“请他进来,”徐凝慧对小丫头说道,“你们先看着,有合适的模样先做着!”
小厮是沈先生来了之后,徐老太爷亲自替他选的人,在府上倒也有几分薄面。“先生可是有什么事情?”
小厮恭恭敬敬的问安后,才说道,“先生说,姑娘着几日的可以应付的尚可,但到底有不足之处,想亲自指点姑娘!”
徐凝慧有些糊涂,自从二哥哥和三哥哥定下秋闱之后,他们姐妹很少去,便知是每日派人送去课业而已!不过不解归不解,徐凝慧倒是点头应了下来,“这会儿天色尚早,我换身衣服就同你去!”
说着便进了内室,吴妈妈听得分明,取了合适的衣服给徐凝慧换上。“姑娘可还是回来吃饭?”
“回来的,下午还得将方子给洪叔送去呢!”徐凝慧对着铜镜照了照,想了想还是把头上的珠翠,换成了宫花一时倒也简朴许多!
“姑娘,怕是有些不妥!”吕妈妈首先皱了皱眉头这个样子很是简单,若是庶女倒也无妨,可徐凝慧是嫡女出身,还是徐老夫人的掌珠。
“没关系,宫花的料子是千金一匹的雪山冰蚕丝所制成,倒也不坠身份!”徐凝慧将宫花的位置摆弄一番,然后叫了玉竹跟她出门去了。
沈清所居的院子在外院的东面,很是阴凉舒适。徐凝慧到的时候,沈清正饶有兴致的抚琴,叫退了众人,徐凝慧安静的跪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什么时候到的?”一曲毕,沈清才看到了坐席上的徐凝慧。
“老师有心事?”徐凝慧听得琴音有滞阻之音,微微的叹息一声,“若是因为惠儿,那就是惠儿的罪过了!”
“这琴命叫唤音,是当年公主的陪嫁之物!”沈清动作轻柔的好似在抚摸恋人的脸蛋,温柔的不可思议。然后对徐凝慧招招手,“过来弹上一曲!”
徐凝慧微怔,下意识的拒绝。“既是贵重之物,惠儿琴技不佳,不敢对唤音有所玷污!”
“无妨,你的琴技尚待磨练,可是心境却是极为难得!”沈清笑道,“便是弄坏了,也不会叫你个孩童赔的!”
话到这个份上,若是在拒绝便是显得有些不知礼数。徐凝慧无奈起身道沈清面前坐下,“先生想听什么?”
“你拿手什么,便弹什么!”
徐凝慧点点头,她的琴技还是沈清一手指点的。比之府里其他姐妹,徐凝慧对于琴艺倒是用心些,将手放到丝弦之上,叮叮咚咚的弹奏起来,倒是一派的欢快之乐。
徐凝慧自己倒是越弹越流畅,越弹心里的欢喜越来越浓,脸上也带出点点的笑意。突然灵活的双手被沈清按住,徐凝慧不解看向他。
“若是学了此道,便没有回头路了!”沈清冷声说。
“我以为老师不是拘礼之人,为何对此执念深深?”徐凝慧不服输的看向他,“男子学的,为何女子就学不得!”
沈清眼里闪过一丝苦楚,那个明月风情的女子也曾言之凿凿的说过,为何男子能做,女子便不能!“你可知公主为何会被贬为庶人,就是同你一样学了权术,她已经如此,我难道还要看着我通达的小徒弟也走上这条路!”
徐凝慧咬了咬唇,有些倔强的模样。“老师,公主是有明天的人,可是她为了皇上能让还是皇子的皇上登上皇位,不惜见罪与太后。最后被太后以谋逆罪贬为庶民,含冤而死!可是惠儿的明天是要自己去挣的,同内院的女眷争,同外院的男子争。老师忍心见我因为棋差一招而死吗?”
“谁会要你一个稚子的命,惠儿你想的太多!”沈清皱眉道。
徐凝慧垂下眼眸,从坐席上站起,背对沈清缓声说道,“伺候我的奶妈想要我久病不治,我躲过一劫;祖父帮了侯爷,我和珠儿被连累差点命丧马蹄之下,可是六安候府却推出小小的庶子抵罪!六安候还没有回来,父亲还没有回来,新一次的皇位之争还没有开始,惠儿虽然久病沉疴,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既是徐家的人,便没有退缩的道理,学了男子才能学得本事,我便能在危机之时保命,在祖父难以抉择的时候做身为徐家人该做的事情!”覆又转身,如同男子一样作揖,“请先生用心教我,该学的,不该学得,惠儿都要学。这一次惠儿不在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即便是条不归路,也绝不后悔!”沈清问道,看向面色沉静的徐凝慧,“哪怕用命来填今日这个错误的决定!”
徐凝慧知道他已有松动,坚定的说道,“此心昭昭,虽死不改!”
“好,既然你愿意拿命来博,那我便教你保命之术!”沈清说道,“从明日起,卯时便来我的院子,我教你防身之术,不求你精通,但求你用的时候能够一击制敌!”
“是!”徐凝慧恭敬的作揖。
从外院回来的时候,一时临近午膳时分,吕妈妈知道徐凝慧的胃口,做的菜都是她爱吃的。
才堪堪吃完,常贵便上门来。
“常贵叔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用过饭了?”徐凝慧常在外院行走,对常贵十分熟稔。
“奴才用过才出来的!”常贵行礼过后,便坐到小丫头搬来的小杌子上,“老太爷交代,说世子身子一直不见好,侯府送来一位大夫想着请姑娘送到别院去!”
“倒是我疏忽了,没有关心世子的病情。”徐凝慧似有愧疚,可是她日日都收到消息说他逐渐康复,这个时候送人来是什么意思!
“老太爷知道姑娘的性子,只是侯爷亲自送来的不好明着拒绝,姑娘看着办便是!”常贵笑呵呵的说道,“不打扰姑娘办事,奴才在姑娘出门的时候会把人送到马车上的!”
徐凝慧点点头,亲自将他送到门口。然后转身回了内室,拿了几张方子,换了轻便的衣衫,在账本子上写了许多,见时候差不多便出来。“玉竹,你把我们挑选的布料给嫂嫂送些去,让她选选好歹也开始准备着小孩子的衣物。流月,甘松,你们二人跟着我出府,找许先生拿药,吴妈妈便看着院子。”
出门前,吴妈妈对徐凝慧点点头,徐凝慧这才安心的出了院子。
驾车的依旧是马二叔,只是马车换的大些,“是管家吩咐的,说姑娘娇贵,宽敞些也好!”
徐凝慧点点头,流月扶着她进去,便看到以为四十上下的男子坐在马车一角。见她进来,倒是拘谨的行了礼,徐凝慧点点头。流月便告诉马二叔可以走了,马儿这才哒哒的开始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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