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菀向来对自己很有自信,再加上从小在武学世家长大,性子直爽,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从来没有半点遮掩的。
而且她已经说明了身份,白水姚庄,势力庞大,没有谁不愿意与扯上关系。
特别是像薛琰这样,无权无势的人。
上一回,她本来是想让那个自称薛琰婶婶的人过来说亲的,谁知道那妇人如此没用,话都没说几句,就被人赶了出来。
没办法,她就只能自己亲自过来了。
“我有妻子。”薛琰的回答,简洁明了。
“我知道啊。”姚青菀点头,貌似心中已有打算,顿了顿,接着道:“我不是那么刻薄之人,只要我入了门,可允她为妾。”
反正,就算为妾,也是暂时的。
只要她进门,那到时候无论做什么,不都是只能由着她来了吗。
“我的妻子,只有一个。”薛琰并不想和她多费口舌,他刚刚办了事回来,已经很劳累了,现在只想马上回去休息。
姚青菀不敢相信方才听到他所说的话。
她话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竟是还不为所动,分明......分明就是不识好歹!
“你那个丑八怪的妻子究竟有什么好的?长得不好看,也没什么用。”姚青菀的语气突然就尖利了起来,拧着眉头,大声道:“你信不信,我马上就叫人杀了她,还有这个院子,只要本小姐不乐意了,随时荡平。”
姚青菀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薛琰依旧不为所动。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哨子,放到口中,吹了三声。
就在最后一下哨声停下的瞬间,从四面冲出十多个黑衣男子,持剑,围在门口。
最前面站着的,就是尚羽。
“小姐。”尚羽拿着剑,看着她和薛琰,有些犹豫。
小姐之前来之前吩咐了他们,说只要她一吹哨子,就要他们的刀剑,准备好随时去浴血。
可是他觉得,没有必要总是打打杀杀的,而且,他们这么多个人,欺负一个,总归也不太好。
“一翌,这里交给你了。”薛琰看都不想再多看一眼,出声唤了一句,人便离开了。
这边前脚才走,后脚一翌和红橘的身影就出现,后面,还跟着几个人。
“你身子还未好。”一翌拉住了要往前去的红橘。
“我没事,不用你管。”红橘她是王爷养出来的暗卫,主子有何吩咐,随时听命,是必须的事,不应该为任何原因,而有所退却。
......
薛琰回到房间的时候,予袖正坐在窗前发呆。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面前的一支海棠树枝,目光涣散,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
忽然间,一只大手挽过她的头发,全都握在了一处,轻轻的拂过,放在肩后。
予袖一惊,回过了头来。
她抬头看见是薛琰,当时眸子就溢出了别样的神色来,似乎与平时的模样不相同了,有惊疑,有探究,还有,不忍。
“我,是不是曾经,还做错了什么?”予袖颤颤的开口,心里边,抖得却是有些厉害。
她刚才在后院的时候,就听见前边的动静了,然后,她就去前面看了。
当时,听见了姚青菀在说薛家,还有,江承许。
之后,又联想起那妇人说过的话,让她心里不禁疑惑,疑惑曾经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发生过什么事,薛琰还不让她知道。
“没有,没有什么。”薛琰抱住她,一手顺在她的发丝上面,慢慢往下,最后,缠住了发尾。
“再说了。”薛琰俯在她的耳边,沉声说道:“就算真的做错了什么,那就你,用你的一生来偿还。”
说完,他一把扛起予袖,直接就带人往床榻上走。
予袖惊呼一声,话还来不及说,就被薛琰伸手,压在了手臂下。
“睡觉。”说完,薛琰就闭上了眼睛。
予袖这厢也是有些懵眼。
这还是大白天的,他怎么说谁就睡,话也不说清楚。
就在这当头,薛琰的呼吸声渐渐的均匀起来。
予袖却是没有丝毫的睡意。
她一直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睁着眼睛,一遍又一遍的想着。
如果,她和薛琰之间,只是有当初她做的那些错事,那不算什么,毕竟他们之间的事,还可以弥补,但是,若是牵扯到了江家――
像她说的那样,全家家破人亡,是因为江家。
那么,那些人命,该怎么还?
怎么可能还得起?
予袖这样想着,在那一瞬间,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忽然间,腹部抽痛。
就是突如其来的一下,痛过之后又一切如常。
她抬眼,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薛琰。
下巴上的胡茬,隐隐而现,眼底的黑青色也看得清楚......他一定是累极了。
予袖伸手,指尖轻轻触上他的脸颊。
他对她好,真的很好。
天下间恐怕都不能再遇见有这样的人,将她视若珍宝。
可是偏偏从一开始,就隔了太多,太多的无法跨越。
第70章 过往
院子门口的一场异乱,算是来的快, 去的也快。
王爷吩咐过不要伤及性命, 只是将人打伤之后, 就放走了。
一翌和红橘他们,是千挑万选出来, 最精英的暗卫, 自然是姚庄那些人所比不上的。
可是这一下收剑入鞘,红橘的身子就微微颤抖。
几欲倒下。
一翌见势不对, 扶住了她。
前几日红橘便总是这样,一使剑就脸色苍白, 身子虚弱, 他担心, 才向王爷请求了, 让她休息。
可谁知, 她压根不听。
已经这个样子了, 还是不肯好好待着。
“不然我去找大夫来?”一翌着急道。
“不用。”红橘双唇紧抿,尽力压制着体内逆走的血气,待终于好了一些, 拂开一翌的手,站了起来。
出门在外, 有自己的责任,无论怎样,都要坚持下来。
而红橘更是要强。
所以她不愿意让任何人觉得她不行了,特别是, 在一翌面前。
“我去守着王爷和王妃。”她握紧腰间的剑柄,直起身子,往里边走去。
就算已经虚软到不行,但还是每不一步都尽量稳了下来。
她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
薛琰醒来的时候,予袖不在。
他之前娶处理姚庄的事,一晚未睡,所以疲乏极了,才会一回到屋里,就沉沉睡了过去。
而且,没有余下半点的机警。
甚至感觉不到,予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红橘一翌。”薛琰立马起身唤道。
屏风后边,闪过两个人影。
“王妃呢?”薛琰问道。
“从我们进来起,王妃就没有出去过。”他们两个确实是一直在这儿守着,如果说予袖真的出去了,他们不会不知道。
也有可能,是在他们来之前,人就已经不见了。
“去找。”薛琰冷声吩咐。
予袖不在。
她的衣裳还好好的搭在屏风上面,但是衣柜却是动过了,她换了身衣裳,还去妆镜前梳妆过了,而且,妆匣里装着的一些首饰,也不见了。
其中必定是,她知道什么了。
红橘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后,马上就回来了。
“王爷,王妃不在院子里。”红橘顿了顿,说道:“后院的小船,也不见了。”
予袖之前说过,她小时候经常偷溜出去玩,就是从后面的小河乘船走的,那条河连着的,是白水河。
“我去找。”薛琰想,如果予袖真的是从那儿出去的,那他应该能知道,她去了哪儿。
......
予袖划着小船,拿着桨卡在岸边。
她穿了一身杏色素衣,衣裙下摆尚短,只到膝盖处,头发结成小辫,全部挽起,此番衣着轻便,便于行走。
她一手扶住船舷,抬脚跨过去,踩着台阶到了岸上,之后,将小船推进了草丛里头。
予袖抬头,朝前边望去。
虽然,已经几年没走过这些路了。
可是她依稀能记得大致的方向。
从这儿下船,会经过一条小巷,之后,过两座桥,大概继续往前走,就到了。
予袖依着自己仅有的一些记忆,慢慢的往前寻去。
果然――
予袖在一扇朱红大门前停了下来。
这大门与她记忆中的有所不同,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翻修,但是她能确定,就是在这儿。
予袖伸手敲门。
可是手背才碰到门板,门就松松垮垮的开了个小缝,予袖顺手,就把门推开了。
一推门,院子里空无一人。
走过这个院子,前头就是一个小阁楼,二层的木质小楼,典雅大方,越靠近阁楼,就听见隐隐机杼转动的声音。
阁楼一层的大门是全部敞开的。
里头摆了两行织布机,每台织布机前都坐着一名女子,手上动作迅速灵巧。
而在一排排的木格中间,放着一匹匹的已经织好的布。
予袖才走到门口,就有一名女子迎了上来,点头,笑着问道:“姑娘找谁?”
“徐掌柜在吗?”予袖也朝她笑了笑,问道。
“掌柜在里面。”女子旁的什么也没有多问,就是给她引了个路,道:“姑娘随我来就是。”
予袖跟着她上了二层,走过了好几间屋子。
不同于外面那些全白的锦布,屋里头这些,都是已经染好色的,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予袖的目光不禁多流连了几眼。
再抬头,看见面前的人,正俯身在收拾布匹。
“徐掌柜?”予袖试探了喊了一声。
那人起身,转过了头。
一身玫瑰紫二色金刻丝及膝窄袖褙子,头挽堕云髻,一支东菱玉缠丝曲簪,看着,大概是三四十岁的模样。
“你是?”徐掌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疑惑,显然是没有认出来。
“我是江予袖。”她没有认出来是应该的,毕竟她离开的时候才十二岁,无论怎么说,现在也变了许多。
徐掌柜当时第一眼,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一眼惊艳,虽然未施粉黛,但是其间绝色,却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而一听是姓江,当时她就想了起来,应当,是江承曜的那个大女儿。
“徐掌柜,我今日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予袖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认出来了,接着说道:“当初薛家的事情,想必您一定知情吧?”
予袖知道,徐掌柜的纺织铺子,是当初同江家有过合作的,而薛家的白叠字,必定是在徐掌柜这里织成了锦布,才会进了江家铺子。
“这件事......”
“我当时小,家里的事情也不愿意去管,这回也是正好到白水来,听人说起,有些疑惑,想着徐掌柜您应该知道,就过来问了。”予袖笑着解释。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何况江家这小姑娘长得好看,一对着人甜甜的笑就能把心都暖化了,徐掌柜拉着她在木椅上坐下,缓缓道来。
其实没什么太复杂的事,就是将当初薛家送来白叠子出问题的事说了一遍。
“其实这,原本就是薛家的错,只是你二叔做事也过了,告到了官府去,硬是将人逼得家破人亡,甚至是害得薛家两口子无故惨死。”
徐掌柜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事当初发生的时候,官府那边就逼得很厉害,毕竟有太多的人因为这布料而伤了皮肤,起了红疹。
从薛家,到纺织铺,再到江家的商铺,这一线中,最无权无势的,就是薛家了。
所以,就将所有的罪过,全推到了薛家身上。
也叫人无比唏嘘。
予袖听完这番话,当时便陷入了沉思之中,眉头拧起,不知在想什么。
“谢谢徐掌柜。”予袖起身,朝着徐掌柜点头,然后便欲离开。
“等等。”徐掌柜突然唤住她,也是起身,说道:“我听说江小姐刺绣手艺了得,正好,想请江小姐帮个忙。”
“我这有一幅琼花的刺绣样子,只是奈何手艺不精,绣不出来想要的样子,就想请江小姐,锦上添花。”
徐掌柜说着,就把那花样子和半成品的绣画拿了出来。
琼花花瓣层叠,细小,若想绣的灵动,没有一番手艺上的工夫是不可能的绣的好的。
予袖看那花样子和已经绣了个大概的绣画,想着要绣完的话,最多两个时辰就够了。
现在是正午,就算过两个时辰,也应该没什么吧。
“好。”予袖点头应下。
......
薛琰随着河流流的方向追了出来。
而一翌和红橘则是出了城,从河流的尽头往回走。
走到小桥下面的时候,薛琰发现了停泊在那岸边的小船。
木桨还卡在岸边,小船沉在杂草里,若是没有仔细去看的话,倒是还发现不了。
薛琰从那船停的方向,一直朝岸边看去。
刚开始在草丛边,依稀能看见几个脚印,只是再往前,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予袖来这儿做什么?
薛琰顿了顿,顺着右边的路,一直往前走。
可是找了一通都没有找到人。
这周围就这么大,能去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可就是没看见予袖的身影。
她就这么出来,能去哪?
而且还有姚庄的人在暗地里跟着,虎视眈眈,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薛琰想都不敢去想。
就在他再一次转回到河边小船处的时候,红橘和一翌也沿着下头找了回来。
一看那样子,便知道,他们也是没有找到人的。
“都是属下的错,没有跟好王妃,属下愿意承担所有罪责。”眼看着红橘要开口,一翌却一把扯住了她,自己跪了下来。
“起来。”薛琰冷声命令。
“罚,自然是要罚的,但不是现在,一切,等找到王妃再说。”
薛琰说完,又继续往前。
后边的一翌还在地上跪着,红橘俯身,将他扶了起来。
“这是我的责任。”她的声音显得微弱,不似之前那般凌厉逼人。
看护王妃的责任,本就在她的身上,说到底是她疏忽职守,不关一翌的事。
“咱们再分头去找。”一翌勉强朝她笑了笑,也没回她的话,转身朝着同薛琰相反的方向走了。
一翌他知道红橘性子犟,不管什么,都愿意自己担着。
可是王妃对王爷有多重要,都是他们知道的事,若是这一回,王妃出了事,哪怕损伤一根头发丝,那王爷的惩戒,也必然是少不了。
所以,倒不如让他先将这些都扛下来。
薛琰走过一座桥的时候,突然看见面前敞开的大门,院子里头空空的,但是,能听到机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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