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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宁记——马蹄声凌乱

时间:2018-02-26 13:56:29  作者:马蹄声凌乱
  吴祈宁特不见外地凑近闻了闻,点点头:“还真的,要不是刚才鱼露遮着,我对着你都许吃不下去。”
  让吴祈宁这么一打击,穆骏脸色更差劲了。
  可是没有电就没有水,吴祈宁只好带着穆骏去后面花园。
  后花园在我国爱情故事里,从来都是一特殊的所在:小姐赠金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
  多少帝王将相,多少才子佳人,多少凄美的爱情故事都是从这里开端的。
  那天天儿也好,月色朦胧,星光暧昧,花明月暗飞轻雾……
  吴祈宁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把穆骏带到了自来水龙头边儿。
  她端起鱼皮管子,问穆骏:“敢不敢来这个?”
  穆骏死催的,居然觉得很新鲜:“试试看!”
  吴祈宁从来没拿鱼皮管子帮人洗过澡,今天所有水龙头停摆,就这儿水压足。结果这一下儿喷出来,立竿见影砸了穆骏一跟头。
  吴祈宁赶紧过去扶他,穆骏擦了一把脸,喊:“水!先把水关了!”
  几分钟后,吴祈宁端着自来水管子,阀门开的小小的,慢慢地往穆骏身上浇灌着,她觉得挺好玩。看着涓涓细流灌溉在穆骏身上,水线顺着他赤裸上身的皮肤纹理迅速下滑,很快汇聚成小小瀑布,吴祈宁觉得自己还是挺会干活儿的,冲前冲后,特有眼力见儿的那种。
  洗完了澡,穆骏心有余悸地问吴祈宁:“小宁,这是你们浇花儿的管子?”
  吴祈宁笑得露出八颗牙:“救火的!”
  穆骏:“哦。”了一声,摸摸鼻子没说话。
  梳洗好了,吴祈宁把穆骏安排回了自己的宿舍。
  四下无人,四外也无人,只剩下他们孤男寡女。
  吴祈宁猜盛年是故意的,他必须是故意的!
  屋里没有电灯,只剩下烛影摇摇。
  穆骏围着被单子清了清嗓子,有点儿尴尬:“小宁……”
  很尴尬,很别扭。
  极端的不适感让吴祈宁冒出一个调皮的想法,她一抱拳:“嫂嫂好生安歇,关某去外面观书便了。”
  然后,吴祈宁气壮山河地拉了个山膀,横着走出去了。
  出门的时候,她打赌,听到了窗户根子黄凤一脑袋磕在她窗棱子上的痛呼声音。
  破了这个局,吴祈宁觉得很过瘾。
  
 
第51章 烈焰
 
  穆骏觉得他应该是睡在了吴祈宁的床铺上,这张床铺干净、柔软,床单的样式是花开富贵的中国风。枕头上还有一点点淡淡的香味,仔细看会找到几根乌黑的头发。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很安心……
  为什么呢?他觉得:黛玉只会让宝玉睡她的枕头么。
  不得不说,知识分子要是想瞎了心也是挺没治的。
  穆骏以为自己会失眠,寤寐求之,辗转反侧。
  异国他乡,兵荒马乱,本来是存了英雄救美的歪心,谁知道人家美人自给自足在这儿过的挺乐呵儿,见了自己还阴晴不定了一张脸。
  这烧鸡大窝脖儿!
  对于穆少爷来说也算是丢人现世了。
  但是,他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天实在是累得不善,不睡着都对不起他那双走开绽了的鞋。
  还别说吴祈宁临走管他叫嫂嫂,就是叫爸爸,穆骏也决定有啥事儿明天再说吧。
  太累了……
  毕竟刚出院,他还比较虚。
  热带的太阳好像出的比较早,穆骏觉得一睁眼好像天就亮了,看看表,才七点。隐约觉得外面有动静,穆骏翻身爬了起来,冲出去看。
  在这个据说有他一半股份的偌大厂院里,他几乎是凭着直觉找到吴祈宁的。吴祈宁当时保持着个两脚分立的姿势站在院子一角,她手里握了一根钢管,直勾勾地看着上面。
  穆骏站在她侧后,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墙头的铁丝网已经被人剪断了,一个黢黑的越南小伙子正蹲在墙头上,戒备地看着吴祈宁。
  吴祈宁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越南人,握紧了手里的钢管。对峙了一会儿,她甚至傲慢地慢慢抬起了下巴,扬了扬嘴角,她喊了一句:“阿勇!有种你下来!”
  来偷东西的阿勇显然没种,他扭头从墙上跳了出去。
  朝阳初升,晨光熹微。
  沐浴在这样暖色调光芒下的吴祈宁,身高腿长,精神百倍,浑身上下充满了爆发力。
  穆骏无端觉得:她强大的好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母狮子。身上每一寸饱满的皮肤都充满了生命力的美感。而这种强大和美感并非源于她敢对着一米六的干瘦越南小伙子轮钢管。
  穆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吴祈宁回头看见穆骏,几乎有点儿丧气:“嗨,你在我后面啊,我以为我自己吓跑他的。”
  穆骏认真地看着她:“小宁,从来都是你自己……从来都是……”
  于是吴祈宁就又高兴了起来,她两步跳到他身边,眼睛亮亮的像个小女孩。
  穆骏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削薄的短发,叫她:“小宁……”
  吴祈宁下意识地歪了歪头,用头顶蹭了一下穆骏的掌心。
  很亲昵的感觉。
  毕竟,他们认识了很久……
  盛年在他们背后不合时宜地咳嗽了一声。
  吴祈宁瞬间回魂一样,横着蹦出去老远:“盛总!”
  棒打鸳鸯的盛总背着手,施施然地从设备后面溜达了出来,他看着穆骏,面沉似水,不怒而威,看得穆骏很有几分讪讪的。
  半天,盛年伸出了手,冷冷地说:“董事长,来,哥带你看看咱的厂……”
  穆骏这是第一次看到了他在越南的产业,不是账面上的那种看法。
  盛年拉着穆骏的手,带他走进了他的世界。
  福至心灵,吴祈宁慢慢地在后面跟着。
  这里的布局和灵周科技滨海公司十足相似,厂房规制也绝类滨海。以至于烂熟在心的盛年和初到贵境的穆骏能熟门熟路地一左一右拉开了车间的钢铁大门。
  空旷的厂房里没有工人操作,就没有任何人的声息。越南的建筑不及中国的厚重,因为没有防寒的要求所以墙壁略薄,隔音稍差。
  厂房的高处两侧安装了玻璃窗扇,利于采光。
  有人的时候,这里进进出出,车水马龙,代表着世俗的热络和兴旺。
  如今看来,这座建筑高大而萧瑟,孤寂又清冷。
  热带的阳光直直地射入了房屋,那样直白的光和灰色的影,给人一种类似教堂的神圣感。
  这里安静得空旷而悠远。
  偶尔鸟鸣传入屋中,仿佛故事里的末日之后,他们再一次开启了曾繁华的遗迹。
  他们和那样曾经的繁花似锦中间只隔绝凝固而透明的时间。
  似乎触手可及,但是永远不可逾越。
  盛年独自走到了车间的中央位置,他展开了双臂,闭上了眼睛,那样子有几分像殉道的耶稣,神色安宁又恬淡。
  穆骏和吴祈宁站在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他。说老实话,吴祈宁不能推测盛总这是犯了什么病,发了什么疯。
  盛年睁开眼,用平静的语调叙述:“小骏,你看这座工厂。”
  “它占地3000平方米,员工200人,每年支付员工工资一千万人民币,产品线覆盖越南南部经济区所有晶元企业、制药企业、光敏企业、光伏产业的需求。产品销售范围以平阳省为基点,辐射整个东南亚,甚至出口美国、欧盟和加拿大……”
  “我们为越南三所大学的洁净实验室提供过滤器材。”
  “我们为越南血液和病毒研究中心提供洁净室咨询和维护。”
  “我们为越南古生物和考古研究所提供洁净服装,使远古生物的DNA免受现代环境的污染。”
  “我们生产的不仅仅是滤棉、过滤器、FFU和洁净工作台。我们是一系列产品线的上游,我们为在高标准人造环境下制造精细机械、无菌药物、无尘空间提供了技术上的可能性。”
  “医院在使用着无尘室出产的药品,孩子们子用着最高潮流的手机,NASA升空了无尘环境出产的宇宙望远镜。而这一切都和我们息息相关。”
  盛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穆骏:“小骏,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一直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们一直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也许我老了,我看不出电子商务对于世界的巨大改变,东西还要工厂生产,他们只是更换了一种贩卖的方式。而现代社会的基础,从来都是现代工业和农业,在我看来这一切从来没有改变过,在未来也不会产生本质的改变。说到底,支撑着这个世界的是我们。”
  “我们做的事儿,对现代文明来说,才是实打实的正经事儿。”
  说到这里,盛年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砸了这里,或者干脆一把火烧了我们的苦心。这些越南人也许永远搞不明白,他们砸掉的是什么……”
  抬起眼睛,盛年恨恨地看着穆骏,眼神凛冽,有如刀锋:“让我生气的是,他们可以胡来,但是你不可以。穆总!你手下还有四百多员工,指望你发薪吃饭。你面对的还有几十家客户,等着你提供解决方案。最紧急的时刻,你可以调动生产能力,像前些日子那样,为防疫部门提供临时负压洁净室控制污染问题!对于灵周科技来说,你比我们都可贵!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怎么能够放任国内的工厂无人打理,冒失地让自己冲到这里身陷险境?如果我们有个三长两短,你在国内还可以为我收拾残局!现在!你自投罗网地跑到这里!!咱们如果被一网打尽了,穆总!!!你对得起国内跟你同甘共苦的员工吗???”
  穆骏让盛年训地面红耳赤,笔管条直,讷讷如无语者,他可怜巴巴地看着盛年,说:“哥……我错了……”
  吴祈宁一早上摸鱼摸到大白鲨,跟人跟到看批----斗。看董事长被骂成了三孙子,她总不好意思笑么滋儿地在旁边儿站着,何况董事长这错犯得暧昧,仿佛跟她连带三分。
  吴祈宁蹑足潜踪,左脚慢慢地滑了出去,正准备溜走……
  回避啊回避,躲雷啊躲雷。
  不提防,盛年一声暴喝:“还有你!吴祈宁!”
  吴祈宁触电一样立正,心说:怎么还有我啊?董事长不是我叫的,越南人不是我挑的。这里没我啊……
  盛年指着吴祈宁的鼻子,气势汹汹:“你知道他才出院,身体不好,这一路上奔波劳碌,你还气他……”
  吴祈宁喏喏地反驳:“我没气他……”
  盛年大怒:“你还拿消防栓里的水浇他!别以为我不知道!!!拿高压水龙头泚董事长,你这是要造反啊!!!你不知道消防水龙头能把人打到休克过去吗?”
  从来没让盛年这么凶过,吴祈宁是让穆骏一把扶住,才没“噗通”跪下,她舔嘴唇:“盛总……小的知道错了!”
  洪洞县内无好人了。
  这一早上,吴祈宁哆里哆嗦地做了早饭,颤颤巍巍地端到盛年面前,大气儿不敢出地跟旁边儿站着,看着他们盛总的脸子,整个儿一小使唤丫头……
  大伙儿都看出来气压低,谁也不敢劝。
  黄凤拿唇语问吴祈宁:“你干嘛啦?”
  吴祈宁哭丧着脸朝黄凤使眼色:“谋杀老板……”
  盛年冷哼了一声,吴祈宁赶紧蹦起来:“我给您盛粥去!”
  目送着吴祈宁的背影,穆骏看不过去,叫了一声:“哥……”
  盛年一瞪眼:“你别废话!我跟你还没完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就不把你当回事儿!你大老远的来了,连个笑模样儿都不给你!还跟那个马来西亚人勾勾搭搭拉拉扯扯!这要是过了门儿还能拿你当人看嘛?昨天敢拿水龙头浇你,以后还不得谋杀亲夫啊?”
  此言一出,就连黄凤都“嗯嗯”地点头:“穆骏哥你太窝囊了!要我昨天直接大嘴巴子就扇那马来猴儿去了,当咱死人啊!”
  穆骏瞪了黄凤一眼,又叹了口气:“哥……”
  盛年眼风杀到,狠狠地剜了穆骏一眼,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好在来蹭饭的詹爷爷、汤叔叔和费大哥统统不明所以,这事儿也就含糊过去了。宝姐她们远来是客,也不好劝什么。何况宝姐偏心,瞅着盛年大发淫威就差满眼大心地捂着嘴巴尖叫:“欧巴好帅了!”
  好容易吃完了早点,盛总接了个电话,脸上变颜变色的,说是越南人已经砸了大圣和台塑,越闹越猖狂了,大伙儿得快走。
  他老人家急匆匆这就要起驾出门。
  送走了这位瘟神爷,吴祈宁深深吁了口气。
  盛年叫上了韩毅一是去拿机票,二是去附近工厂把要撤柬埔寨的人数核实一下。
  穆骏臊眉耷眼的,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盛年摁住他的肩膀儿:“少爷,您歇了吧。就您那破胃,这么一折腾是不是又疼上了?学会从医院跑了你了。滨海的大夫把我们家盛欣数落的都没勇气给你办出院手续了。赶紧的,找没人儿地方儿给我睡觉去。哪儿不舒服让吴祈宁带你去找阮爷爷看看。你们的机票可是凌晨的,后天还得熬通宵呢!”
  盛年回头看见吴祈宁:“你发什么呆啊!收拾收拾!预备回家!衣服鞋都不许带,装上细软就行。有发呆的功夫烙两张饼带着也是好的。”
  吴祈宁“哦”了一声,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
  盛年走了,穆骏让许大爷和李工领着在工厂里巡视一圈,刚好小翻译阿杨和阿生过来工厂看看有没有事,跟着一起去了。
  吴祈宁在屋子里转转悠悠,犯了财迷,她陡然正高薪,在越南没少瞎买东西:红木小梳妆匣子、两款真丝的越南奥黛、镶珍珠的越南木屐、给老娘买的香水儿、给白叔叔买的咖啡、给李文蔚带的柬埔寨戴底洞湖的珍珠粉、白少爷问他要的越南咖啡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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