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眼看着,便已接近君山雪的寿辰。江湖中各门各派都遣了人前来道贺,不仅是云华山,便是山下的镇子都显得热闹了起来。
云华宫中四个门主加上江淮都忙了起来,为了不影响门下弟子清修,所有前来道贺的贵客都被安置于山下的客栈中,但凡像样些的客栈一时间都是客满,当然也包括朝阳客栈。
山下自有云华弟子专门负责迎来送往,只待寿诞当日,云华宫寿宴一开,所有人都会上得山来。
江淮本是安排芮央与东方祉一道,负责山下的接待,芮央想了想却推托道:“师叔安排,芮央本当听从,只是恰逢新进弟子分门之事即将张榜,芮央还有些人选没有敲定,怕是无暇□□,耽误了大事。”
东方祉便有些暗暗地失望,他心知肚明,山下的接待是个肥差,也是个闲差,只要该安排的安排好,便是与芮央在山下闲逛个半日也是无妨的。
芮央又道:“我倒想向师叔保荐一人——阮师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师妹温柔沉静,于接人待物之上强过芮央百倍,有她下山接应,想来定是极周到的。”
阮秋雨听得心中窃喜,这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云华宫中规矩太多,她与东方祉又分在朱雀和白虎两门,平时真是难得有亲热的机会。若是能一道下山,寻个借口夜不归宿,也是说得过去的。何况,奉命接待各门各派之人,原本便是混迹于各个客栈之中,还能再方便些么!
她嘴角都忍不住要弯起来,强抑着心中欢喜,眼光却是不住地向东方祉瞟去。东方祉如何能不懂她那目光中的含意,他虽是对芮央心痒难耐,然而对于阮秋雨这送上门的美色也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江淮略一思忖便点头应了,芮央不动声色地觑了觑阮秋雨眼底那快要抑制不住的喜色,嘴角淡淡地冷笑,眸中一抹不为人察觉的寒光闪过,宛如雪山顶上乍裂的千年之冰。
☆、第一百二十一章随君入魔
阮秋雨虽是满心的欢喜, 却还要假意推让一番:“多谢师叔师姐的信任, 只是从前这样的事都是师姐来做的,秋雨实在惶恐,生怕行事不周, 丢了师门的脸面。”
“这有何难, ”芮央就在等着她说这话呢,她看起来似极热情地样子,说道,“师妹本就能干, 若是实在担心没有经验,我便让十九这几日跟在你的身边,有什么事, 你只管吩咐她去办便好了。”
这可真是贴心了,有了十九帮忙做正事,阮秋雨更可腾出时间来做自己爱做之事。阮秋雨喜道:“师姐盛情,小妹却之不恭, 如此, 多谢了。”
几人领了命,便开始各司其职, 东方祉临走前还不忘温情脉脉地叮嘱芮央:“我这一去两三日的,师妹可莫要过于劳累,甄选弟子之事虽大,到底也大不过自己的身子。”
这关怀体贴,让芮央看起来十分动容, 她似是如梦初醒般地惆怅着,喃喃自语了一声:“对哦,要两三日呢……”
东方祉心头一跳,她莫不是有些牵肠挂肚的意思么?
这天商议过后,芮央果然将十九派去了阮秋雨的身边,供她差遣。十九不负所望,常常会悄悄地送回一些关于阮秋雨和东方祉的消息来,让芮央清楚他们的动向。
芮央已经与朝阳客栈取得了联系,掌柜的叫白奇,看起来是个平凡的生意人,却隐藏着说不出的机灵能干。芮央心中暗暗赞着,凌冽用人的眼光果然不错。
隔日,已是寿诞的正日子,云华宫开了寿宴,东方祉和阮秋雨也陪着众来宾上了山。
此番,江湖中数得上名字的门派都有人前来,不是帮主,也是帮中地位极高之人,要说其中最打眼的,莫过于点苍门的少主欧阳澜。
点苍门近年来在江湖中风头正劲,势力威望已仅次于云华宫。而点苍门的少主欧阳澜,自幼天赋极高,少年时便因与崆峒派的二当家常鹤比武,而一战成名。
欧阳澜其人生得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近几年常有人将他与云华宫的白虎门主东方祉相提并论,一样的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一样的年轻有为、后生可畏,便常常将二人并称为——南欧阳北东方。
东方祉一向心中暗暗地与欧阳澜较着劲,所谓年轻气盛,越是与自己齐名的人,越是怕被人比下去。偏偏世人还将欧阳放在东方前面,偏偏他东方祉苦熬多年也不知几时才能当上掌门,而欧阳澜却不用争不用抢,点苍门之主迟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最让东方祉受不了的是,寿宴这日,欧阳澜哪里不好去,偏偏就爱在他东方祉的未婚妻颜芮央面前转悠,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没安好心。便生他是客人,代表点苍门为祝寿而来,东方祉怎么也不能让脸面上过不去。
这半日,东方祉一颗心就像猫抓一样,只要看见欧阳澜凑过去跟芮央说话,他心中便直泛酸水。任阮秋雨在他旁边说些什么,他也只是一味的应付,半句听不进去。
这会儿,他又见欧阳澜居然在向芮央劝酒,再也坐不住了。芮央一向性子清冷,便是筵席也极少现身,今日因为是师父大寿,她才不好不来。东方祉从不知芮央的酒量如何,若是醉了,让人一来二去的占些小便宜……
东方祉一肚子火气腾腾地往上冒,却是强装镇定地端了杯茶,向着芮央走了过去。
“师妹,饮酒伤身,还是以茶代酒吧。”
欧阳澜面上立即有些不悦,却是僵持不动。
两个风姿出众的男子互不相让地立在芮央的面前,两只手端着两个杯子,一茶一酒。不知怎的,两个杯子便挤在了一起。
两人看似极为平静,只有杯中的液体泛起微澜,这二人竟是在拼内力。芮央心中轻笑,她如何会看不出。
胜负未分,芮央的玉手已接了上去,将其中一杯端在了手里:“师兄想的周到,芮央实实不胜酒力,只得以茶代酒,先饮为敬。”
胜负虽是未分,亲疏却是立判。有一个让对手得不到,却独独对自己有意的未婚妻,东方祉此刻觉得又是激动又是荣幸,也不知是对芮央的情,还是自己的虚荣心作祟,总归就是对芮央满意极了。
欧阳澜觉得有些扫兴,却又无话可说,而东方祉却在无比愉悦的心情中回味着,方才芮央伸手过来接杯子的时候,好像曾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手,那感觉凉滑而娇软,让人心旷神怡……
筵席结束之时,东方祉和阮秋雨又陪着宾客们下山,众人再住一晚,便会各自回程。就在这晚入夜时,青龙门的零六下山来见东方祉,说是青龙使请他上山一叙。
东方祉不由得心中一阵狂跳,抑制不住地惊喜。此时天色已晚,芮央素来洁身自好,从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东方祉心中各种猜测纷至沓来:这一叙,是叙情呢,还是仅仅是个想见他的借口?前日他说要在山下住三日,她的神色似有惆怅,今日莫不是按捺不住了?还有白天在欧阳澜的面前,她摆明了亲近东方祉而疏远欧阳澜,是不是在向他示意些什么?若是真的有意,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彼此挑明,说不定,还能趁着夜色得以亲近……
东方祉满脑子想入非非,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直到头发一丝不乱,靴上纤尘不染,怎么看也是个衣冠禽兽……额,是衣冠楚楚,方才满意地出了门,上山向着青龙门而去。
东方祉此刻一心想着去见芮央,全然忘了,今晚阮秋雨约了他在朝阳客栈天字一号房见面的事。
下山两日,东方祉和阮秋雨虽然能有机会暧昧温存,然而却一直没能寻到共度良宵的时机,今晚已是在山下的最后一晚,阮秋雨岂能放过?她早早定好房间通知了东方祉,一心只等天黑,谁知东方祉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早将自己答应的约会忘到了脑后。
东方祉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太多了。芮央约他前来不错,可此刻,房中烛火通明,除了芮央,还有江淮和沈思跃,大大小小管事的云华弟子站了一大片。
东方祉心中暴跳如雷,外表却仍是保持着风度翩翩,暗自庆幸方才进门的时候仪态还算稳重,没有得意过头,表现出轻佻来。
芮央见他进来,偏头一笑道:“有劳师兄大晚上赶回来,只因明日便是新进弟子分门出榜的日子,想让大家一起再确认确认,这样心里方得踏实。”
东方祉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凑了过来,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名册,半点心情都没有,只盼着大家早些说完,好放他下山。然而,就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一般,这些人讨论起来没完没了,眼看着已近二更,众人一点散了的意思都没有,东方祉心中又是焦躁又是郁闷。
就在此时,门外冲进来一个小姑娘,急吼吼的样子,毛毛躁躁地连规矩也顾不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好啦……朱雀使她,她和天福帮的帮主打起来了!”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向门口看去,那小姑娘正是青龙门下,这几日跟在十九身边的七七。她跑得气喘吁吁,脸蛋红扑扑的,额上冒着汗。
芮央沉声道:“掌门和各门主面前,不可造次,阮师妹那样沉静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与人打起来,莫要胡说!”
“七七不敢胡说,”七七一副天真模样,让人看了都会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朱雀使真的和天福帮帮主打架呢,各帮各派的人都惊动了,大家都在围观呢!”
一听这动静,有关云华宫脸面,众人心中暗惊。芮央不动声色地问道:“可知为何打起来?”
“这……”七七的脸一下子红得更是厉害,小女孩子的扭捏之态尽显,“朱雀使说,胡帮主……轻薄了她,可是,可是胡帮主说,是朱雀使……勾,勾引……”
七七再说不下去了,她羞红脸住了嘴,然而这样劲爆的消息,让屋里瞬间炸了锅。有弟子们窃窃私语,语气间带着些意味不明,东方祉的脸色暗暗发青,感觉像吃了个苍蝇。
江湖中人皆知,那天福帮的帮主胡天福,一生之中有三爱:烈酒、快刀和美女。他一把快刀远近闻名,而他撩拨美女的技艺更不在刀法之下,关于他的风流韵事,若给了人茶余饭后做谈资,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芮央方才说阮秋雨沉静,可她沉不沉静东方祉再清楚不过,若把这两人凑在一起吹了灯,他完全不敢想下去。
事关云华宫的清誉,众人不敢耽搁,连忙起身一同向着山下而去。果然,赶到朝阳客栈的时候,事态已然闹得沸沸扬扬,围观者不计其数,包括住在山下前来贺寿的各门派之人,客栈里不相干的住客,甚至走过路过不愿错过好戏的吃瓜群众……
☆、第一百二十二章随君入魔
阮秋雨和胡天福已经被热心的江湖同道强行拉开了, 然而骂战仍在继续, 两人都不肯给对方留脸面,骂到难听处,双方又会挣开劝架之人, 重新张牙舞爪地扑上去解恨。
奈何围观者众多, 客栈中桌椅板凳已是一片狼籍,两人的功夫施展不开,看起来倒有些像是泼皮打架、泼妇骂街。
云华众人赶到,江淮高喝一声:“住手!成何体统!”
胡天福并非云华宫之人, 听见江淮威严的声音,只是翻了个白眼,然而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权当给他几分面子,收了声抱着双臂立在一边。
阮秋雨噤若寒蝉地收了声,目光一瞟,发现云华来了这么多人, 其中还有几个朱雀门下管事的弟子, 最难堪的是,东方祉的眼睛里怒气腾腾地看着她。
阮秋雨条件反射一般地去拉自己身上早不成样的衣裙, 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楚楚可怜。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她胜雪的颈部肌肤上,大大小小的“草莓”一直种到了目光难及的地方,傻子也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胡天福的刀最快, 她非要与他动武,胡天福急了,专挑她衣服上的扣子和系带砍,如今这衣服还能蔽体,已经很不错了。
东方祉看着她鬓云乱洒、衣衫凌乱的样子,简直就是残花败柳、淫·娃荡·妇,自己不过是失约了,她就急不可耐地和别人乱搞,还有脸闹得人尽皆知。
他又想起白天的事来,欧阳澜比起这个胡天福,可说是天壤之别,而芮央却可以对他的殷勤视而不见,果然高贵的就是高贵,下贱的就是下贱。所幸师父为他定下的未婚妻是颜芮央,芮央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比阮秋雨更上得了台面。
阮秋雨察觉到东方祉眼底流露的厌恶和嫌弃,怎么也得咬死了是胡天福对她意图不轨。她一抹眼泪扑到江淮面前跪下:“师叔,您要为秋雨作主,秋雨是无辜的,都是他!他就是个采花大盗、登徒子!秋雨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的!”
“啊呸!”胡天福是怎么也不会在这么多武林朋友面前背这个祸的,“老子是采花大盗,你是无辜的,老子一进门就扑上来又亲又咬的妖艳贱货到底是谁?睡都睡了一半了,你说和老子没关系?我呸,你想跟着老子,老子还看不上呢!”
胡天福此时的样子,比阮秋雨强不到哪里去,阮秋雨为了解恨,专打关键部位,鼻青脸肿,还差点断子绝孙。衣服一样是破破烂烂,露出来的地方是与阮秋雨脖子上极为匹配的“甜心红草莓”。
大老爷们怕个什么,何况他胡天福的艳事多了,敢做就敢当,但没有事,谁也别想把脏水泼在他身上。
他的话引起周遭一片哗然,胡天福就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将脑袋扭在一边,斜角上仰,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而阮秋雨却在东方祉那像是要杀人的眼神逼视下头都不敢抬。
芮央看了半天好戏,这才暗暗地偏头看了看杵在一边,“老实巴交”的客栈掌柜白奇。白奇与芮央的目光相对,心领神会地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笑得有些无辜。
说来,也是活该阮秋雨倒霉,人不作死就不会死得这么快。
芮央到底是个心思纯良的人,自幼受君山雪的影响,做不出太龌龊的事。她既没给阮秋雨下药,也没唆使人去劫色,只不过是得到阮秋雨和东方祉有约的消息,便抢先弄走了东方祉,并通知白奇,随便安排个人,“误闯”阮秋雨的房间。
原本不过就是吓一吓阮秋雨,再让客栈里的伙计们将事情张扬起来,给她一个难堪,挑拨一下她和东方祉的关系罢了。谁知,芮央没有去害她,她自己非要作死。
那胡天福素来爱酒,在寿宴上美酒勾起了馋虫,却又怕喝醉了在人家寿宴上发酒疯。于是,下得山来,胡天福点了坛好酒,喝了个痛快。半醉时,来了个热心的小二,扶着他回房。
一条长长的走道,一个个房门本就差不多,夜色中房号看着十分吃力模糊,更何况胡天福是一双醉眼。他根本懒得看房号,走着走着,那伙计撒了手,说了句:“客官歇着,小的去忙了。”便一溜烟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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