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彦诚背着手走出去,走到门前找了个军官,吩咐了几句,军官频频点头,听完一挥手,他带来人开始撤离。
范彦诚看着官兵走了,回身冷冷地冲着石屋里说:“你可以出来了。”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来两个披头散发的男人。两个披头散发的人紧紧挨着走出来,用十分怪异的姿势。
江离看到范彦诚出现在这里已是十分吃惊,等看清两个后走出来的人更是愣住了。
萧煜的剑还架在范思诚的脖子上,两人都一身狼狈,范思诚狼狈更甚,衣衫破烂、一身的伤痕不说,脖子上那道红色蚯蚓般的血迹更是触目惊心。
怪不得他们两人挨得那么近,这种姿势,明眼有一看就知道这三人之间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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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狠心
江离猜到了萧煜来探万佛斋是遇到了危险,却绝没有想到万佛斋会跟范家兄弟有关。更想不到萧煜遇到的危险,会来自于范思诚兄弟。
不过现在她把前后的事一想,隐约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范家兄弟俩人谋划设下的局。
看到萧煜安然无恙,江离松了一口气。
那位姓陈的掌柜还挺较真:“江姑娘,今天你这货还取不取?”
江离没有理他,看着萧煜挟持着范思诚一步步走过来,等看清范思诚脖子上的血还在流,江离忍不住轻呼:“你可以先给他把血止了么?”以她的认知,颈动脉流这么多血,是很容易死人的。
“原来江离妹妹还是关心我的!”被宝剑压着脖子的范思诚睫毛一扬,眼神闪亮,掩饰不住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有你这句关心,死在他剑下我也是高兴的。”
话音刚落,压在脖子上的剑一轻,范思诚心一凉,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萧煜已放了他,却一把拉过江离搂在怀里,猛地俯身吻上了江离的唇。
范思诚跟在场的所有人一样被萧煜的举动惊呆了。一刹那失神过后范思诚立马反应过来,萧煜也抬起了头,依旧搂住江离不放,却咬着嘴唇,冲范思诚露出放肆得意的笑。
范思诚脑袋轰地一声响过,气血上涌、气怒攻心。他感觉到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栗,他把眼光投注在江离的脸上。
江离跟他一样先是一愣。愣怔过后,粉红的脸颊瞬间晕染开了一抹胭脂般的红晕,连耳根都红了,微低了头斜睨着萧煜,半是娇嗔,半是羞怯,就是没有一丝愠怒和不情愿。
范思诚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尽管以前有过这样的猜想,也有一点点心理准备,他还是被自己亲眼见到的场景气昏了头。一动气,感觉先前被萧煜打中的胸口撕裂般地一痛,喉咙一阵响动,一口气不受控制地从胸腔里喷涌而出,一大口血吐了出来,眼前一黑,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江离被萧煜拉着走出万佛斋,一边走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一眼躺在地上的范思诚,“你把他伤得那么重?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萧煜伸出另一只手把她往后张望的脑袋扳过来,玉色面庞微愠:“现在还死不了!不过你若再给他一点关心,他就离死不远了。你没看出来,他是被我气得么!说起来还不是怪你?”
“······”江离刚想反驳,抬眼对上萧煜醋意横飞的恼怒眼神立即把话咽了下去。再回头看范彦诚走了过去,心道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萧煜拉着她快步走出万佛斋的大门,大门外围了好多人。有些是看热闹,有些人是真关心——譬如夏成云彤阿呆和好些江离不认识的人。
萧煜看着清风寨的人微微颔首,眼神示意回去再说。握着江离的手一用力,语气淡淡地问:“你还挺关心他的嘛,嗯?江离妹妹!”称呼明显学范思诚的语气。
江离叹口气:“说不上特别的关心。就当交过往的普通朋友,也不希望他就这么死在你手上吧。”
“你当他普通朋友,他可是对你贼心不死。不然也不会被我那一吻气得吐血,直接背过气去。”萧煜拉着江离的手始终不放,拉着她穿过人群,语气平静,眸底却蕴雷。
说到这个江离更火,直接咬牙挥拳头,低吼:“萧煜你给我记住!以后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嗯?怎么说?江离转着眼珠最后说:“再对我、非礼,我对你不客气!”
想想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竟然——还有那天晚上!江离不敢回想,红晕又飞上了脸颊,气呼呼地瞪着萧煜。心头嘀咕:明明看着那么斯文温润谦谦君子样,行事起来却能这般没脸没皮?
萧煜挑挑眉,眼底露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得江离脊背发凉,他正要开口,一辆马车在俩人身边停了下来,车上人一挑帘,云彤坐在车上请萧煜上车。萧煜便把话咽了下去。
范彦诚漠然地看着萧煜拉着江离一起走出去。
“这就、不追了?”姓陈的掌柜傻了眼,他以为范家这位大哥很霸气,怎么也不该这么看着兄弟吃了亏,还眼睁睁放走了处心积虑要抓的人。
范彦诚上前先点穴止住了血,再仔细查看弟弟身上的伤势不是很重,这才叹口气道:“万佛斋牵涉到的事也见不得光,萧煜一踏出铁门再抓他就难了。至于他,”范彦诚弯腰抱起弟弟,“他跟萧煜有约在先,我不好插手。如今他受了伤也只能怪他技不如人。”
范彦诚没说的是,如果动手,江离带来的那些人极有可能会帮萧煜。这么算来,他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不如索性大方些。
他随后带着弟弟回到官衙旁的家里。
范思诚悠悠醒转来。他躺在床上,屋里摇曳的灯火、若有若无的檀香、还有一缕花香,头上销金床帐,眼前出现两张熟悉的面庞,一个是母亲,另一个——他一恍神,完全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忍不住泪水盈眶,喃喃道:“江离妹妹,你好狠心!”眼一闭,脸现痛楚,泪落两行。
坐在床前的庞氏一惊,回首问站在身后的大儿子:“是江离伤了你弟弟?”
“不是。”范彦诚简短地答。
庞氏还要再问,范思诚睁开了眼,眼神清亮,这次看清了床前的人,看到江雅,不想到江离都不行。想到昏倒之前的场景,心中一怒,语气从来没有过的冲,瞪着江雅道:“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江雅泪眼婆娑,脸色煞白,身形一晃。庞氏忙伸手扶了她一把,温言软语安慰道:“你别跟他计较,他身上有伤。想来他在外受了委屈,所以语气不善。你且先出去,我自会替你做主的。”
江雅一出门,庞氏就说了:“人家江雅在你床前眼巴巴地守了大半夜,伤你心的是别人,你冲人江雅发什么气?”
范思诚无声冷笑,开口喊了声“母亲。”再开口说不出的感伤:“要不是你当初自作主张收了江雅,我跟江离好好的怎会退亲。”
范思诚有气无力地摇头:“算了母亲,我也不想跟你说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庞氏气堵得慌。三个儿子她最疼小儿子,偏只有小儿子敢当面顶撞她。想想他还有伤,庞氏也顾不得气,起身把范彦诚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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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投毒
范彦诚跟着母亲走到外间,丫头扶着庞氏坐了,又沏上热茶,双手递到庞氏面前。
庞氏摆手没接,愁容满面对着大儿子喟叹:“你们弟兄三个,论人才样貌家世能力,个个都不差。但你们三兄弟的婚事却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范彦诚自顾喝茶。无论什么时候母亲有了气要对他发泄,他都是只听不说。
庞氏不觉得大儿子这是脾气好,反而更对他有气,什么事都能在范彦诚身上找毛病。
现在,三言两语又绕到范彦诚身上。庞氏发福的脸上显出憔悴神情,伸手掐眉心,语气埋怨:“你三弟跟江离都退亲了这么长时间,我以为他早放下了,谁知他竟还在跟我沤气!不就是多一个妾么,收就收了,有什么了不起?他这可是跟你学的。就是你,非拗着性子收了沅碧。收了就收了呗,还就专宠了她一个。你三弟从小跟你走得近,有样学样,你身边偏只容得下一个沅碧,他这心里就只心心念念着一个江离。”
范彦诚捧着杯子,淡漠的神情,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庞氏也就是想找个人听她唠叨,不以为意地继续苦口婆心:“你看你二弟,早年间年年闹着要出家,是我硬逼着他娶了亲,事实证明我是对的,现在他都有他自己的孩子了,他不是就收了心好好在家过日了么。要说你跟你三弟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我对你们太纵容了。”
范彦诚难得地开口:“母亲,我离开家时还小,回来时都成年了。”
看母亲一愣,又补充一句:“我这是提醒,可不是抱怨。要说是你纵容,只能是纵容过三弟。”
庞氏看大儿子的眼神有那么一点负疚,良久才说:“也是,你一直很孝顺。你们三个中,我是宠你三弟多一些。可是,你们不知道的是,你三弟的性子执拗起来有多么吓人,我是被他吓怕了!”
范彦诚微露愕然的神情,在他的印象中,三弟自小讨母亲欢心,虽然有时会耍小心眼,却也不像是会吓着母亲的人。
庞氏回想往事,徐徐地说:“你可记得你小时候我们家里从来不养猫狗?”
“嗯,我记得母亲订过这样的规矩。”范彦诚现在都还记得。
庞氏点头,继续说:“你和老二都很听话,从来也不往家里领。后来你三弟背着我领回来一只,被我发现了,我叫人拿出去扔了。他下学回来没见到那只狗,问过下人说是我让丢的,当时他什么都没说。接下来的几天,他依旧该念书念书,该睡觉睡觉,可是就是不吃不喝,也不跟任何人说话。刚开始我还冷眼瞧着,想压压他的犟脾气,想他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不想他竟真那么倔,直到有一天昏倒了,人事不知躺了三天。”
庞氏一手捂了胸口,屋里的灯火照在她银盘似的脸上,脸上还有后怕的表情。“从那以后我就怕了,什么事都依着他。”她说着叹口气,“话说‘慈母多败儿’,好在他也从来没犯过大错。只是这样执拗的性子,到今天反倒害了他自己。”
范彦诚默然。他和沅碧那是两情相悦,可他冷眼旁观,江离似乎真的对三弟没有男女之情,三弟若把执拗的性子用在感情上,那只能是伤了他自己。
想到这儿他也不知怎么安慰母亲,只得说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母亲且宽心,三弟是聪明人,不过是一时想不开,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母子俩人又坐了一会儿,各自走了。
范思诚受伤回来之后,郎中就来看过,还开了药,熬好的药汁还在炉子上温着。外屋里两个丫头值夜,正要关门,屋里灯火忽摇曳,江雅从外面走了进来。
江雅面无表情地对两个丫头说:“今晚我在这里守着,你们下去歇息去。”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她们听出来,江雅这是命令,而不是商量的语气。
两个丫头是庞氏指派来服侍范思诚的,但这宅子里谁都知道江雅是范思诚的妾,且江雅在庞氏面前很受宠。两个丫头略一迟疑,便退了出去。
无人的空屋里,江雅在外屋里缓缓踱步。
外屋跟里屋隔着一道门帘,透过挑起来一半的扇贝形坠饰串起来的帘子,可以看清躺在床上范思诚的侧脸。
半张侧面,微闭着眼,似睡似醒。长长的眼睫毛覆在那张精致俊秀的脸上,江雅隔了门帘望着,按捺着欲罢不能的痴心。
回想着刚才听来的庞氏的那番话,她毅然打定了主意:既然他忘不了,她就帮他忘了。这样,自己和他都不用再受感情的折磨,她这么做,是两全其美。
江雅这么想着,打开随身带着的葫芦形玉瓶,滴了几滴在浓浓的药汁里。
半夜里范思诚醒来,感觉从喉咙到嘴唇都干得发苦。他动了动,想找水喝。于是便一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一坐起来,这些天来发生的事重新又占据了脑海,他坐在床上发呆。
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身上伤不算很重,以他内力深厚的体质,一般来说好好休息十几天基本就能痊愈。要紧的是心头的伤,那种希望失望到绝望的巨大挫败感让他不想振作精神。
这种心情之下,他只想一个人呆着,越静越好。因此他不理会外屋昏黄的灯光,手撑起身来想下床找水喝。
屋里蜡烛不知何时灭了。他刚要下床,看外屋一个丫头手捧了杯子进来,也不吭声,杯子递到范思诚手上。
范思诚喝过皱眉,药苦得让人反胃。他头也不抬地说:“再来一杯水。”丫头也不吭声,转身不久,一杯温水送到他手上。
范思诚喝过水倒头便睡,一睁眼天色已大亮。
头一动,脑子一片空明,范思诚脸上现出呆滞的神情。
“你醒了?”江雅怀着忐忑的心情立在床前冲他笑。
范思诚愣愣地打量着立在床前的姑娘。姑娘长得明眸皓齿、粉颈雪腮,一身轻纱罗衣绣着紫色的丁香花,脸上带轻愁,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最怪异的是,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都不知自己是谁、置身何地?他听见自己喃喃地问出一句:“姑娘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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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毒发
范思诚的话一出,江雅嫣然一笑,感觉身心从来没有的放松。
她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更何况范思诚既然那么喜欢江离,偏自己长着跟江离有几分相似的脸。老天,哦不,是风夫人给了她一次重新让范思诚认识自己的机会,她十分有信心让范思诚爱上自己,最好像他对江离那样的痴心。
江雅便坐上了床沿,温柔地笑着对视范思诚的眼睛,这次范思诚没有像以前一样给她冷脸。
她听见自己发自肺腑的甜甜的声音在说:“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女人,现在是你的妾,以后会是你的妻,会是你唯一深爱的女子。”
范思诚挣扎起身,江雅上前把他扶好,给他后背垫一个迎枕,还细心地给他掖好被角。
抬头看范思诚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他极其好看的眼里盛着几分深情、几分惊喜还有几分犹疑,他动了动嘴唇:“我们、真的相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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