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骁再好的涵养,唇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一个极大的弧度。
晚饭时,谢骁把要带菡光同去玉川游玩的事儿一说,玉萱和湖菱顿时就焉了。
景语低头吃饭不敢看她们,这“带不带谁”的话别有意味,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恶人自然由谢骁来做。
玉萱和湖菱虽有不解,但也不敢要问究竟,毕竟太尉做什么决定,还轮不到向她们解释,更遑论讨价还价。菡光听了就喜滋滋地跑去重新收拾,因为只带她一个,她就要为一路上所有的起居做好打点。
晚上熄灯后,景语竟翻来覆去有些失眠了,似是秋游前的兴奋,又似隐隐紧张不安在等待什么……她可没看漏,谢骁把菡光叫去,似是嘱咐了什么,他嘱咐了什么呢?
自说破那个隐晦的意图,谢骁就可怕得有些叫她不敢多想,她也再没有了挑衅他的胆气。
……
也不知谢骁是如何向皇帝告假的,这一趟竟凑出了十来天的闲暇时光。
一大早晨光熹微,他们就准备好了要出发,上车前谢骁交代虞娘照看家里,也要继续寻找莲子。虞娘一一应了,就和依依不舍的玉萱、湖菱等人目送三辆马车离去。
谢骁和景语共一辆,菡光带着行李坐一辆,最后面跟着的那辆就都是些起居物品,再加三个车夫,六个人一个也不多。
真正等到出发后,谢骁反而十分守礼,在车里坐得端端正正。
见他规规矩矩,景语也就没那么紧张了。她悄声问道:“玉川看着近,若真是翻山越岭,怕十天也到不了,你可是有其他途径过去?”
谢骁点头:“渚象群山屏障京师,山那一边再远的地方就是异族他乡,枢密院早年间搜遍群山找出了几条近道,走我们几辆车倒是不碍事。”驾车的三个车夫也是军中挂职的一等一好手,这一趟他等于公差,人数也少,才能走这条军用道。
晨间起了个大早,出城往郊外去就要耗时大半天,景语和谢骁偶尔说上几句话就有些坐不住了。
谢骁见状,才坐到她身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睡吧,到了我叫你。”
这一路走走停停,傍晚时分到了群山脚下,寻了间旅店住宿。景语出游的兴致被这颠簸又漫长的路程消去了一些,只晚间要和谢骁同宿一间房时,又紧张了起来。
他们房间的左右住着菡光和一个车夫,剩下两人在院里值夜,守着车马行李。景语紧张极了,外边的小旅店那门板极薄,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说不定都能听见。她也不知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只看着谢骁换了寝衣过来,就有些眼神闪躲。
谢骁却比她想的君子多了,抱了一床薄被铺在她床前地上。
他目光清湛,就像说起别人的故事,说了他早些年四处游荡时见过的美景,从皑皑天山雪池到漫漫大漠黄沙,从苍茫深山老林到蔚蓝远海万里……那之后他竟一个人去过这么多地方,她起初还悬着心,后来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的声音,慢慢睡着了。
过了这一晚,等他们从捷径进了山,行在恍如隔绝于世的静谧山林时,身旁只有谢骁在,她就忽然对他多了一丝依赖。
山道有时很陡峭,若不是车上的物件都有固定过,她就要和桌几一起斜掉去万丈深渊。往往那时候,谢骁就下车,在外面推着车厢。其实也并不一定需要他下来推车,只是她从窗中看见有他在外面护着,就觉得安心了。
有时候山路平缓或是有瀑布泉流的美景,又或者晨间日暮时,谢骁也会牵着她或背着她走上一段。
其他人远远跟着,这漫山漫野间,她趴在他背上迎着朝阳落日,就仿佛这世上只有他们二人。
路上也有看见军马路过,也有几个营地,但谢骁没有去借宿过。他们在马车里睡了几晚,他们吻得昏天暗地,但是谢骁很克制,只无限眷恋地抱着她,没有更进一步举动。她也不敢问,只静静数着他明显过快的心跳。
她想,他是真的喜爱她。
等到几天后终于出了深山入了玉川的地界,视野里的景色忽然又不一样。明明不过隔了一座山,这山的另一头就别有不同风情,有那异族的人马来往,不同发冠不同服饰不同口音,处处相异,连此地的屋宇都建得有些不同,很是新鲜。谢骁却是见得多,看她感兴趣就一一解说上几句。
他们停留了两晚,白日里逛集市四处闲步,晚上关起门来,谢骁就大胆了一些,不止吻她还会伸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在这个陌生地方,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别人,他们只有彼此。当谢骁的手掌隔着衣裳覆上她胸口时,连他们自己都没料到,那感觉竟是如此紧张又甜蜜。谢骁竟然结巴了,“幼、幼娘,你真好……”
好什么好,她听不懂他想说什么,但同样紧张地浑身发抖。
第三日他们骑马去了一个叫“丰鄂都”的地方,那边界上有一片鲜少有人知道的草甸子。谢骁会知道,自然也是职务之便。
他们骑的马不是谢骁在京里的那匹坐骑,是这次拉车的一匹黑色良种河曲马。这马颈项宽厚,躯干平直,胸廓深广,且性情温顺,持久力较强,无论挽车还是当成坐骑都十分合适。谢骁换了个马鞍,把她抱上马,自己一蹬坐到她身后,就让马儿踮着小步跑出去了。
午后到了申时,日头只剩一丝儿热气,无尽凉风呼呼声响,吹得人满心欢喜。天地宽广,青天在上,绿野在下,他们奔走在无垠的草原上,仿佛一粒小小的沙石,渺小得毫不起眼。那草毯子已黄了一大片,时而间杂一块一块浅绿和一丛一丛花甸,仿佛是谁织成这样造化神奇的一张绒垫,一直铺到天上去。他们踩着繁花儿,越过小溪流,纵马飞驰的快意将她心中这几个月来的诸多郁闷一扫而空,只觉与这蔚然壮观的秀美山河相比,那些苦闷踌躇和狭隘都那么不值一提。她恨不能再满饮一口,心中有火辣辣的痛快畅意,任风任这马将自己送入这郎朗天地间。
只是渐渐的,随着马儿渐渐深入草甸,她觉得身后的谢骁越来越不安分了。
不知何时,谢骁就悄悄贴上了她的后颈,他略带凉意的唇一印上来,就叫她打了个激灵,顿时从眼前无边壮美的景色里清醒了几分。他似有些动情了,再不复这几日的克制,唇舌在她细嫩肌肤上轻吮卷舐,渐渐呼吸声越来越粗。他身体的变化是那样明显,她脸上热得要冒出烟来,却没有抗拒,任他越来越放肆。
他们坐的马鞍是特制的,垫着软绸,跨坐两个人虽是有些拥挤,仍能很舒适。谢骁一手搂着她的腰,将她红成粉嫩的耳垂吮了个千百遍,直到她意乱情迷才哑声诱哄她:“幼娘,你身子放低些,这马跑起来有风……”
他的胸膛贴着她后背慢慢往前压,她顺势也就伏身,却是越伏越低,颈背腰臀斜成一线。马鞍不是一般制式那样两头高高翘起以防人掉下来,她可以伏得很低,果然身后的人就趁势覆上了她的背。他的气息滚烫得叫人心惊肉跳,她再不懂就真傻了,却是咬牙低头装作避风的样子。
谢骁毫无章法地吻了上来,不过一个呼吸间,她又惊又痛,大叫了一声,“……”
谢骁紧紧揽住她,只是此刻他们还在马背上,马儿撒欢跑起来胸肌背肌耸动,直把她的心啊魂啊都要颠飞出去。她伏身抓着马鬃,羞得根本不敢抬头。偏那马儿奔得兴起,苍茫天地间,一路踢飞无数野花、踏起无数水珠,向着远处巨大的落日里奔去。
她就说不出话来,这一路上他们亲密时她从没有讨饶过,此刻真想求饶了,却伏身低就连头也不敢抬。后来她眼也红了,手也软了,服软任他予取予求,等他稍稍缓下来时才颤声求饶,“谢骁……”
可是她这眼红脸红的模样,眼波都是水,红唇颤颤,却叫他更加情动了。谢骁又欺身上来堵住了她的唇,过了许久才嘶声哄道:“幼娘乖……”
她就不高兴了,眉也皱他,眼也斜他,扭头不想看见他。那样子又娇又傲,谢骁最爱她这样,狠心又吻了上去,连她的呻|吟一并吞下。除了羞还是羞,直到后来,她似也渐渐尝出了味道,在这无边无际的旷野里,意识浮浮沉沉随了他去。
后来她彻底失了力气趴在马背上,谢骁见她真要昏过去了,这才控住缰绳将速度降了下来。
他们来到一条小河边,谢骁就下来在地上铺了一件大氅,再把她抱下来。她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羞耻得恨不能晕死过去更好。他们在马上那么疯狂,最后不知洒了多少在马背,那马又是匹黑马……
谢骁!看着这一片狼藉,她恨不能立刻死了!
谢骁从马背后的行囊里拿了干净帕子过来给她清理,她也没力气抗拒了,只拿一双愤怒的眼睛看他。他浑然不觉,给她清理完后就拿刷子牵了马去河边给它洗澡。她就看着他时而似笑非笑的眼神望过来,又羞又窘,索性转身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谢骁给那匹黑马洗干净了放它去吃草,回到她身边,她就问他要一条干净裤子。天知道她现在裙下还是空的,谢骁方才竟不肯拿衣物给她。
谢骁就笑了,眼中又聚起了危险的火苗:“可我不想给你……”
她就想起不久前他是怎样哄骗她,气得要打他。谢骁捉住她的手轻轻固到身后,目光先在她波光盈盈微带恼羞的眼睛上停了一会儿,然后落到了她胸口上。他什么都没说,但她看懂了,吓了一跳,“你别得寸进尺啊!”
谢骁不说话,只是固执地望着她,她岂能如他愿?僵持了一会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俯身在她耳边说些悄悄话……她脸都要红透了,终于败下阵来,伸手解了胸口系带……谢骁的眼顿时直了,他小心地掩住她两边的衣裳,仿佛怕被人看了去,只自己低头又是一阵狂蜂孟浪。
末了谢骁才从囊袋里拿了新的衣物,且坚持要帮她换上。她这会儿已完全不想争辩,就任由他慢慢给穿上,他好一阵流连磨蹭,还很有良心地说,“娘子辛苦了。”
哦,她就被气笑了。
回来路上,景语是侧坐在马背上的。夜风太过凉爽,谢骁仔仔细细把她裹进绒毯里,踩着万家灯火回了下榻的地方。
谢骁似是早前来打点过了,这回他们住的不是旅店,是一间二进小院。院里墙脚下摆满了当地特有的花卉,一旁还搁着几把农具,收拾得又整齐又有趣。谢骁把她抱进来,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直小心地看她脸色。
明明该是很疲倦,她还有力气吃饭洗浴。
她弄脏的衣物已交给菡光,菡光一点也不吃惊,仿佛还露出“终于”的神情,她顿时也就坦然了。她想她是愿意的,如若真的抗拒,就不会随他出来这一趟。谁还看不出他们之间不一般,她再扭捏掩饰倒是没意思了。
澡也是谢骁帮她洗的。她就翘着下巴看他拒绝了菡光帮忙,然后一桶一桶来回走动打水,再殷勤地关上门,在屏风后为她舀水沐浴。她就想起谢骁说自己是个老派的男人,仿佛真是如此,从前他也不愿让侍女帮她洗浴,只要他在家就一定要自己动手,“不愿你被人看去,谁都不行。”因他这样不讲道理,她也养成了习惯,轻易不叫人服侍她私密的事。
没有洗多久,谢骁就给她系上肚兜,穿上了寝衣。只是下一刻,上了床榻他又把她剥成白笋一般抱在怀里。
她真是懒得说什么,“既如此,你刚才为什么给我穿上?”
谢谢当然不会说他喜欢这穿穿脱脱的游戏。他老老实实抱着她,在她眉间轻轻一吻,“睡吧。”
随他这句话,疲倦排山倒海而来,睡着之前她仿佛听见他说了一句什么。
似乎是,“幼娘,你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是蜜月旅行了~
第59章
第二天自然哪儿都去不了。景语就坐在屋檐下,看谢骁给花盆浇水,看他用草杆编些小玩意。他的手指极灵巧,简单的草篮子根本难不倒他,他还会编桌椅凳子,编兔蛙虫蝶,柔软的草杆在他手中千变万化,变出一个个熟悉的形状。他编了一只花簪,为她插在发间,“金簪银簪,都不如娘子一分美貌。”
意思是,无论金簪银簪还是草花簪,她那么美,那些饰物是什么都没有区别。
哦,做错事了现在知道讨好她了?
他把一上午编的小东西都装进那个草篮里,捧给她,“送给娘子。”
她没好气地接了。
谢骁就叫菡光过来陪她,自己往厨下去。菡光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景语见她神色不自然,随口问她怎么了。菡光望了她一眼,想到她家太尉曾经的交代,还是老实说了,“大人他大约是要亲自下厨……”
这不是很明显吗?虽然她是从没见过谢骁进厨房,但现如今他得了便宜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屈就的。
“大人他从前在府里也时常会下厨,不忙的时候都是自己料理饭菜,反而叫正经厨子无事可做……”菡光犹犹豫豫,似是不知如何言语,“听莲子姑姑说,从前那位夫人不擅厨艺,大人他学厨大约是为了……”
景语听懂了。
菡光觉得她听了会不高兴,毕竟她们大人为了前头那个肯如此谦卑,学了手艺却来讨好现在这个,任谁知道都要酸。她确实酸了,不是心酸,是鼻酸。
她起来往厨灶上去,就看到谢骁微弯着腰坐在小凳上择菜。茼蒿、豇豆、茄子、芥菜,他正在剥一只茭笋,脚边落了几层笋衣。谢骁看到她,抬眸笑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晒太阳了?”
她不说话,只走过去静静趴到他背上,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她确实不长于这些,侯府也不要她学多好的厨艺,知道厨间仆役是怎样当差就好,以她的身份不会有机会受那油污烟气。她刚嫁到伯府时象征性地给公婆做了一次早膳,那是早就练过的,倒教她蒙混过去。唯一一次,是第二年谢骁生辰时,她想亲自为他做一桌,不料反弄得自己灰头炭脸,手上满是油花燎泡。谢骁自然没吃上饭,就发狠把她吃了,末了还安慰她,以后他来下厨,她永远都不要再去那个危险的地方了。
危险?她忍不住笑了,主动缠上他的腰,又是一番颠鸾倒凤。
但他们院里没有小灶,伯府的两个大灶也没那功夫空出来给一对小情人玩耍,她就从没见过谢骁下厨,只当他是事后哄她。如果她不曾回来,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谢骁后来实践了他的诺言……
她趴在他背上,谢骁就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落,放下茭笋擦了擦手,要来抱她,“怎么……”
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就被她堵住了。
她那么主动,谢骁自然不会推拒,把她抱到腿上,细细吻回去。
不放心跟过来的菡光,赶紧扭头站到门外守着。
剩下的时间不多,他们又在玉川逛了一天,就准备启程回京。
回去走的是另一条道,谢骁想让她看不重样的景色。马车再舒适也免不了缩手缩脚,谢骁就花了更长时间牵着她、背着她。漫漫旅途,他们看行云流水,看夜里繁星,也看彼此眼中的自己。
等一行人从山中穿出来回了京郊,他们已经和好了,像最初那些年那样好。甚至因为隔了这空白的一段时光,更懂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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